上官寻回府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风浅照常同他一起用膳,难得身边跟了个侍女。起初他并未在意,直到察觉到那个侍女越来越热烈的眼神,这才记起,那日她看见烤鸡时也是这样的神情。
蓬头垢面的小丫头,收拾一番倒是白净。
上官寻只当她是饿了,停了指尖的筷子:“都下去吧。”
月满并不想走,直到陌安挡住她的视线,皱起了眉。
偏厅里有准备好的饭菜,比她平日里吃的要丰盛许多,肚子叫了一声,月满才晓得自己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陌安冷哼一声,也不管她,径自吃了起来。
饭后风浅要守夜,打发她回去,她睡了大半天,哪里会困,便也留了下来。
这是个没有星月的夜晚,唯一的光亮来自上官寻的书房,静谧的空间里,甚至能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直到子时,蜡烛才熄灭了。
月满叹了口气,回头就见风浅在看自己。
她连忙装作无事一般望向别处,就听风浅道:“你方才盯着书房看了两个时辰。”
月满立时僵住。
风浅又问:“你喜欢阿寻?”
她突然就咳嗽起来,后退两步往后院走:“我、我回去添件衣服。”
风浅看着她落荒而逃,只觉得好笑,笑容还没散去,就听见熟悉的尖叫声。
往常院子里都会留有照明的灯笼,不知怎么全都灭了。
风浅寻着声源赶到时,就见月满伏在地上,连通后院的连廊之上,赫然吊着一个人。
风带来了血腥气息,还有滴答滴答的水声。
风浅掏出火折子一瞧,才发现那个人的口中还在滴血。
极其细微的,风浅听见“叮”的一声。
“不好!”
月满眼看着他脚尖一点,人已在几丈之外,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风浅赶回去时,庭院里已血流成河,鬼魅般出现的黑衣人前赴后继,个个都是亡命之徒。
无边夜色,唯有上官寻一身白衣,渐渐也被血浸透了。
直到丑时将过,他们才击倒最后一人。
风浅以剑相抵,声色俱厉:“说,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一咬牙根,服毒自尽了。
风浅气极,却也没有办法,回头看他:“阿寻,可有受伤?”
上官寻摇头:“无碍。”
风浅舒了口气,方擦了擦汗,对面派来的杀手也太多了些,他和阿寻的体力都已到达了极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守夜的侍卫居然一个都没出现,怕是已经出了意外。
风浅没有时间再在这里耽搁:“阿寻,你休息一下,我先去找人清理尸体,再找昙音商量对策。”
上官寻执剑的手有些抖,轻允一声,待风浅离开,向卧房走去,刚走到门口,突就被人抱住,身后传来极大的冲击力,他踉跄两步,回身就是一掌。
那人闷哼一声,良久才说出话来:“殿下莫怕,我、我不会伤害殿下。”
声音竟有些熟。
上官寻点了盏灯,才瞧出是她:“月满?”
她牵强的笑着:“难为殿下还记得我的名字。”说罢唇角就有血不断有滴下。
那一掌他用了全力,寻常人根本承受不了,上官寻走近两步,想要查看她的伤势,这才发现她背后插了一只箭。
原是替他挡的。
陷入黑暗之前,她被人紧紧抱住。
真暖和啊。
再次醒来已是三日之后,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你不知道她胆子有多小,平日看见一具尸体就大呼小叫的,那日你院子里有那样多的尸体,血都把地淹了二尺,难为她能替你挡那一箭。”
她听完就咳嗽起来,床边的帘帐被人掀开,入目是风浅欣喜的脸:“你可终于醒了,阿寻,快来。”
她咳嗽的更加厉害,牵连全身,竟没有一处不疼。
泪眼模糊之间,她被人扶起,唇边多了个杯子,那人声音一贯清冷:“喝水。”
月满怔住,竟觉得是在做梦。她就枕在他的臂弯里,脸侧就是他的胸口,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抬眼就能看到他的脸。
眉清目朗,如玉温凉。
“月满?”他轻声唤她。
她终于回神,喝了些水,如果不是因为失血过多,怕是整张脸都要红了。
风浅冲她眨眨眼:“我去寻太医。”
终于只剩他们两个。
上官寻扶她躺下:“可有哪里不舒服?”
月满摇头:“无碍,劳殿下费心了。”
上官寻并没有因此稍稍宽心,那一箭错开胸口半分,并不致命,反倒是他那一掌,令她经脉尽断,习武之人都承受不了,何况是她。
叫他如何不自责。
月满很快又觉得困倦,意识开始模糊,身子却没有好受半分,她怔怔的想,自己大概时日无多了。
眼睛酸的厉害,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他,却又有了些微英勇:“等我下次醒来,还可以见到殿下吗?”
他似是没有意料到她如此直白,顿了顿才道:“当然。”
她的声音轻了许多:“殿下莫要骗我。”
他似是笑了,声音都温柔许多:“我从不骗人。”
冰凉的手被人握住,终于暖和一些:“睡吧,月满,记得醒来。”
意识逐渐模糊,渐渐的,居然又可以听到细微的声音,她初时听不清楚,直到那声音越来越大,震耳欲聋:
“不可以爱他!”
“不可以爱他!”
“不可以爱他!”
她听了许久,才发现这竟是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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