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是昏睡一日,夜凉如水,寒意袭人,无边昏暗里,亮着一盏油灯。月满辗转醒来,隔着帘帐向光源望去,隐约看到一个人影,正手持书卷,慢慢翻阅。
明明没见过几回,此时也看不分明,此情此景却像是发生过无数回,她知道这是谁。
胸口骤然一痛,她张了张嘴,到底没发出声音。
他却仿佛感觉到了,出声询问:“月满?”
帘帐被掀开,他背光而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意外的凉。
很快有人抱了火盆过来,火光明明灭灭,却并没有让人觉得温暖。
月满怔怔的望着坐在床边的上官寻,不断想起方才做的梦。
心之所往,如临深渊。
上官寻在她明目昭昭的注视下,竟渐渐有些不自在,许是离火盆太近的缘故,手心都微微湿了。
他轻咳一声,打破沉默:“身子可好些了?”
她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嗓子哑的厉害:“好些了。”
他执一杯水,想像上次那般喂给她,刚一伸手就见她微微闪躲:“不敢劳烦殿下。”
他的面色未变,只是眼神一暗,默默看着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根本使不上力气。
到底是扶她坐起来,月满费力的抬手,试图接过杯子,他却没给,很快,她的手就抖了起来,不得不收回去。
他终是将杯子递到唇边,喂她喝了下去。
此时的气氛过于古怪了些。
她心跳的越来越快,垂下眼睛不敢看他:“多谢殿下,天色已晚,殿下早些歇息吧。”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明明昨日还说想见他。
一口气不知怎得堵在胸口,上官寻良久才道:“不困。”
月满错愕,不知该作何反应,思忖再三,才小心的开口:“殿下,我有些乏了。”
上官寻巍然不动:“睡吧。”
这叫她如何睡得着。
月满闭上眼睛,辗转难眠,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他离开的声音,睁眼就见天都微微泛了白。
他都不困的么?
月满无暇再想,沉沉睡去,直到午后才醒。
守着她的下人通报了太医,又有人来喂了些粥,待诊断完,就见风浅进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次醒的快,看来是熬过去了。”
月满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风浅伸手就去敲她额头:“怕死还去帮阿寻挡箭?”
他下手并不重,只是这番举动太过亲昵,月满摸了好久的额头才道:“殿下收留我,也算救我一命,我、我要知恩图报。”
风浅意味深长的笑:“别人报恩都以身相许,到你这要抵一命,你笨不笨啊?”
她惨白的脸终于浮现出一丝血色,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半晌说不出话。
风浅觉得好笑,也不再逗她,只道:“伸手。”
见她没有反应,便将她的手腕从袖子里翻出来,熟练的把起脉:“嗯,恢复的不错,不枉阿寻上天入地给你寻来那几味药。”
说完也没放开她的手,转而圈住她的手腕捏了捏:“就是太瘦了些,需要滋补。”
这人好像不知道男女有别!
她刚想将手抽走,风浅忽地放开她向门口迎去:“阿寻?你难得这么早回来,我还当是瞧错了。”
月满还是头一回见他穿朝服。头戴黑玉冠,身着广袖长袍,不似平日那般清寡,多了几分少年意气,英姿勃发,即便风浅那样貌美,也无法遮盖半寸光芒。
月满看着看着,突然就对上他的眼睛。这眼神……未免也太锋利了些,她立时不敢再瞧,就听上官寻道:“后山生了许多杂草,你闲来无事,便去清理一下吧。”
风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左右看了又看,房间里除了自己便只有月满,不可置信道:“哈?你让我,去锄草?”
上官寻略一颔首:“去吧,天黑之前锄完。”
那可是好大一片山!风浅脚步一晃,伸手指他:“你……你……你……我哪里又招惹了你?”
上官寻看他一眼:“嗯?”
风浅咬牙:“锄就锄!”说完飞快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月满大气都不敢喘,寂静片刻,余光中多了一抹玄色。
他立在床前,微微低头,看向她还未收入袖口的手腕,莹白如玉,细的可怜。
“果真需要滋补。”
月满拘谨:“倒也不必。”
上官寻没有理会,半个时辰之后,房间里如流水一般端来了各种荤菜,一直照顾她的侍女凝香如数家珍:“姑娘,这是炖鸡,烤鸭,烧鹅,卤鸽,猪脚,牛骨汤,您慢用。”
算起来她是很久没有吃过肉了,可此时这般看到如此多的荤腥,只觉得反胃。
月满咽了咽口水,小心的看了一眼在旁边读书的上官寻。
他似是有所察觉,翻了一页书道:“你只管吃,不必理会我。”
她勉强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正在苦恼该如何处置时,上官寻已经让凝香将那些东西都撤了下去。
这人好像有读心术。
原本强压下去的悸动,又有了复苏的征兆,来势汹汹,不可阻挡。
她按住胸口,不明白为何喜欢一个人会感到痛苦。
“可是不舒服?”
他望过来,黑玉一般的眼睛,像是盛了亘古幽深的泉水。
月满摇头:“无碍,只是、只是有些闷。”
“可识得字?”
“识得的。”
他便递过一卷书来:“你且打发时间吧。”
是本记载民间趣事的游记,月满看的入神,眨眼之间,已是黄昏。
陌安有事来寻,临走前他没有带走自己的东西,只道:“我明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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