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好多人呢……肚子饿啦……】

那个声音渐渐消失了。

追上去估计有点难，都已经没有踪影了，山桃低眉沉思着，挑完年货的山茶跑过来拉她，“姐姐，我们去买别的东西！”

“……好啊。”

买完年货，山桃三姐弟去买装饰家里的东西，山楂去挑新对联了，山桃带着山茶去买年花。

其实不仅是大棚里才有年花，路边原本无人的空地上也会摆满花和树，远远看过去一片灿烂的颜色。那些本来无人问津的荒凉空地，好像突然披上了一件盛大的新衣。

花大多数都是一盆又一盆的菊花。菊花的品种和颜色之多，根本叫不出名字，最常见的是深浅不一的紫色，紧接着就是浅黄和红色，比较罕见的是绿色，偶尔还会有几十盆紫红色的芍药混在菊花里。

树的话，就没有那些菊花那么多品种颜色，基本上都是同一种小柑橘树，绿油油的叶子间嵌着黄澄澄的果子，看起来很是可口，尝一口酸到爆炸。

树变化的只有大小高矮造型花盆，以及价格。不过偶尔也会混进几盆柚子树，或者一种长得像柑橘树但是比柑橘要高、叶子更少更宽大，然后枝头上只有几个拳头大小的青色果子那样的树。

可能是因为菊花和小柑橘树实在太常见太容易买了，南方到处都可以看到某公司或机构门口，左右两边摆一棵成人高的小柑橘树，沿着树的花盆再摆一圈菊花，真搞不懂他们是怎么做到统一队形的。

这些菊花和小柑橘树通常都是过年的时候漂亮，过完年没几个月就开始变丑，很少能看见哪盆菊花第二年还能开，哪棵小柑橘树明年还能满身果子，所以过完年没多久，垃圾场里已经满是被丢弃的花树，怪凄凉的，山桃家不买这些，就买鲜切花。

在花市里挑几枝剑兰的时候，山桃居然接到了山雀爸爸的电话：“山桃，你们开始买年花了吗？”

“正在挑。”

“别买橘子树，放在我们家容易招虫子，你妈妈讨厌虫。”

“知道知道，我记得的。”

“我们再过几天就可以回来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嗯，拜拜。”挂了电话，山桃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一次，他们又能回来多久呢？

挂了电话，山茶围了过来：“谁呀？”

“爸爸。他说过几天就回来了。”

山茶顿时笑起来，眼角眉梢都开了花儿：“好耶！挑完花以后我们一起去买只□□，妈妈最喜欢喝鸡汤了！”说着，她立刻就要拿出手机给鸡场老板打电话让他留一只鸡。

“随便你。”

山茶看眼姐姐的表情，顿了一下，突然扑上来搂住她脖子，山桃差点被山茶拉得摔在地上，女孩子不顾旁人惊诧的眼光，只是用猫主子一样刁蛮又略带撒娇的口气说：“我走累了，要抱抱。”

山桃愣了愣，伸手抱住妹妹。

【好饿哦……】

就在抱住的那一刻，阴冷的声音从身后面响起，再也不是若有若无，而是无比清晰的一声叹息，山桃甚至能感觉到“东西”正从自己背后走过，挂满水草的庞大身子佝偻着擦过羽绒服，发出轻却刺耳的沙沙声，充满鱼腥气的涎水从那□□错的獠牙中流出，滴到了她的头发上……

“姐姐？”山茶有点茫然，她看不到那近在咫尺的怪物，不明白为什么山桃突然露出一副恶心的表情，好像快要炸毛了似的，“你怎么了？”

“呕……没事。”山桃很想旋身一爪把它脑花都扯出来，但她忍住了。

这里是公共场合这里是公共场合这里是公共场合……山桃反复给自己洗脑……冷静冷静，你要冷静……

【啊……】那东西突然停住了，贴着山桃的背后定住不动，发出了欣喜的叹息，【好香！是食物呀……吃东西，吃东西……】

山桃还不知道东西口中的食物指的是什么，这里应该没有它的目标呀。但她很快就知道这个目标是谁了——怪物把脑袋挨到了山桃脸边，陶醉地嗅着她，涎水都快滴到山桃颈窝了。

它选择的目标是我！

一时间，山桃都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笑。不管怎么说，没有把普通人牵扯进来真是太好了。

“姐姐？”山茶看到山桃的表情又变了，神色厌恶中略带欣慰。

“没事，你先挑着花吧。”山桃揉揉她头发，“想买什么花就买什么花，我有点事离开一下，很快就回来。”

山茶直觉她有事瞒着，想了想，还是没追问：“噢……那要不我们去卖鸡的地方见面吧，我很快就能把花选完了，我们一块去挑只鸡做年夜饭。”

“行，要是一只不够就两只。”山桃顽皮地笑笑，拨开人群走远了。

【食物……别跑！】怪物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山茶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现在买鸡的人那么多，哪还买得到第二只鸡呢？

今天的市集真热闹，山桃一直往外走，走到了市集边缘的野地里。这儿原本不知道要建一个露天停车场还是高楼大厦来着，建了小半突然荒废了，野草窜出一米高，更远的地方被藤类大军占了个密不透风。

这里是很奇妙的地方，明明几十米处就是人头攒动，耳边喧闹不绝，可你却身处荒地，无人知晓。

山桃走了一阵子，觉得应该没有人看到，这才安心地站住了，转身看向怪物。

【食物……走那么远做什么嘛……不行了，好饿……】怪物挤开一片杂草，磕磕绊绊地追过来。

奇特的场景。山桃故意闭上左眼，只用肉眼去看。

在肉眼中，是一片杂草突然间左右分开，好像有个无形的东西正在挤压它们。这正是怪物……不，现在应该叫做“泽妖”的神奇之处，动物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用一棵小草就探出他在何处。

【饿了……饿了……】他自顾自嘀咕着，向山桃走来，身上的水草一缕一缕地掉下来，它在变幻身形，最终，陆地的形态出现了——羽毛乌黑的绿冠雄鸡，样子不吓人，就是跟鸵鸟一样高。

泽妖是水陆两生的妖，在水里的形态大概就是浑身挂满水草的巨大猿猴，俗称海猴子。它平时生活在水里，肚子饿了就会跑到地上觅食，变回陆地形态的时间一般是上岸十分钟后，它们会抓紧时间找到目标，然后拖回水里吃掉，陆地形态在水里泡上个一两分钟又恢复原貌。

根据不可靠数据统计得出，被它当做食物的目标一般是黑色的，可能是穿着黑衣服的人，可能是某种黑色皮毛的动物，但春节哪里有人会穿黑衣服。

可山桃万万没想到，由于这只泽妖刚刚是佝偻着走过的，所以驼背的它，看到了山桃的……黑色秋裤。

山桃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弓成爪状，指尖直指泽妖头部，热爱脑花的少女低声笑起来：“这么喜欢黑色，不知道脑子是不是也是黑的呢？”

【饿……】泽妖懵懵懂懂地说。

山桃陡然发力，一脚蹬地，借着冲劲儿扑向泽妖！

雄鸡下意识颈羽怒张，翅膀虚展，从视觉上看浑身膨胀了一倍之多，然后……被山桃一把掐住了鸡脖子。

【饿咯咯咯——】泽妖被掐得硬生生学会了母鸡叫。

山桃回来找山茶时，鸡场老板正把一只刚放完血的鸡扔进装着滚水的桶里，然后猛地把盖子盖上，任凭那只鸡在里面翻腾跳跃哀鸣不断。

这是在用开水烫鸡毛，之后清理羽毛的时候就更好拔一些。

“刘叔，我来找山茶，她人呢？没给您添乱吧？”山桃问。

“噢，你妹刚刚出去了。她挺乖的，刚刚一直想帮我捉鸡呢。”老板乐呵呵地答。

“没添乱就好。对了刘叔，您能再帮我杀一只鸡吗，刚刚亲戚送了一只鸡呢。”

“行啊，拿来吧，刘叔保证帮你做得干干净净！”

“怎么听着跟干坏事似的……”山桃一边吐槽，一边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老板一看，乐了：“嚯，这么大只，脑袋那么多血，是死了吗？”

“唉，别提了，那个亲戚原本想自己学学杀鸡的，斩了几次都没死，实在不敢，就送给我了。”

“嘿嘿，那你亲戚胆子也忒小。”

山桃和老板你一句我一句聊天，只见老板拎起那只黑羽毛绿冠子的雄鸡，感觉这只鸡已经放过血，毫不犹豫就扔进那个盛开水的桶子里，开水烫过更好脱毛。

凄厉的惨叫一瞬间炸起，嘶哑尖锐得仿佛啼血，还带着疯狂扇动翅膀的声音，原本旁边坐着说笑的大人们纷纷捂住小孩的耳朵，老板若无其事地抓起一块青石板就压在差点被顶开的盖子上。

几个客人进来鸡场挑鸡，他便拿起一根特制的长钩子，面不改色地起身去招待客人了。

“嗨呀，来买鸡呀，看中了哪只啊？”

“老板，我要那只鸡！”

“得嘞！”

鸡场老板并不徒手去抓鸡，而是把顶端绑着钩子的竹竿拿出来，客人用手去指那只想要的鸡，只见老板把竹竿往那头一捞，还在奋力逃跑的鸡一下子就被勾住了双脚，脑袋朝下地入了魔掌。

干净利落放了血，老板把鸡扔到了另一个装着开水的桶。一个压着青石板的桶，一个没有压着青石板的桶，都用同样疯狂的频率晃动。

不一会儿，山茶抱着自己搭配好的一束鲜花兴冲冲地跑进来，看见姐姐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眉目平和。她背后两个桶，正在轻微摇晃。

“回来啦？”山桃笑盈盈地问。

“噔噔噔——惊喜！”山楂从山茶背后蹦出来，举起手里的东西。

除了一卷红彤彤的对联以外，还有……一棵桃花。

和他一般高的桃花，开得特别漂亮，怒放之姿光艳照人，含苞之态娇怯动人，好看是好看，但家里也没有地方可以放这样大的一棵花呀。

那棵桃花直接怼在了山桃脸上，她都懵了：怎么买那么大的花？

惊讶过后就是宠溺。算了算了，新年嘛，买棵桃花转转运也是好的，这又不算什么大事。

见兄妹俩不安地观察她的神色，山桃就笑了，“桃花真漂亮，你们打算放在哪里？”

“客厅！”

“阳台！”

兄妹俩同时开口，说完以后互相瞪对方。

“说好的放客厅！”

“说好的谁敢告诉姐姐谁就决定位置！”

山桃在中间无奈地叹口气。

“我是妹妹你得让我！”

“我们得按规矩来！”

“你不尊老爱幼，我要告诉老师听！”

“我们俩之间出生就差一个小时，爱幼个什么鬼！”

直到三个人提着两只鸡回去时，他们俩还在吵闹。

回家的时候下了一场细雨，谁也没有带伞，羽绒服的兜帽一盖，拔腿跑回小区，山桃差点跑岔气。

随着新年渐至，小区居民陆陆续续回来了，坐电梯时人反而没有花与树多，不过那些植物多是兰花之类风雅的东西，有一个大叔甚至搬了一盆活的沉香进来，这让扛着桃花树的质朴三人组很是沉默。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自家的楼层，山楂长呼一口气，扛着桃花挤出来，抱着鲜花的山茶和提着年货的山桃也跟着挤出来。

电梯里太拥挤，刚刚摘下的兜帽又挤到头上去了，兜帽边沿夹了一圈白毛，围着脸颊暖和和的，索性就戴着兜帽这样走，山桃觉得自己还怪萌的。

小区每一层都只有四套房，以电梯为中心，四条走廊向东向南向北向西延伸自房子。山桃家门外一条走廊都属于自家范围，朝外的那面墙一路开了十多扇的花窗。

桃花妈妈的设计，古色古香的红木色，但图案却是憨态可掬的熊猫抱竹、橘猫揣爪、大狗打滚、仓鼠捧食和蛇身比心之类。

将近春节，南方潮冷的天气渐渐明朗干爽，一场细雨下完后天很快又亮起来，琉璃窗扇被打开，冬日里的阳光穿过窗棂落在走廊，地上影子全是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从这样的光影里穿梭过去，山桃忍不住有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舒展一下裹在羽绒服里的腰身。

今天天气真好啊。

梦末方拂晓：这里需要说一下的是，山桃之所以热爱脑花，是因为遗传山雀爸爸。

山雀爸爸原名不是叫山雀，山雀爸爸说我想要一个名字，桃花妈妈就给了他这个名。

桃花原本想取名“大山雀”，因为这种鸟类在嗜好方面的名声也不怎么好，但没有“大”这个姓，所以去掉了一个字。你们不会以为山雀爸爸真的就是那么可爱的山雀吧。

（最后说一下电梯，大概就是几台电梯安在楼的中央，电梯的前后墙都是可以开的门，你可以选择走电梯前门后门回去，或者随便挑一个门出来以后再从走廊绕过电梯回到自己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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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