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天

栾安尝试着扶起那人。

那人倒也配合。

然而始一贴近栾安,他不管不顾地,却只想要用力抱紧她了。

行李、背包被丢落一地。

栾安勉强稳住身体,支撑着那人贪婪般叠加上来的重量。

那人低喃:“栾安。”

他的神思清明了些,却更独占地说:“我的栾安。”

栾安哄他:“是你的。”

那人稍微安心了,埋进她的脖颈处。

偶尔眷恋地蹭上一层,他委屈地,离开了她,好像根本没办法独自过活。

栾安在心里默数着时间。

直至那人逐渐平复了下来。

他积攒了些许力气,依然不愿意离开。怀抱着栾安,高挑的身形全然笼罩着她,他微低了头,只用一双炫彩璀璨的眼眸凝视着她,内里有千丝万语。

栾安不明白。

她从中看见了爱意。

栾安拍了怕那人的背,示意他放手。

那人的孕肚差不多足月了。

掩藏在宽松柔软的衣服之中,隆起的弧度,让她有些逃避的不敢触碰。

奈何那人献宝般,偏生要对她说:“你想摸摸小宝吗?它也好想你。”

他紧攥着栾安,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于是栾安只能顺着他的力道,用指尖稍微碰了碰他的肚腹。

一时间,两人的目光聚焦在一起。

但孕肚没有一点反应。

那人动了动唇,干巴巴地解释说:“它可能睡了。”

栾安熬了几天夜,闻言,不由也打了个哈欠。

那人看她眼底的青乌。

欲言又止地,他终于是说:“你能邀请我进屋坐会儿吗?”

在栾安的委婉沉默中,他艰难地补充:“就一会儿,不会耽误太长的时间。”

栾安翻找钥匙。

那人帮她扶正了行李箱,拎着背包。

他注意到背包上系的蝴蝶型挂饰,忍不住问:“这次玩得开心吗?”

栾安实话实说:“一般。”

虽然考察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甚至超额达成了取样目标,但这起源于密林深处,数百年来不曾与外界接触的古老村落,并没有她预想中的那么奇巧、瑰美和动人。

那人体贴地说:“那我帮你把这个丢掉了。”

他动作很快,似乎早已瞄准了目标,在心里做过十遍八遍。

栾安来不及阻止。

只得见秦湖送她的挂饰一闪,被那人拽掉了,私自装进了口袋里。

栾安微皱眉。

她挺喜欢那只漂亮蝴蝶,要求还她。

那人非但不还,还讥讽地说:“他什么好看的。”

栾安瞥他一眼。

那人就不敢多说了。

他叽里咕噜地,只好把满腔的恶言恶语憋回嘴里,朝栾安露出了个混杂着恶意与刻意讨好的扭曲笑容。

栾安:……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

栾安念及待客之道,去帮那人倒杯水。

但那人却并不把自个当客人。

那人拿捏着男主人的心态,在客厅立定,必胜般的一挺孕肚。

他目光若逡巡领地,分寸地打量着房间布置。

凡是属于他的物品,重新摆回显眼处,务必让栾安一眼能看见。

至于其他什么人送来的什么东西,尤其和秦湖沾边的,则统统丢进了垃圾袋。他深知栾安的习惯,只要垃圾袋打上一个结,她定不会再拆开,会随手当垃圾丢掉了。

那人孕肚还有些难受。

但他坚持半搂着肚子,在房间里转足了几圈。

栾安家的沙发,也有固定属于他的位置。

直到今日的活动量超额达标,他这才肯把屁股往沙发上一放,往沙发背上靠。

然而过于隆起的腹部阻碍了他,他踢踏几下,笨拙地盘不起腿来。试了几次不成功,他也担心失礼的丑态会被栾安看见,只好压着恼火重新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

栾安给那人倒了杯凉果汁。

那人故作严肃,点头“嗯嗯”两声。

栾安提醒他:“拿着。”

那人听话地接过来,抿一口,只在唇上沾染了点甜味。他郑重其事地说:“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偷看栾安一眼,他重音强调说,“你不能拒绝。”

栾安思忖:“你先说来听听。”

那人说:“你先答应我。”

栾安说:“你先说来听听。”

那人有些脸红,讨价还价:“你先答应我!”

栾安忍着笑,神情平静地说:“你先说来听听。”

那人就露出了一副被欺负了的可怜样,不满地说:“栾安!”

栾安说:“我在呢。”

那人对她的这种语气太熟悉了。

他也就知道她不会施舍任何的怜悯,自暴自弃地坦白说:“……我需要你摸摸,摸摸,摸摸我的翅膀。”

栾安早有猜测,那人不是人类。

而与异族人打交道的第一原则,便是不要轻易答应他们任何事。尤其看那人讳莫如深的模样,似乎多看一眼,已经高达了必须要对他负责的严重程度。

栾安的视线有些游离。

那人不乐意,捧住她的脸,将她的视线强行锁定在自个身上。

栾安干脆闭上眼。

只听见那人按捺着怒火,一字一顿地威胁:“我的翅膀……没那么见不得人。”

此情此景,他应该少不了一番自夸自擂。

然而栾安侧耳多听了会儿,却听见那人说:“算了,你闭上眼睛吧,确实不好看了。”

……嗯?

栾安把眼睛睁开了。

那人吓得一抖,敏感地瞪她:“干什么?!”

栾安有些好奇,所谓“不好看”到底是有多不好看。

于是她善解人意地说:“我得帮你啊。”

那人如个不倒翁,摇晃间转了个身。

从正面看,他的孕肚圆滚,后背却还是纤薄的肩,他实在是瘦。

那人欲盖弥彰地,又伸手去端葡萄汁喝,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栾安问:“还喝吗?”

她不介意再帮他倒一杯。

那人摇了摇头,没说话,只背脊更挺直了些。

他这副模样,倒是让栾安想起了她这次去考察的蝴蝶古村。

在村长破天荒地同意了杂志社的拍摄请求后,她有幸见识到了几位村民的翅膀,鲜艳斑斓,看起来美丽非常,他们飞给栾安看,自豪地说这是生命树独赐予他们一族的祝福。

那人酝酿了一会儿,焦灼地不安生,又去摸索地抓栾安的手。

两人掌心相及。

那人与栾安十指紧扣。

栾安只感觉倏地一闪,一双黯淡明灭的蝴蝶翅就这么在她眼前,缓缓舒展开来。不同于其他族类,这翅膀仿若褪尽了所有滟糜色彩,苍白到狼狈,仅剩下了灰烬般的败色。

那人低垂着头,哀求地也说:“拜托你。”

帮帮他,亦或者是……不要嫌弃他。

明明那人有着一双最炫彩璀璨的眼眸,让人见之难忘。

但他的翅膀却如此黯淡,消沉。

那人说:只要摸一摸就好。

多摸几下,他就能有养料继续喂食肚子里的小宝了。

他说得没有底气。

于是栾安发现他的翅膀不止是颜色黯淡,存在感也十分薄弱。

有几个瞬间,她的指尖甚至穿过了那薄如蝉的翅翼,任其碎成齑粉,缓缓消散在空气中了。

*

那人说,他擅自飞离了深山密林里的村落,惹得生命树降下“惩戒”。

他如愿来到了人间界。

定是要一遍又一遍地经历着被人类反复遗忘的折磨。

那人说,没关系。

等生下了小宝,他就去求生命树的谅解。

“祂最爱我了,一定会原谅我。”

栾安听得沉默。

于是那人的话语也戛然而止。

栾安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说:“但我好像让你独自受了许多累,吃了许多苦。”

那人说:“都是我愿意的。”

只当栾安从后背缓缓地拥抱住了他时,那人一抖,宛若被这难得一见的温情灼伤了般,疼得蜷缩起背脊。“都是我愿意的。”他这么说着。然而他不敢转身,不敢面对栾安,哪怕此时多看她一眼。

今天过后,这温情将会再次被遗忘,消散。

但至少在今天,浸染在栾安内心升腾起来的爱意中,那人感觉到了久违的甜蜜复苏。

随着栾安小心翼翼地安抚,那人的翅膀上有无数光芒闪过,一点点燃起那陈旧灰败的色调,重新赋予了他这世间各种繁复明丽的色泽。

他本该是一只最受自然庇佑的蝴蝶。

翅翼微一颤,满室流辉。

栾安曾经知道,它拥有着一双最为璀璨斑斓,奇绝瑰丽的漂亮翅膀。

不在作话里说些什么,感觉自己就像是哑巴

于是摇了摇存稿箱,感慨:怎么这么轻易就没有存稿了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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