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那样说，开年一直到正月快完了，萧彻去信几次，赵棉雪也没答应来当阳。

一是想着薛婉照要走了，一走要很久不见。二是天气实在有些冷，这一拖再拖，惫懒的心思越发严重。

萧彻有心想亲自去把人捉回来，奈何今年情况特殊。直到这两天，他终于收到王虎那边的消息。

宋建入主西城，囚禁了宋武，他原就是太子，有几个衷心的太子党，墙头草自不必说，另挑两个刺头杀鸡儆猴，晋地朝堂收拢得还算顺利。都城突逢巨变，离水那边也被成功攻下。

再过不久，晋地易主的消息会传遍大兴。

旁人都是过年的时候放松，萧彻在正月过完才真正迎来自己的假期。同时申城来信，赵棉雪同意来当阳了。

姜盘和一队亲卫被派去接人。

大家伙并不讨厌这样的任务，护送侯女的行程，虽要小心些，但路途中不必风餐露宿，侯女心软，遇到天气稍稍恶劣的时候，总会叫他们在客栈先歇着。

况且回来后，赏赐比跟着世子还多。

只是这样的机会还是太少了，每年基本只有一次。神悦侯女临近入冬的那个月，她会回硕果镇祭拜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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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春，当阳入城的官道上行进着一队人马。

姜盘勒着马退几步到中间一宝盖香车旁，隔着小窗低声道：“姑娘，我们到当阳了。”

赵棉雪坐在车中很无聊，昏昏欲睡中听见这话猛地坐直身子：“到了？”

快马三日的单程被他们走了六天出来。

她新奇地把车窗推开一条缝，冷风顺着灌进来，叫人清醒不少。

当阳作为齐地都城，城墙修得坚固而高大，东西三十里有余，南北二十余里，人口十余万，为大兴偏西部重要的城郭。相比申城的热闹繁华，当阳多了一些肃穆。

她望着陌生的城池，高高的城门。

这就是萧彻独自生长了十八年的地方吗？其实这些年，他在这座城里的时间更长，萧彻有很多面，该是她没见过的。

萧府在当阳东城区。

宝珠院是其中最大的一个院子。去年年底都还只是一座空院，但过开年后，里面的婢女仆人，工匠等来往不绝，一直正月下旬才消停下来。

赵棉雪下车后被容妈妈一路领着走过去。

前院的雕花照壁，凉亭鱼池，会客的大厅没吸引她的注意力，到了内院，她眼睛刷的一下亮起来了。

赵棉雪喜欢精致的东西，漂亮的东西，闪闪的东西。

院里各个季节的花树，小小的秋千，彩色的琉璃窗，搭配得当的假山流水，花纹百变的窗棂，配以屋中家具屏风，屋外长廊，真正是一步一景。

她游走在廊下，好奇地推开每一扇房门。

琴房，书房，绣房，茶室，厨房，卧室，应有尽有。走进摆着四季衣衫的房间，礼服，祭服，大袍，曲裾，直裾，骑装，令人眼花缭乱。

窗下立着的云雷纹半人高铜镜，隐约照出一杏眼鹅蛋脸，身姿纤细窈窕的美人，她轻轻走在地毯上，像悠闲在林间漫步的小鹿。

赵棉雪兴奋极了。

阿彻，你可真是太棒了！

萧彻回来的时候天刚擦黑，刚进麻生院长宏便上前接过他的大氅。

“公子，姜大人接姑娘回来了。”

“嗯，备水，洗漱。”

萧彻换了身家居常服慢悠悠往宝珠院去。

人没来的时候总心有牵挂，如今人到了，想着赵棉雪就住在离他不远，他亲自设计出来的院子里，萧彻白日绷紧的神经刹那放松下来。

院子无人居住时只谈得上精美，如今想着女孩正在里面，里面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仿佛变得鲜活起来。

他踩着月色，迎着烛火的亮光走进宝珠院。

像一只迫不及待，追逐光亮温暖的飞蛾。

廊下路过的婢女福身：“公子。”

“你们姑娘呢？”

“姑娘下午来了以后逛了一个时辰的院子，用了晚饭后便睡下了。”

这么早？

萧彻摆摆手叫人离去。

睡了又如何呢，这是他们的府邸，院子里躺着的是属于他的人。萧彻走进卧室，如入无人之境。

府里拢共就两位主子，没有所谓的规矩。

屋里暖香缭绕，她乌发铺了满枕，躺在床上，淡粉色的小脸上是清晰明艳的五官，满是活色生香。

自发现了心思，他看她时便再不复从前了。珍爱的眼神难以避免带上了侵略性的意味。

萧彻有些燥热起来。

他以往总觉得男人们坐在一起爱聊的荤话大同小异，听一次新奇，听两次淡然，听三次无趣，看一次白花花的肉/体更是叫人恶心。

他心智早熟，大家在一起时时常会忽略他的年龄，萧彻最开始不愿露怯，所以故作泰然，到后面是真正的心无波澜了。

如今才清楚感知到，人当真有这种动物的本能。

当他心中是她，多得溢出来时，便忍不住想将人揉进怀里。

萧彻悄然走过去，坐在塌边，赵棉雪一只凝白修长的手搭在锦被上，近在眼前。他伸手将她的四指握进手心里，拇指克制地在她手背上，手指间轻抚，摩梭。

纤细的，嫩滑的，柔弱无骨的。她只是躺在那里，便像一团温柔的棉花，叫人想溺死其中。

萧彻感受着这种新奇的，难耐的，**勃发的感觉。

身体克制不住的燥热，往日只有早晨或梦中会起反应的地方迫不及待地表现出躁动，兽性的冲动牵引着他的意志。

萧彻呼吸沉重地低头，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把人的手掖回被子里，他克制地站起身，低头看着叫嚣的地方，眼神幽暗，久久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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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棉雪熟悉了一天院子后便迫不及待地出门呼朋唤友了。

她就不是个闲得住的性子，加上当阳这个地方新鲜陌生，从早饭后，她就有本事带着两个婢女玩得不见踪影。

齐修是男子不好上门找，杨裙可以啊！

当初在雨山峡结识的小姐妹，王虎一家被抓回来，王虎加入萧彻亲卫后，一家人在当阳定居了下来。

这些年，感念赵棉雪当初的帮助和后来在萧彻面前说好话改变了一家人命运，杨裙和她母亲还亲自去申城给长公主和赵棉雪拜过两次年。

萧彻好不容易清闲几日，赵棉雪入了城仿佛鱼儿入了海，会友逛街玩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这城里土生土长的呢！

眼看过几天各地官员要来王城汇报去年政务，虽然是他父王的事儿，但他也免不了参加宴会和饭局。

这日用了午饭，萧彻在饭桌上就把人堵住了。

“你又要去哪儿？”他没好气道。

“去福满街。”

“去那儿干什么？我记得那里没有珠宝服饰，小吃艺人，全是些卖米面粮油的，还有茶馆客栈，你去那儿做什么？”

赵棉雪滔滔不绝起来。

“阿彻！你不知道，那里有个茶馆老板娘，前几年丈夫死了，她独自一人经营着家中生意，前几日在店门口张贴了告示，说今日午饭后要在福满街抛绣球招亲呢！”

“？”

赵棉雪遗憾道：“本来我想叫阿裙一起去的，但她今日要随肖夫人去城外上香，都叫我一起去了，但我想想我还是想去看抛绣球，我还没看过呐！肯定很有意思！”

她这活动多得都需要选择了？

萧彻无语道：“你没看过？我在当阳这么些年了，我还没看过呢，你一天花样倒是多。”也不见多他一个选择。

赵棉雪反客为主拉着他的袖子往外走：“没看过？那走走走，正好一起！我本来就想叫你，但看你早上在书房，还以为你忙呢。”

五年来，萧彻第一次被人什么目的都没有，拉着上大街看热闹去了。

“哇，这个好看，阿彻，这个适合你......”

一路游过去，萧彻腰间多了一枚贝克挂坠，胸口别了虎纹胸针，脖子上挂了条玛瑙石项链。

颜色材质搭配起来倒是很合适，俏皮不失贵气，哪还有那一皱眉让人大气不敢出的样子。

赵棉雪上下打量着人，点头表示满意。

萧彻低头看了看满身配饰的自己，将东西递给跟着的长宏，与赵棉雪并肩而行。

身外之物而已，随她高兴，随她去。

老板娘经营茶馆，有能力有家资，且年过三十风韵犹存，前来抢绣球的将福满街堵得水泄不通。

赵棉雪拽着人硬是蹿到了前排去。

萧彻一边艰难穿行，一边抬手护着人，被推来搡去的人挤得面色阴沉。

一位大哥不敢置信道：“小兄弟，你这年纪轻轻，一表人才，怎么还来同我们抢啊？”

萧彻沉着脸道：“老板娘定了年龄吗？就一定是你们的了？”

大哥被噎住。

赵棉雪仰头惊讶道：“阿彻，你也喜欢老板娘吗？你想抢？”

“......”萧彻咬牙道：“我不抢！”

一段开场白将下面的男人们说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赵棉雪全神贯注盯着二楼，双眼炯炯有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想抢呢。

只听见一声铜锣响，绣球抛下的瞬间，下面的这帮人就疯了。

谁管呢？即便开始只想着凑热闹的，在球被顶到自己身边时，都忍不住伸手够一够。

赵棉雪站在人群前方，正好是抢夺的正中心，她个子娇小被挤来挤去，下意识惊呼起来。

萧彻顺着人群的方向，把人带到了廊柱下，撑起胳膊将她护在怀里。

他皱眉感受着涌动的人群，本想说这样危险，叫她以后少冲到这样的场合中心，但低头见她看着热烈的人们笑意盈盈的模样，又觉得算了，以后叫她带个侍卫就是。

赵棉雪眼看绣球就要落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怀里，正紧张着，不妨哪位壮士抬腿一踢，绣球凌空飞了起来。

众人热烈一呼，涌动得比刚才还猛烈。

她只感觉萧彻被人撞了一下，唇重重落在了她额头上。

赵棉雪：“！”

两人眼对着眼，沉默开始蔓延。

那天和李广云在马车里情不自禁的一吻闪现在脑海，赵棉雪那时只觉情之所至，是温馨甜蜜的。可此刻萧彻的吻落下来，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别扭，尴尬。

从前不懂，可谈了恋爱后，赵棉雪知道，这是和情郎之间不可与外人道的事情啊！

她好像突然意识到萧彻不止是亲人，还是个男人，和他之间该有的距离感应该要保持。

她眨眨眼睛，清了清嗓子后擦着额头道：“他们真烦人，阿彻没被撞坏吧，以后再有这么多人，我还是远远看一下算了。”

绣球被抓到了，看楼上老板娘的笑容，看起来好像结果不错。

大家或是叹息，或是骂骂咧咧地离开。

赵棉雪眼看着萧彻的脸色难看起来，她想：

看吧，阿彻都被挤生气了！

回家的路上，他们依旧并肩，却不再挨得那么近，赵棉雪看见和申城很像的一家胡麻饼摊，正想拉着人过去。

触碰到衣襟的瞬间，她脑子一顿，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自己跑到摊子前，笑着对萧彻招手。

“阿彻，我们买这个吃吧，我在申城可喜欢一家胡麻饼了，不知当阳是不是也一个味道。”

男女授受不清，小时候不懂，现在懂了呀。

比如阿彻和她就是授受不清的，她要讲道德讲礼貌，以后要多多注意啦！

萧彻何等细心谨慎。

原来女孩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她的一些心思完全将他排除在外了而已。

如今看来，意识到他也是个男子了是吧，要保持距离是吧。

很好！

那他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生理性喜欢，藏不住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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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