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10

离校前,我怀着碰运气的心态到心理专业办公室找许老师,很幸运的碰见他在办公室办公。

敲了敲门向他走去,他温和的看着我,似乎并不惊讶。

我和他聊起了骆辞的事。

“许老师,那天为什么您也去医院了?”

“那天,我在和她打电话,你出事时,她惊恐的叫了声你的名字,我意识到不对,就问骆辞什么情况,去了医院。”

“您知道我不是问这个——是担心骆辞吗?”

他温和一笑,有些怀念的说:“你很像骆辞,像她一样锐利。”

骆辞是一个温和而强大的人,但锐利……?

“现在的她只不过把年轻时的锐利隐藏起来了,不露声色。”

他似乎看出来了我的疑惑。

“骆辞,她……曾经失去过很重要的人,那个人在她的面前自杀了,那时候她十几岁,之后就患上了心理疾病,经过很长时间的治疗才康复。”

“那天因为我被撞,ptsd触发了?”我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他点点头,“我到医院看见她,就知道我担心的事成真了,所幸的是你并无大碍。”

接着他如同老顽童般,狡黠的笑着看我,“你最后也成功安抚了骆辞的情绪。”

我不好意思的躲避过他的目光,许教授吾辈楷模?

“骆辞曾经在您那做过心理咨询?”

“我年轻时也是一名心理咨询师,骆辞患病那段时间在我这做过心理咨询。但是骆辞跟我说,如果你问我,就让我告诉你,不过我想有些事还是需要她亲口告诉你。”

“谢谢您,许老师。”

大概某种意义上,他救了骆辞。

我向许老师深深的鞠了一躬,这次不是跟随骆辞而是我由衷尊敬许老师。

父母那边没告诉他们我出车祸这件事,只是用在学校有事晚点回去搪塞过去了。意大利白色向日葵长得太高了,我肯定是带不回去了,只能放在骆辞住所让骆辞照顾,骆辞欣然接受。

回到家的生活,被劈成两半,一半是呆在房间吹空调,另一半是在毒日头下练车,我和骆辞的联络还是同往常一样,只不过被母亲撞见好几次神采飞扬的和骆辞发消息或打电话。

母亲疑惑的笑着问我,“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我笑着回答说:“没有啊。”

默默的在心里补充道,确实没有男朋友,有女朋友。

“有空带回家看看。”母亲对我的话一脸怀疑的打趣道。

“那你不许说她的不好。”我少见的撒娇般对母亲说。

“很喜欢?”

“很喜欢。”

我用肯定句重复着她的话。

“那我会尊重他的。”母亲眉眼温和的笑着说。

汽车驾驶证科一、科二去年暑假考过了,今年暑假科三一考过,我就去母亲朋友的花店帮忙干活了。

母亲曾经跟我提过她朋友花店招兼职,问我去不去,当时被我坚决的拒绝了。再和母亲提起此事,说想去兼职时,母亲还因此笑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积极去找兼职,不继续躺在空调房里了?”

我只得讪讪一笑,不好意思说话。

花店兼职的期间,我抽空去把科四考了,成功的拿到了驾驶证。父母就差开香槟庆祝了,感叹我考个证真不容易。

“明天,我想请个假。”

“有事?”

我点点头,花店的老板娘谢阿姨并没有多问便爽快的答应了我。

骆辞周一生日,我想去A市给她过生日,给她一个惊喜。

我去理发店修剪了下有些发长的短发,大概是最后一次剪短了,我准备留长了,上学期时我就决定如果能遇见互相爱着的人,就把头发留长。

遇见了骆辞,真是太好了。

一早上,我就轻悄悄准备溜出家,但是还是被晚上写稿,白天准备睡觉的母亲碰着了。

“去哪?”

“去晨练。”我慌张的说出了第一时间脑子里出现的词。

“晨练背包?”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在她极具压迫的注视下,我最终败下阵来,摆烂的说了实话:“去对象那。”

惊讶的神情转瞬即逝,她打着哈欠,向我摆摆手。

“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我诧异的看着她。

她无奈的说:“既然你喜欢,我还能阻拦得了你吗?”

我冲她一笑:“好像确实不能。”

我算准骆辞去咨询室的时间,去了骆辞住所,她把钥匙给我了一份,虽然大多数时候都用不上,但是此刻便有了用武之地。

她确实不在家,阳台的白色向日葵长得很好。

我找到剪刀,从书包拿出包装纸,熟练的裁剪向日葵的枝干,将几支向日葵包扎好,放在客厅桌上,然后去取预定好的蛋糕。

我准备好差不多已经十一点,之后要做的就是坐车去咨询室见骆辞。

刚进咨询室就看见了邓哲,她十分惊喜的看着我,“俞昭,你怎么来了?”

“让我猜下,是给骆辞过生日,对不对?”邓哲看着我,窃笑着说。

我点点头,装作没看见她贼笑的样子。

邓哲故作惋惜的长叹一声,语气忧伤的说:“可惜,骆辞不在啊,她请假出去了。”

看见我的脸色晴转多云,冷冷看着她,邓哲立刻收起戏精的表演,接着说:“不过,她一般下午就会回来。”

“每次骆辞生日,她都请假出去,下午肯定会回来的。”她安慰着心情有些低沉的我。

“没关系,我去楼上等她。”

我在休息室和书房打发时间,等着骆辞回来。

大约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她回来了。

骆辞径直走进休息室,看见我坐在里面时她眼神中有些惊讶。她看了看我,我看向她的双眸,一瞬间接触后,她便错开了目光,垂下眼眸,沉声说:“对不起,我不过生日的。”

啊,许老师说的是对的,她确实是锐利的。

只不过平常不表露出来。

“你去哪了?”我如同往常语气问道。

她犹豫了一下说:“去墓园了,今天是一个对我很重要人的忌日。” 隐藏的疲倦自然的随话语流露了出来。

我的眉头不自觉的一挑,该来的还是来了。

但我们明明有更好解决方式,我注视着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怔怔的想到。

金色的夕阳铺散在全身,不知为何却觉得有些发冷。

“是你那位初恋?”

骆辞低垂的眼眸终于直直的看向我,她定定的看着我说:“你听谁说的?”

“凌曜学长和我聊了聊,说了一些你们的事。”

“凌曜?他怎么会找你?”

骆辞站在门后的阴影中,却依稀可以看见皱起的眉头。

“他是A市基层法院的法官助理,那次在法院实习时,他看见了你来接我,之后他就约我出去聊了聊。”

“我们俩碰巧被他看见在一起,他就知道了?”

我漫不经心的耸耸肩,回想起凌曜学长的说法,看见我们俩在一起的样子,他就有种强烈的感觉,我是骆辞的女朋友,虽然我们也没干什么,也就是拉拉手、抱抱和装作不禁意间吻了她的耳垂……

好吧,我承认是有一点点明显。

当时他约我一起去吃午饭时,我整个人愣在了原地,紧张的回想是哪些工作没做好,还是摸鱼被看到了。

听见他说“我是骆辞前男友,你是她现任女朋友吧?”,我瞬间松了口气,点点头。这不就是实习上级是女朋友前男友,然后想约我去吃饭一决胜负的套路。

反射弧绕了地球一圈,我终于意识到情况的糟糕,下意识咽口水,忍不住吐槽这是什么狗血剧情啊!

他约我到一家餐厅吃饭,氛围比我想象的平和的多,吃完饭他开始谈起他和骆辞的事。

他和骆辞是读研时的一次交叉学科课题研讨会上碰见的,接触后发现两人在各方面都比较合拍,不久就确定了关系,对他而言,骆辞是一个完美的恋人,体贴、温柔、善解人意,坦诚……对他坦诚的说了她初恋的事,一个给她过完生日就自杀了的女孩的故事,他和骆辞都是D市的人,骆辞说起这件事,他就想起来了。当时上过新闻报纸的,父亲酗酒后家暴母亲和女孩,女孩又是母亲出轨生下的孩子,在学校一直被歧视、排挤。他知道这件事时,懵懂的就在想,感觉好绝望,没有一个归处,家里和学校都无处可待,也不知道患了多长时间的抑郁症。十五岁就跳楼自杀,死后还被学校作为反面教材。

骆辞很少说她,但他们分手牵扯到了她。他们是研一开始谈的,谈了两年,分歧是发生在毕业后那年,骆辞本来有机会留校当讲师的,但是她拒绝了这次机会,决定去创办心理咨询室,做这件事很难,他们当时手头也不富裕,争吵过好几次。最后一次争吵中,凌曜说出了心中怀疑,“你是不是因为你的初恋才非要去做这件事的?明明你去当讲师也能让学生预防!”

看见骆辞垂下眼眸,缓缓地说是,他的情绪爆发出来,愤怒的说:“你还想让她影响你多久,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她,每次我都感觉一个死人比我这个活人在你心里重要,你能不能清醒点!”

而骆辞望了望他,攥着眉眼,沉稳的说 :“我很清楚,创建心理咨询室就是我想要的,我要站在他们的对面把他们拉回来,而不是在讲台上俯视他们的痛苦,告诉他们什么是正确。”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天真的人,你拉的回来吗,就像你初恋……”凌曜生气的冷笑着说。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是骆辞第一次在他面前生气了,语气冰冷的说:“不要提她,如果你不能接受就分手。”

他能感觉到骆辞的心里一直还有那个人,她仍然爱着那个人,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你能接受她爱着某人,做事情以那个人为优先前提,不管你的感受吗?”凌曜苦笑着问我。

我想了想,没办法给出个答案,骆辞一直在看着我,我无法想象骆辞在我们这段关系中会这么做,也无法想象我会怎么反应,可能会和凌曜一样生气也说不定。

骆辞可能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恋爱对象,他最后如此说。

那时的我并没有太在意,我想的是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冲突,那也没办法,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行分手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享受当下就好,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只是说的好听,其实我是习惯性逃避这种麻烦问题,天真的期待她自己会处理好这些,毕竟骆辞不像是会陷在过去的人,她是那么

但我错了,那并不只是她的过去,还是她的现在——夹在《麦田里的守望者》里的照片。

“是叫沈和玉吗?”

骆辞的瞳孔一震,不由自主的紧紧的攥着拳。

已经无需言表。

“我没想瞒着你……”,看着她那副样子,我有些烦躁的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不然你也不会就把照片夹在书里放在书架上,也不会同意许老师告诉我那些。”

骆辞有点恼火,反射性地拿出打火机打了两次火,压制住烦躁的情绪。

“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告诉你,她已经不在了……”

我沉默的轻轻敲击着桌面,缓缓的说:“你有很多机会亲自和我讲那些事,ptsd的那次,这次生日前,我一直在等你说。或许,凌曜说的没错,你没有意识到其实你还爱着她,至今仍恋着一个不在了的人。如果你真的放下来,就不会至今仍在畏惧着她的死亡,不会即使是生日也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不堪,也不会看不见我。”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和那个人有着相似特征的人?”

努力保持平稳的语调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我以为我们不会是这样的。”

“俞昭……”

悲伤、惊讶、挽留各种各样的情感混杂其中。

我低下头,静静的轻笑,和她在一起的甘甜空气原来有一天也会像毒药一样让人无法呼吸。

夏日傍晚的和风从指间穿过,我合拢手掌,温和的有些隐隐作痛:“你能说出口,你现在一点都不爱她这种话吗?”

“我——”

“我……”

我-----------------------------------------------------

骆辞如鲠在喉,没办法说出下一个字。

我盯着地面刺眼的反光,眼睛酸得模糊了视野,忍耐着的想到大概如同我那时无法对骆辞说“不爱”一样。

“或许,你需要时间思考,给彼此一段冷静期吧。”

我逼我说出了,自己都讨厌的话。

她低沉沉的说:“好。”

我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羞耻,挫败的感觉,匆匆开门离去,维持自己最后的自尊和体面。

很久之后,我仍然能清楚想起当时的场景,骆辞的模样。

夕阳下的影子悠长悠长,无以复加的无力、憔悴和孤寂。

我时常在想,她在那里看到的我又是什么样呢?

她看见了什么?

以至于我自大愤恨的觉得她践踏了我的爱。

想拎扯她的颈脖,把她摔在窗边的墙壁上,按住她的头压到我面前,让她好好看着我,让她——只能看得见我。

现在想来,这有什么用呢,强烈的占有和控制有什么用呢,她只要有心,余光都能瞟到初恋。这是她自己要面对的课题,如何面对过去的创伤。俞昭自嘲般笑笑,说句题外话,我想起上学时,每次集体心理辅导演讲——就是讲些如何对抗压力、焦虑什么的,都会提到白熊实验,让你不要想一只白熊,你反而会在脑海中浮现出一只白熊。当然,她也是如此。

年轻时候喜欢写创伤文,感觉总有槛一辈子过不去,其实不是这样。祝阿灿阅文愉快。[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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