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 11

回到家,母亲笑着问我:“怎么样啊?”

我简洁的回答:“不怎样。”

“两个人闹矛盾了?”

“嗯,没什么。”

至此,母亲再也没在家提过了,后来问她为什么,她说每次你很生气时都会回答说没什么。

花店的工作照常进行,花费了更多精力做事情。

那个人果然好讨厌,真的好讨厌。

好过分……这种事果然是事后越想越生气。

啊啊啊啊啊,烦人死了。

为什么还不来找我?真的会这样结束吗……

我愣愣的盯着手上的活,止不住的叹气。

这样的胡思乱想充斥每时每刻的生活,即使我极力掩饰,悲凉秃颓的气息简直要蔓延到古罗马了。

不知怎的,我妈突发奇想的要来买盆栽,结果挑着挑着就和谢阿姨的唠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我打理着花束,我妈和谢阿姨的聊天声音不断的灌入脑海。

她们从花店生意聊到最近菜价再聊了些鸡零狗碎的事情。谢阿姨爽朗的大嗓门突然压低,我疑惑的向她们看去,她们似乎在偷偷小声说着什么。

我隐隐约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由自主的竖起了耳朵。

“小俞这孩子,这段时间没什么精气神啊……”

我妈快速瞟了一眼我,我偷瞄着她的口型,拼凑出这样一句话“大概是感情上出了点问题。”

“小俞是到了这个年纪,也正常。”谢阿姨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说到这个我妈可是来劲了,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可不是嘛,什么事都不说,还喜欢顶你两句,还不能说多,不然嫌你烦……”

“哎,我们家皓闵也是这样的。”

……

我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下班。

我加速手上的活,卡着点弄完,赶紧一溜烟跑了。

我可不想继续听中年妇女讨论孩子。

漫无目地在街上闲逛,逛着逛着就走到了公园,无聊的坐在凉亭里,看着波光粼粼得刺眼的湖面,数着湖面上有几只鸭子。

鸭子原来还会点水入湖的啊,以前都不知道鸭子会飞。

但好像也有句谚语“煮熟的鸭子飞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关联。

我摸出手机想要拍个照,看见有个未接通的语音电话——邓哲打来的。

惊讶转瞬即逝,我犹豫了下,回拨了过去。

“俞昭,骆辞姐怎么了?”她压低声音问我。

“你在咨询室?”

“嗯。”

“那个……怎么了?有什么事?”

不想说出她的名字。

“骆辞姐最近好像不太对劲,做事情好几次心不在焉,竟然记错了来访时间,也不怎么回家,住咨询室的频率简直超高。”

“为什么你现在打给我?”

这些异常因素应该不足以让邓哲在上班时间打电话给我。

“因为最不对劲的是,她书房花瓶里插着意大利白色向日葵竟然不知道花语,她说这是别人送给她的。如果是你送的,你肯定会告诉她花语,况且她也肯定会笑着说这是俞昭送的,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骆辞姐有其他追求者,在撬你墙角,大危机!!”

我沉吟了下无奈的说:“有没有可能是我和她闹矛盾了……”

所以才没说是我送的。

“你们俩?你们会吵架,完全想象不出来。”

我脱口而出,“为什么?”

邓哲想了想说:“就是觉得你们吵不起来,你和她都是这样温润……你们俩在一起就有一种完整感,看见着对方 。”

温润,我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但我也是这样的吗?

我想起了,《燃烧女子的肖像》,玛丽在为洛伊斯画肖像时,凝视着洛伊斯,但她注意到吗,她画下来的肖像也是洛伊斯凝视着玛丽的神态。

平等相互的凝视。

邓哲继续压低声音说,“我至今仍记得她当时提前告诉我们‘你要来咨询室’认真叮嘱的样子,我从来没见过她对哪个人上心成那个样子。”

我的心中又多了几分苦涩。

“你告诉了她花语?”

“嗯,当时我看见向日葵觉得超浪漫,就迫不及待的问骆辞姐是谁送的,她知道花语是什么吗。”

“她有些疑惑看着我说‘我记得是信念、忠诚、沉默的爱’。”

“我问她‘送你的人看动漫吗?’她点点头,我就知道真正的花语是什么了,二次元人才知道的暗语。”

挂电话后,邓哲的最后那句——“她知道后惊讶的愣在了原地。”

反复回荡在我的脑子里,我可能再也不会知道她听到花语后是什么感觉了,是厌烦还是喜悦,是平淡还是悔恨。

花语本来是我要亲口告诉她的,却发生了这种事。

我痛苦的双手捂脸,长长的叹气。或许这也可能是我不够成熟,倘若我能走的更远更稳,就可能更好的处理这件事,而不是……

——以最难受的方式收场。

我想成为更好的人,能走的更远更稳

脑海紧接着浮现了这句话……即使没有鞋子,

扑通一声,掉入黑乎乎的冰窖,凉意透骨,大概流下的眼泪也会变得冰凉,我叹了口气,消沉的如此想。

我不能……没有鞋子

原本想着会一团糟的生活,出乎意料的没有那么糟糕,一如往常平淡、普通的进行着,不逃课,按时吃饭,写作业,闲来无事就看看小说、写点东西,重复的走在同一条林间小道,不知何时路两边香樟树树枝交织组成的穹顶挂住了个风筝,悬挂在那经历晴雨。

朗朗晴空。

天气很好,是让人想出去玩的好天气,被阳光照到都会变得心情愉悦,我站在走廊的窗边眺望着灼灼耀眼的湖面如此想到。

湖挨着宿舍,一年四季出宿舍门就能看到,时常能看见一个或是几个人站在湖堤上,那湖堤就像合上眼睛的眼睑线,把湖划分成上脸睑和下脸睑,走在上面的人总让我有种一不小心就会掉入湖中的感觉,也因此显得更加危险而美丽。

好想去湖堤上啊,轻快的走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伸手抓住滑过指间的悠风,深深的嗅闻温烫的阳光,轻轻抚摸倦怠的灵魂……

我幻想着这美妙的场景,迟迟未动,或许有什么事耽搁了,或许不知道入口在哪里。

又是一天阴雨蒙蒙,我在宿舍消沉无聊,翻备忘录时猛然记起有本书还没还,查看借阅记录,已然逾期一天。我不情愿中有带着点窃喜,权当出门散散心。

去完图书馆,想起好久没走去餐厅的那条路了。想去湖堤,念头愈发强烈,都这么近了。最终,我迈上了寻找湖堤的路程。

学校镶嵌着一个巨大小区,我揣测,湖堤的一头就在小区里。

沿着湖岸走,湖岸下的石壁上一个又一个人在钓鱼,草地上被人踩出的小路通向留了一个小洞的竹林后面,冒险精神占据着我的意识,我有些害怕的走上潺潺溪流上的木板,走过废弃的小屋,眼前赫然是湖中堤坝,比想象的宽阔的多,并不会掉下去。

站在湖堤上眺望宿舍,俨然辨认不出来是诸多楼房中的哪一栋,很奇妙但又截然不同。

我坐在湖堤上想了想,天气太坏了,去喝酒吧。

随便选了家酒吧,在里面喝个半醉,嫌声音实在太吵,就醉意朦胧的换了家酒吧。

我有些怀念的看着酒吧里熟悉的设计,吧台调酒师倒是换了个新面孔,一连喝了好几杯调酒师小哥擅长的酒,最后一杯长岛冰茶喝了一半就觉得快断片了,倚窝在沙发里,小口小口的啜饮着剩下半杯。

有点像无家可归的小猫咪,我醉乎乎的想着。

老板架起我的肩膀,扶着我出了一扇门,又进了另扇门。

另扇门后,骆辞神色晦明难辨的看着我。

“她就交给你了,她喝的太多了。”

我倚靠在墙边,嘟噜着:“我才没有嗬驮……”

随着门的关上,客厅只剩我们俩寂静的对视。

彼此相距仅仅一米,谁也没有动。

酒精的后劲上来了,我晕乎乎的滑倒在地板上。

她快步向我走来,身影将我笼罩,伸出双臂似乎是想把我抱起,但在指尖碰到我的那一刻蓦然收回,乌黑的眼睛复杂晦暗。

低垂的视野中出现她的右手。

好像有什么在决堤,以前无数次渴望谁能伸出手拉我,然后紧紧的抱住我……

莫名奇妙,莫名其妙,眼泪止不住的流下,就像怎么也关不上的水龙头。

我在她的怀里泪流不止,抽泣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嘶哑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叫着我的名字,用力的搂住着我一遍又一遍的说:“我会永远看着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我的肩头被什么浸湿,

忍住抽泣的瞬间,一滴滴打在我的肩上,

我的心蜷缩了下,又想哭了。

我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骆辞,闭上眼睛。”

我抬起倚靠在她胸脯的头,轻轻的用手掌为她擦去眼泪。

忍住哭腔说:“你也不要哭了好不好?”

骆辞再次用力将我抱住,她依靠在我的肩上哽咽的说:“一直,一直,都想去见你,可是我害怕又伤害到你,我害怕……解决不好我们之间出现的问题。”

问题?

是的,问题。

我不止一次悔恨过我的懦弱,自然而然的将对方视为强者,有意或无意的将自己看做弱势方,从而认为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怎么样都可以,依赖着对方,或是因为生病,或是根本来讲,我不成熟。

我们之间平等吗?

我赌着一丝可能,去了老板家的酒馆,期待着能见到她。难不成是为了借着醉酒痛哭一场,让她看着我这副惨样怜惜我,和我和好吗?我再次成为被包容、被照顾一方。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没有一点长进,逃避着直面问题和痛苦。

即使没有鞋子,我也想尝试往前走。

我推着骆辞的肩膀,和她离开了一段距离。指甲握在手心里,带来持续痛感。

勇敢点,俞昭,你勇敢点。

我抬头看向了她困惑的眼睛,“你处理好你的创伤了吗?”

“我需要时间。”

“十二年了,你真的想放下吗?还是你自负的认为你应该承担责任,一定要做点什么。”

我再离她远了点,跪着把腰板挺直了些,直至能够平视她。

“有的时候哪有那么多应当,哪来的那么多愧疚,你真的认为你做什么就能拯救她吗,你醒醒吧,你这样的心理一个也救不了。”

“我什么都做不了吗!”骆辞颤抖着身体,泪珠毫无征兆的滑落脸庞。

是的,我心软了,我一瞬间甚至想要冲到她面前,抱着她说,去他妈的创伤,我们不讨论这些混账东西了,好不好?

我不能,这样的开开心心就像美国的“经济泡沫”,迟早会结束,我不想逃避。

我再次开口,隐藏住不安和担忧,尽量使声音坚定有力。

“你陪她度过的那段时光,没有给予她幸福吗?你没有认认真真的爱她吗?或许她已经将这视为救赎了。你立志成为一名优秀的心理咨询师,尽自己所能帮助更多的人,这不是她渴望的事情吗,她希望有人能看见他们。”

“你见过那么多来访者,你不可能不知道很多人自杀不是憎恨着谁,而是太痛苦了。我想,你也知道这种感觉。”

“这不是你的错。”

“这不是你的错。”

“这不是你的错。”

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

“你不必因为自己没能阻止她跳楼,因为自己成了那个幸福的幸存者,而惩罚自己,惩罚自己过着戒律般的生活,惩罚自己必须帮助或救助他人。”

“甚至让自己患病,来体会同样的绝望和痛苦。”

“你知道吗?有的时候人的生命出乎意料的强大,他们能够自我救赎。”

我的腿已经僵了,骆辞没有擦拭脸上逐渐风干的泪痕。

“我想说的话已经讲完了。我会给你时间,但也希望你给我时间,我会继续吃药,接受治疗。你完成你的课题。我完成我的课题。我想和你平视。”

骆辞注视了很久我,慢腾腾的说了句,“你害怕吗?”

“害怕,但你在。”

可能我们彼此都想离对方近点,但谁也没动,骆辞擦擦脸上,先笑了起来,我似乎看见了骆辞年少时的样子,随意率性,橘黄的灯光下又显得朦胧温柔,“祝你好运,俞昭。”

我腿脚颤抖着起身,回答:“祝你好运,骆辞。”

咱要休息几天了,见谅。希望大家看的开心,也祝阿灿开心。

注:关于鸭子,自从我读了《麦田里的守望者》后,我一直很好奇冬天湖面冰封,湖里的鸭子去哪了?(当然我也观察过几次[狗头])

关于鞋子,该比喻出自于新海诚的《言叶之庭》(小说版),当孝雄(男主)知道雪野(女主),无法往前走时,孝雄想要为雪野做一双鞋,希望她能走的更远,更稳。

即使没有鞋子,出自于雪野之口,希望自己能够勇敢往前走。(没有具体考证原文,如有不对,敬请指正)[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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