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满天星?”

他拿胳膊肘撞了撞何熠,“哪有星?我怎么没看见?”

“你去测个智商吧看看是不是负的,”何熠没理他。

推门进去,星星都在头顶,他抬头望着,应该是某种电子LED灯,像这样离得不近不远,伸手抓不到的距离时,看着就会有种朦胧的美感。

不过,他不近视。

眯着眼倒还是有点儿效果的。

这会儿酒吧里已经坐了几桌人了,何熠粗略扫了一眼,往吧台走过去。

“喝点儿什么?”吧台里一个正在单手晃酒杯的男人笑着对他说,杯子里荡着淡淡的金色。

“有什么推荐的么?”何熠问。

“金汤力吧。”调酒师笑着放下酒杯说。

“两杯,麻烦了。”何熠顺手拉过一个转椅坐在吧台旁,转回去正好看见许尤跟个傻子似的仰头往天花板上张望。

“你……”何熠感觉自己有点无语。“能别像个智障一样么?”

“我真觉得挺新鲜的,”许尤一脸兴奋地走过来,“哎你说咱俩都没……”

何熠没等他哔哔完直接上手捂住了他的嘴,余光瞥见调酒师朝他看了一眼。

靠。

“你他妈给我正常一点儿,”他压低声音说,“再嘚啵两句人家马上把你拖出去。”

许尤点了点头,示意他把手拿开。

“两杯金汤力好了,给。”调酒师把酒推了过来。

何熠端起来闻了闻,几乎没什么酒味儿。

闻着的果香味倒还挺舒服的。

许尤直接拿起来灌了一口,“师傅手艺不错呀!”

何熠刚准备喝,差点让他说得一口呛出来。

“闭嘴吧。”他叹了口气。

“喜欢就好。”调酒师礼貌地对许尤笑了笑。

何熠闻声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这个笑眯眯的调酒师,手上的动作很快,兑酒加冰一气呵成,几乎没有停顿。

很优秀的一位老手。

“味道不错,就觉得这个喝着没劲儿,”许尤指着酒单说,“要不咱俩试试别的吧?血腥玛丽?自由古巴……”

何熠打断他,“冷静点,咱俩就是来过个瘾,喝高了没人扛你。”

“败兴这个技能你爆点了吧。”许尤斜了他一眼。

何熠想了一下。

柚子今刚下的飞机,没怎么吭气就陪他来又是吃饭又是泡吧的。

这个铁子当得算是相当称职了。

自己要还败兴就有点儿说不过去。

他清了清嗓子说:“想喝你就点个什么tea的也行。”

“来!”许尤朝吧台里一招手。

吧台里已经换了个人,是个年轻的小哥。

“您好,”小哥走过来,“要点什么?”

“两杯蓝莓茶。”许尤搓了搓手飞快地说。

“好的,您稍等。”小哥收走了之前的两个空杯。

等酒的这段时间何熠并不无聊,酒吧里的广播一直放着歌,是他没听过的调子。

没词儿,起起落落的还很好听。

说不出什么感觉。

这种静谧的气氛里任何一种有情绪点的东西都很容易引起共鸣。

而且情绪点是可拿捏的。

你想的是什么,听到的就可能是什么。

比如现在这歌他听着就有点伤感。

而许尤就不一样了,咧着嘴打了个隔喝得还挺嗨皮。

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这回他总算有了点切身体会。

“我们不一样。”

何熠在脑海里小声唱了一句。

蓝莓茶没加冰,里头插了根吸管,整个玻璃杯泛着通透的红光让人移不开眼。

许尤吸了一大口,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何熠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靠,”许尤小声说,“你自己喝一口吧。”

何熠拿吸管沾了点放进嘴里尝了尝,还行。

挺甜的。

他喝了一口,温温的,咽下去的时候就有点不大对劲了,烧嗓子。

从喉咙一直烧进胃里,跟吞了个小火苗似的。

然后眼眶就开始发热,耳朵也开始发烫。

非常想流泪。

妈的。

不是要哭吧。

他眯着眼看见许尤低着头瞪着一个地方不出声。

嘿,没比他好哪儿去。

等到缓过来时脑袋却有点晕乎乎了,像被人招呼了一棒槌,左摇右晃的没个准儿。

而且还学会了傻笑,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笑,但能感觉嘴角一直是扬着的,有没有露牙齿就难说了。

别笑,何熠,他掐了自己一把。

嘿嘿。

还在笑。

神经了这是。

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他用胳膊肘撑着台子,由于腿不听使唤,在底下够了半天才够到地方搁脚。

操。

他有点郁闷。

许尤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走吧何熠,再……再晚点咱俩就该躺这儿了嗝——”

“滚。”何熠下意识推掉许尤的手,指着他,“能……能耐了你,敢对着我的脸打嗝。”

许尤哼了一声,嘴里在嘟囔什么他没听懂。

转过头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一个人正站在他边上。

诶不。

是的确有一个人正站他边上。

“哥们儿,”何熠看向那人,“事儿,有吗?你?”

哟。

怎么醉了之后的语言表达变得如此糟糕了。

“你怎么在这儿?”那人问。

声音听着有点儿熟悉。

何熠盯着看了一会儿,在一堆乱七八糟的重影里努力辨认了一下对方的脸。

竟然是顾北。

幻觉。

他掐了自己一把。

“何熠。”对方提高分贝叫了他一声,“听得见吗?聋了?”

何熠皱了皱眉。

这下就不是幻觉了,除了柚子没几个人会这么跟他说话。

聋个鬼!

什么叫听不见了!

喝了点酒而已,听还是能听得见的!

“没聋!”何熠一挥胳膊,喊了一句,音量把自个都震得一哆嗦。

“你喝酒了?”顾北问,伸手把台子上剩下的半杯蓝莓茶端过来闻了闻。

“嗯哼。”何熠撑着下巴口齿不清地说,“茶——”

“蓝莓茶。”许尤接上,把他没说完的补整齐了。

何熠转过头对着许尤嘿嘿笑了两声。

那意思就是瞧瞧咱俩多年老铁。

这默契啊。

啧。

许尤点点头,一边抠着玻璃杯壁上的雕花一边傻笑,不知道因为高兴才抠,还是抠了就高兴。

“傻了吧。”何熠看着他笑着说,伸腿踢了一他椅子一脚。

许尤继续笑。

“这儿倒了两个。”顾北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嗯?

何熠想站起来,蹬了一脚椅子,发现转过了头,可惜右脚已经落地了,为了保持平衡他急忙将左腿从搁脚的地方抽出来。

然而搁脚的地方是有卡槽的,使劲拔了两次仍旧没把脚拔出来的何熠眉头一紧,第三次用力过猛,右脚一下子没撑住。

“咚!”他的膝盖狠狠地磕在了地上。

这一拜跟祭天似的,非常虔诚。

双手处于应激反应猛地抓住了前面人的肩膀。

“哎!”顾北被他拽得吓一跳,“你怎么回事儿……”

何熠手扶在顾北的肩膀上,抬头没吱声,站稳了之后才觉得相当丢脸。

半醉半醒是最难堪的,说话之前要先过一遍大脑,还不如直接喝高了说啥都可以当成胡话。

一直以来很多东西他都不愿意去琢磨太深。你越是费神儿去想,琢磨出来的结果就多一种可能。

这些可能性一层层地压上来最后只会变成一座翻不过去的山。

“哟,才一会儿怎么喝成这样了?”有一个人说。

何熠没听出来这是谁,但看了衣服似乎是刚刚那个调酒师。

好酒。

劲儿非常猛啊。

他看见许尤对着调酒师竖了个大拇指。

“我刚来就这样了,”顾北说,“然哥,要不我把这俩人弄走吧,耽误你生意不合适。”

“你们认识啊?”叫然哥的调酒师有点吃惊。

“嗯。”顾北说,“认识。”

何熠皱了皱眉。

见过这么多次面了就算个认识?就这么吝啬一句朋友么?您那儿朋友的门槛真高。

那不好意思了。

我不认识你。

他冷笑了一声。

但因为人是醉的,这声音听着就有点喘,像得了重度感冒。

“怎么了?”顾北注意到他,“要吐?”

吐你大爷个吐。

何熠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哎等等,我找个地方,”顾北朝四周望了望说,“你要吐哪儿?”

何熠盯着他,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场了,用手指了指他身上。

气人永远那么地让人乐此不疲。

顾北抽了一下嘴角,“然哥,这俩人喝抽疯了。”他指着何熠。“我先把他俩弄回去。”

“我送送你们吧,两个人太多了不方便。”然哥说。

“没事儿,不麻烦。”顾北说。

这阵子酒吧生意很好,他不希望老板因为一点儿破事就被他拉出去跑一趟。

“走吗?”顾北看着何熠,“我送你。”

这个主动是何熠没有料想到的。

行为比较迷。

“哦。”他眯了眯眼。

“叫上那边的那个。”顾北斜眼瞅着不知什么时候趴在台子上的许尤。

何熠过去拍了柚子两巴掌,他一点也不奇怪顾北没记住名字,俩人就见了一次面,记住了才不正常。

“靠!”许尤握紧拳头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谁!谁偷袭我?”

你他妈的快闭嘴吧。

“死柚子,没人偷袭你。”何熠叹气。

以后绝对不能带这厮出来喝酒,弄不好能一拳把他砸死。

“走了。”他拽着许尤的胳膊跟在顾北后面。

顾北出门前回头给门边的齐然打了个招呼。

“诶,”徐向阳从旁边的一个小桌子走过来,“你有没有觉得这小子跟以前比不大一样了?”

“嗯,”齐然笑着点点头,“至少我还没见过他对谁那么上心过。”

“刚见那会儿吧,这小鬼天天冷着一张脸,现在倒是有点人情味儿了。”徐向阳摸着下巴说。

“最近工作累吗?”齐然伸手捏了捏他的手,“怎么看着都有点瘦了。”

“帅吗?”徐向阳反过来抓住他的手。

“那还是非常帅的。”齐然笑了笑。

“怎么办,我现在二十好几了,”徐向阳跟他一块笑着,“再过个几年糙得你下不去口夸了那多难过。”

“那咱就夸点儿别的呗,”齐然朝他一挑眉毛,“哟,这哥们儿腹肌很棒啊,肱二头肌还发达,大腿肌也非常有……”

“滚!”徐向阳乐了,“我发现这几年你真的是越来越……”

“越来越什么?”齐然笑眯眯地问。

“越来越不要脸。”徐向阳清了清嗓子说,“齐然我跟你说真的,你以前那个矜持的小样儿在我这儿已经覆灭了。”

“哎……”齐然乐得停不下来。

临近傍晚,夜色压了下来,大街上格外冷清。

顾北有点烦躁。

他为什么要管何熠呢?

这么大个人就不能自己回去么?

硬要说为什么,他只能勉强说服自己是看不惯明明不会喝酒的人还喝成这副德行。

要是没看见就算了。

摊他眼前了就不能不管。

何熠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走着,身后挂着大半个许尤,死柚子不胜酒力又醉过去了。

他不知道顾北要带他去哪儿,却莫名地信任,从小到大能让他这样的人并不多。

他不了解顾北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时候觉得这人在抽疯,有时候觉得他小可怜儿,有时候又觉得这人说得比谁都真,却老干出一些令人费解的事。

挺复杂的一个人。

他瞅着顾北的后脑勺。

顾北带他走到酒吧附近的一个丁字路口,有个公共停车场,好几辆出租车挨着熄了火,司机估计都在打盹儿。

“哎,”顾北敲了敲其中一辆车的车窗,“师傅。”

“小伙子,搭车啊?”师傅摇下车窗问。

“嗯。”顾北示意何熠上车。

何熠点点头,费劲把许尤塞进后座才上了车。

“去哪儿?”师傅问。

“等下我看看,”何熠掏出手机打算找到之前的那个导航软件。

然而身体一放松,酒精的效果就上来了,他盯着屏幕上花花的一排小图标盯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导航在哪儿。

靠。

司机师傅在等他。

总不能一个个点开来看,这不合适。

何熠咽了咽口水,瞄了一眼后头的顾北,短暂犹豫之后把手机递了过去。

“帮个忙。”他说。

“干嘛?”顾北接过手机,尽管碎了屏,看起来也比他的要高级得多。

“……找一下导航在哪儿。”何熠压低声音说。

“哦。”顾北应了一声低头开始找,过了几秒抬头看着他,“我不认识,怎么找?”

何熠愣住了。

他知道顾北家条件不咋样,但穷不会影响人的智商,对于在某些事情上总能出其不意表现出智障天赋的顾北,他感到震惊。

“看字,底下有字。”何熠艰难地说。

他没去看司机师傅的表情。

顾北是不是智障他不知道,不过此刻他俩在人家司机眼里应该等同于智障了。

一个找不到导航。

一个不认识导航。

简直是……比废物还废物。

过了约莫几十秒,顾北把手机递了回来,指了指其中的一个小图标,是导航没错了。

“谢谢。”何熠咧了咧嘴。

“不客气。”顾北说,把胳膊枕在脑袋后,别过头看着窗外。

车发动了,何熠从后视镜里看见许尤的脑袋一直靠在车窗上左摇右晃,就是没晃醒。

一个急转弯,这人干脆直接往左一倒,砸在顾北身上。

“哎!”顾北吓一跳,猛地一抬腿把人胡乱推了回去,“何熠。”

何熠回过头看着他。

有点儿想发笑。

撇开许尤是他铁子的事,他其实还挺好奇顾北会怎么应对一个已经厥过去的醉鬼。

“叫你哥们儿正常点。”顾北指着许尤说。“再发癫我就上脚踹。”

“那你踹吧。”何熠说。

顾北的眼里只闪过一丝诧异,接着毫不留情地把许尤的脑袋按在车窗上,“咚”的一声。

司机赶紧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

何熠呛了一口,顾北这个暴躁的举动让他都顾不上吃惊为什么许尤在这种撞击力度下仍然没被磕醒。

“这就行了。”顾北说。

何熠对他这种脑沟沟里插满桔梗草的思维方式感到不解。不过人是老实了,直到车停也没再往顾北那儿倒一次。

何熠付了车钱,抓着许尤的领子把人半拖半拽地拉下车。

“要搭把手么?”顾北站在一旁看着他。“你手还伤着吧?”

“不用。”何熠用手抵着许尤的脑袋,防止磕在自己的肩膀上,心里突然有点感动,“那啥,没什么事我就先上去了。”

顾北注意到这后边是个如家酒店,“好。”

估计何熠是要回酒店住,不知为什么现在离家出走变得越来越时髦了,这人在他家住了一夜不管够,还跑出来到酒店住。

这种大把撒钱的行为他也许一辈子也理解不了。

“哎,”他叫住正把人往台阶上拖的何熠,“你等会儿要不泡点柠檬水,可以解酒。”

“哦,谢谢。”何熠回头撑了一下扶手说。

真的,你要有空扯闲话为什么不来帮我一把。

他好不容易拽着许尤爬上酒店台阶,回头一看,顾北已经跑掉了。

你大爷。

他对着空荡荡的大街骂了一句。

“我管你是看在你是我铁子的份上,”何熠扛着许尤往电梯里的地毯上一丢,“铭记这一刻吧死柚子。”

到了五楼他吸足一口气接着扛起许尤,掏出门卡一扫就赶紧往房间里挤。

一个男人扛着另一个醉酒的男人进了一间单人房,这样雷人的画面要是被人瞧见后果就精彩了。

许尤被他扔到地板上哼哼了两声。

“醒醒,柚子。”何熠晃了晃他的胳膊。

许尤没反应。

“你就死着吧。”他最多把人拖着靠在床边,实在不想动了。

房间窗户外边儿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在外折腾了半个下午,何熠感觉自己一口气都不太喘得上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议。

被子在床上团成一团儿,上面有不少压出来的褶子,他没叫客房服务来收拾,因为不习惯别人动他的东西。

真神奇。

人在疲惫的时候居然能迸发出这么强的忍耐力。

潜能真他妈伟大啊。

他瞅着被子团,最后选择窝在小沙发上过一夜。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何熠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一睁眼,一个黑影正在眼前几米处的地方晃。

鬼!

“啊!”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叫什么你!”说话的是许尤,“大半夜的鬼哭狼嚎想招魂啊。”

“靠。”何熠转开桌上的小台灯,“你开个灯会死么?”

“我他妈就想静悄悄地走,谁知道你会醒啊。”许尤皱着眉。

何熠捅了捅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大晚上的你走个毛,有病?”

“我老妈前面给我发微信了,几十大板等着伺候我,再不回去你信不信她能把我拆了。”许尤瞪着发昏的眼睛说。

“那你快滚。”何熠哑着嗓子说,“到家说一声。”

“哎好,”许尤点点头,“滚了滚了。”

人一走,好不容易屯起来的睡意这下全捣腾没了,何熠只觉得郁闷无比。

人生中第一次失眠。

失得非常彻底。

后半夜就没怎么合过眼,各种东西都在脑子里翻腾,碎开花的手机,碎开花的窗户,碎开花的玻璃瓶……

真不明白还有什么是能不碎的。

有那么一瞬甚至闪过了何彦那张不怎么令人愉快的脸。

意识半眯半醒地挣扎到了早上。

这一觉睡得实在辛苦。

何熠抓过手机,点开了联系人又退了出去,手指在屏幕上无意识地划了好几下才清醒了一点儿。

脑海里的记忆连着昨天的事儿一块清晰了起来。

比如,在哪喝的酒,喝成啥样了,怎么回来的,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动作之类……

在反应过来是顾北把他俩送回去的时候,何熠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羞耻俩字怎么写了。

明天19:00继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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