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精神小伙没找你们算账吗？”

新上市的红柚刚掰开，清冽的柚香充斥着财务室。阮清篍剥出一块，递给站在她电脑桌旁的眼前人。

掌心柚肉饱满剔透，红玛瑙似团簇着，许知源兴致缺缺握着：“没砸到人，我拦住小黎了。”

实际上那群精神小伙以为是小两口拉拉扯扯的在吵架，都在看热闹：“小妹妹你男朋友对你不好就分了吧，这里这么多哥哥，下来挑一个啊。”

哄笑声中，许知源抢垃圾桶的动作顿了一下，心间莫名滚烫。

个个都瞎了眼的没看到有个垃圾桶悬在他们头顶上吗？

哐当一响，他看见黎然手松开，垃圾桶砸在地上。

他连忙半蹲下扶正要滚远的桶，将垃圾捡回去，上方传来呓语般的声音：“才、才不素……”

许知源抬起脸，看着黎然局促不安捏着衣角，话都不利索：“不、不素男盆友……”

她眼尾浮着旖旎碎光，不知信了玩笑几分真，面色娇怯犹如月夜下盛放到极致的玫瑰。

是他想拥有的玫瑰。

可他怎么舍得去采摘。

抑住穿透眸底的贪欲，许知源半蹲着如同骑士一般，抬头温润笑着复述她的话：“不是，我当然不是你的男朋友。”

他望着小姑娘垂下睫羽，腮帮子微微鼓起，咚得一声，跑回宿舍去。

隔着门，许知源喊：“我明天帮你请假，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没有回应，但今早路过她宿舍是房门紧闭的，许知源只好帮她请假：“那些精神小伙连着几天都是大半夜在楼下打游戏，估计被吵的睡不着觉才这么易怒喊累的。”

“那今天上午就让她好好休息一下，”阮清篍已经吃了两瓣柚子，正拿湿纸巾擦着手:“小黎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有时候又比谁都绷得更紧。”

她想起前两天接到一通诈骗电话，说名下信用卡某笔收入涉嫌诈骗。

旁边的黎然听了秒吼:“对啊用来炸你妈了怎样？！！”

阮清篍/骗子:“……”

因此她觉着黎然应该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温敛平和。

思绪流转，阮清篍看着眼前眉目深刻的男人，忽然发难:“哎，我问你，小黎可不可爱？”

许知源果然投来“你是不是有那个什么大病”的眼神。

阮清篍视而不见:“说嘛，小黎是不是你见过的女孩子里面最可爱的那个？毕竟小黎长的白白净净，清秀可人的。”

许知源薄唇翕动，以退为进:“所有女孩子都可爱。”

他的回答正中阮清篍下怀，她阴阳怪气嘲道:“不是应该说你的女朋友是最可爱的吗？你是不是太久没见面都忘记自己有个女朋友了，还是对小黎见色起意啊？”

阮清篍句尾音调重得厉害，似敲击在许知源心上，他状若自如把柚肉放回盘子，迈腿离开:“我不吃了。”

阮清篍哼他一声，双手张开如爪，扭着上半身说:“哼，进了我的盘丝洞还想走？”

许知源:“……”

*

黎然这一觉睡得很好，肚子睡空了想去吃早餐。

结果惺忪着睡眼摸到手机一看，十二点多，她怎么又旷工睡懒觉了！

黎然吓得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才闪回昨夜记忆，许经理……好像帮她请假了。

她一骨碌又滚进被窝里，饶是待在开了空调的宿舍，脸上的热浪都再度升腾而起。

那些玩笑话让她难为情，就像刻意遗忘的秘密被大白于天下一般。

所以她溃不成军，耿耿于怀否认三连，他不是我男朋友。

本来就不是。

她激动个什么劲。

黎然蒙住头，试图隔绝昨夜的公开处刑，脑海里却越发深深烙印昨夜场景。

耳畔回响许经理直白的话，不是，我当然不是你的男朋友。

只是目光缱绻，桃花眼多情。

他拒绝人的时候一般是这样的表情吗？

晃了晃昏沉的脑袋，黎然懒得多想，出门找吃。

新宿舍离饭堂很近，出来的一瞬饭菜飘香四溢，她闻到麻婆豆腐的味道。

厨房里，最后一道麻婆豆腐起锅，点缀葱花，老罗装盘端在桌上。

桌上只有许知源，阮清篍和赵振海在等着开饭。

今天吃的人少，老罗粗略炒了四道菜，每盘都端起拨了些到一个饭碗。

赵振海不解:“给谁的？”

“那个小姑娘的啊，”老罗朝正在独自斟酒的许知源努努嘴:“许经理说黎然雷打不动会来吃饭，要留菜到她碗里。”

许经理？

外头的黎然顿住脚步，她现在有点怕见许知源，不知道怎么缓解尴尬，又饥肠辘辘，一时杵在原地进退两难。

阮清篍立刻使眼色给赵振海，既然都说到黎然，不如把这个话题再延伸下去。

赵振海心领神会，煞有介事:“哎今天早上送我女儿上幼儿园，太折腾人了。”

阮清篍一唱一和，开场登台:“你女儿都上幼儿园啦，她不肯去吗？”

“是啊，”赵振海脸上浮出老父亲的揶揄:“她一边哭着不去幼儿园，一边往幼儿园方向跑，追都追不上。最后发现是幼儿园，哭得更大声了……”

“噗哈哈哈……”阮清篍笑得东倒西歪，眼神却聚在许知源身上。

看他捏着一次性塑料杯默默喝酒，骨若白玉青葱，去当手模也不过分。

“小孩子就是可爱啊……”赵振海锐利的小眼睛眯着许知源，铺垫出主题:“说到小孩子，小许你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黎然略感无语，这年头，都是跳过催婚，直接催生了吗？

许知源同感无语，打上太极拳:“没想好。”

“什么没想好，”阮清篍撑着脸一语中的:“是人没选好吧。”

许知源飞过去一记眼刀。

“没选好啥啊？”老罗倍感迷惑，但还是以年长者的身份从中调解:“你们不用老是催许经理，时间到了，自然会有对的人来的。”

阮清篍补了一句:“谁，阎王吗？”

见许知源不为所动，她又补了一句:“还是小黎啊，毕竟你说人家可爱……”

可爱？

门外吃瓜吃到自个头上的黎然差点呛到口水，脸色暴红像烧开冒气的茶壶。

许许许许经理，居然夸她可爱？！

屋外翻江倒海，屋内依旧风平浪静。

许知源默着神色，薄薄的眼皮搭下去，看着杯中清浅倒影。

他兀自喝了满杯酒，一饮而尽，声清音泠:“嗯，小黎很可爱，短手短脚的很可爱。”

“……”

黎然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什么叫四肢短小很可爱，她是老鼠吗？

厨房里，赵振海，阮清篍意味深长看着许知源，齐齐地咦了一声。

黎然则在门外张牙舞爪，朝着空气划拉天马流星拳，一扭身，瞧见一张忍俊不禁的脸。

许知源忍着笑意:“你搁这练广播体操呢？”

“才不是……”小姑娘鼓着脸，哼了一声进厨房，这下他觉得更像只可爱的仓鼠了。

*

晚上，黎然听着歌洗澡。

往日她绝不会这么奢侈，怕手机有个好歹没钱换。但这次她心情很好，热水氤氲烘得她昏昏欲睡。

毕竟今天被夸可爱了嘛。

黎然半闭着眼打沐浴露，手机不解风情响起，她笑眯眯去置物架上拿。

毕竟被夸可爱了嘛。

来电显示是视频通话，黎然看着屏幕倒映出自己的一丝不/挂，以为接通了吓一大跳，手机差点摔地上。

她基本不会接视频电话，何况还是李剑打来的。她生气地倒扣手机，任由响着。

洗完澡洗完衣服，黎然才去看手机。

李剑的消息轰炸密集得让人无法忽视，她忍无可忍:“现在已经不止每天早午晚定时骚扰了吗？还打视频过来！”

对方秒回一个小狗委屈巴巴的表情包:“我是怕你想我了。”

黎然忍住恶心:“不想。”

“你就是有想我，借着各种理由，我能看得出来，上周五你还故意不看我想引起我的注意。”

那真的是黎然不想看见，甚至连他名字都不想记，每天他的骚气自拍连带着骚扰信息还是会像杂草一样准时冒出在聊天列表上。

现实中黑黑瘦瘦的，脸上大片红痘坑，总在周五开会时坐在靠门的位置偷摸打量她。

为什么加她微信的不是许经理啊……

没几秒，李剑又发来信息:“其实我早注意到你那羞涩的小眼神了，丫头，用不着欲拒还迎。”

黎然咬牙切齿回复他:“你会错意了，我喜欢帅哥。”

五分钟过去了，李剑没回信息。

这是这么久来第一次以她发出的消息结束聊天的。

破大防了吧。

黎然觉得他原本对自己就有清醒的认知，只不过现在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戳戳揭了短。

因此她度过了一个宁静的夜晚。

临睡前，手机又开始振动。

黎然点进去看:

“想了这么久，还是要跟你说清楚。”

“其实我喜欢的是美女，只不过同事一场想跟你多交流交流。”

“哈哈哈哈哈，所以为啥你要说喜欢帅哥？”

“我列表又不止你一个女的，希望你自重。晚安，普信女。”

黎然气笑。

到底谁普信。

果然呢，密密麻麻都是他的自尊呢。

黎然丢开手机，钻进被窝舒舒服服睡大觉。

原以为李剑会安分点，起码骨气点。结果第二天醒来，隔了不到八小时，他的聊天框就冒着没骨气的小红点:

“早安呀，今天下午开会又可以看见小姐姐你啦，绝对会让你承认想我的～”

黎然:“我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