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恢宏的大殿里，烛光晃动，正中间的圆台上立着一面水镜。

少年正和镜子里模糊的影子面面相觑。

“喵？”

和雪村灿不一样，柊苍幸此刻正蹲在湖面上，周围聚集了大量的萤火虫。

萤火虫停在他的耳朵尖上，又被嫌弃地抖开。

他此时也是少年的样子，只是那猫耳和毛绒绒的尾巴实在是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喵……”（为什么不说话？）

在他听来，自己说的就是普通的语言，所以此时面对灿的沉默有些不知所措。

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和灿断开了联系，分开之前灿就不理他了，他摸不准现在灿的态度。

“你……”雪村灿终于整理好了思绪，迟疑地问他，“能听懂我说话吗？”

“喵，喵喵？”（能啊，为什么这么问？）

“……”

幻觉，一定是幻觉，这是寻生会的人给他制造的陷阱。

他就说那群疯子怎么会这么好说话。

他瞬间就沉下了脸，眼神冷冰冰地看着面前的水镜。

随后，水镜被一棍子敲碎。

另一边。

柊苍幸被吓得往后跳，尾巴毛都炸了起来。

他是觉得灿有可能还在生气，但也没想到会这么生气。

他鼓了鼓腮帮子，两只手在萤火虫群里乱挥，把气撒在它们身上。

他尝试着在脑海里寻找与灿的联系，但是失败了。

“你们真没用！”

萤火虫群遭了难，被抓了回去当加餐。

它们的身体里有很多魔力，吃一只美容养颜，吃两只延年益寿，但数量稀少，在异世界里也称得上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此时直接被抓了一群，不知道别人看到会有何感想。

末日二年。

最初的混乱已经平息，尽管天灾依旧不断降临，人类还是极端环境下筑造起了得以喘息的生存之地。

人们谈论的话题也从哪里哪里又沦陷了，谁谁谁变异成怪物了，变成了发现了新的特别气候区，体内有升级晶体的异兽怎么讨伐……

现有的七个生存区由被称作“集箱”的势力统治，大多数资源也被其占据。

除此之外也有小势力在其他地方圈地为营，但大多避影敛迹，具体数量不可查。

寻生会就是这些小势力之一，但因为这群人对世界末日的狂热信仰，被称作“疯子窝”。

在大殿外等着的人看见长相人畜无害的少年从里面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但还没走几步，就被强大的威压逼迫得跪倒在地。

而散发着这股威压的少年冷冷地站在他们面前扫视着他们。

完好无事的秋山挪到灿的身边，擦了擦冒出来的冷汗。

“怎么了？不顺利？”秋山悄摸摸地问他。

“……”此时的灿已经稍微冷静了一下，他沉声对面前跪着的人说，“解释解释？”

他看着那面水镜里的画面，有种想要陷入其中的感觉。

很难不怀疑这是这群人为了捉住他制造的陷阱。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领头的男人长相俊美，哪怕此时狼狈地跪在地上，他也挺直了身子，诠释了什么叫做死要面子活受罪。

“……哦。”灿没打算逼问他们。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黑色圆球随手扔进了大殿里。

随即“轰”的一声，大殿被炸塌了一半。

“有话好好说！”祢洛的吼声和爆炸声混合成了美妙的乐曲。

灿把黑色圆球塞回包里，有点心疼。

他干嘛非要为了柊那个家伙付出这么大的牺牲啊。

“说吧。”灿压下心底的抱怨，抬眼看向脊背不再挺直的祢洛。

祢洛：“……”

他好好的干什么要招惹这个恐怖分子！

自己抓回来的牙碎了也得往肚子里咽。

“那个水镜……”祢洛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可以与精神链接的人交流，我们实验过了，没有问题，但它究竟还有什么用处我们也不知道。”当初就是骗骗你谁知道你这么较真。

“还有呢？”

“还有……”什么？

话音未落，祢洛就趴在了地上，浑身像是被卡车碾压过一样疼。

几秒钟就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压在他身上的恐怖威压褪去，他的心底忽然涌出感动之情，几滴温热的液体滴到他的手背上。

他哭了……？

再次抬眼朝面前的少年看去，祢洛有种强烈的想要臣服于他的感觉。

“说吧。”少年的嘴里，轻声吐出两个字。

却似乎给予了他至高无上的荣耀。

“我们……”祢洛咽了咽口水，把异样的感觉压下去，“在旁边找到了一张纸，上面说这面水镜是连接异世的通道，”

不等灿继续问，他赶紧继续说：“不过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触发，是不是真的还有待验证。”

“那张纸，给我看看。”灿闭了闭眼，收回那摄人的视线。

祢洛从地上爬起来，一个不稳差点又跌到地上。

旁边的伙伴已经虚脱起不来了，身下的地面被汗水浸湿。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不过末日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这种好事怎么就没落到他头上！

祢洛朝着灿看了一眼，连忙跑进了大殿里，过了一会儿拿着一张羊皮纸出来。

灿接过他手里的羊皮纸，扫了几眼，递给旁边的秋山，“你看看。”

秋山立马翻出包里的工具，拿着那张羊皮纸开始看。

过了一会儿，他把羊皮纸递回灿手中，“是真的。”

羊皮纸上只记载了水镜是连接异世的通道，但具体怎么连接上面没说，背面画着看不懂的图案，秋山说他也没见过。

异世……啊。

灿确实在那个猫耳少年的身上感受到了柊的气息。

但他察觉到的危险也肯定不是幻觉。

水镜被打碎后就重组了，但对面已经没有那个猫耳少年的身影。

算了，时间多的是，不着急。

“那个镜子，搬到我住的地方。”灿冲祢洛说。

“？？？”祢洛一头问号。

不走吗！

要赖在他这里吗！

但灿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就和秋山朝着住处离开了。

早上他刚抢了个大别墅来着，不住白不住。

“还要待在这儿吗？”秋山问出了祢洛想问的问题。

“嗯。”灿在想事情，随口答了一声。

“哦。”秋山叹了口气。

终于不用担惊受怕了！不用被毒太阳晒了！不用被变异动植物追了！

定居万岁！！！

秋山满心雀跃，心态良好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躺在柔软的床上，他感动得想流泪。

之前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

不说也罢。

雪村灿正蹲在被搬进房间的水镜面前观摩。

他伸手指戳进水镜里，释放力量。

水镜立刻染上了金色的光芒。

然而几分钟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

刚才在大殿里也是这么弄的啊，难不成地点也是触发条件？

少年的周身随着力量的流失笼罩上一层纯白的光晕，如果仔细看去，可以看到有微小的光点钻进了少年的身体。

这是名叫“神蚀”的生物，找寻到合适的宿主便会侵蚀宿主的身体，将宿主的意识渐渐吞噬殆尽。

有人也叫它“神息”，认为这是神的使者，带来终极的解脱。

不过也有极少数人能够将它的力量收为己用，比如灿。

突然，灿打了个激灵，圆溜溜的眸子里含着迷茫。

发生……什么了？

背上针扎一样的疼痛还没完全退去，灿环顾四周，但什么也没发现。

窗外响起树叶摩擦的簌簌声，刚才还挂在天空上的暖阳换成了洁白的明月，一切都暗了下来。

这里日夜颠倒，白天的时间只有晚上的一半。

但在末日里，还能日夜轮转的地方已经很难得了。

“叩叩……”敲门声响起。

灿从地上站起来，按亮灯，拉开门。

秋山站在门外。

“吃点东西吗？”他的手里端着盘子，上面放着几块面包。

灿侧过身，示意他进来。

秋山把盘子放到桌子上，情不自禁地感叹道：“这里真好啊，还有地能种，我刚才溜进他们仓库看了看，还有菜呢，简直不像末日。”

“那在这里住着好了。”灿拿起面包闻了闻，麦香味窜进鼻腔，他愉悦地眯起眼睛，咬了很大一口。

“真的？”秋山也拿起块面包，“不过我听说他们这里没有结界，晚上死伤很多。”

“有得必有失嘛。”光是能种地就大大提高了生存率和生活质量了。

“结界师也不难找啊。”

“现在我们不在一区了。”

“……也是。”

这荒山野岭的去哪里找人。

“他们有，结界师。”

“啊？”秋山想了想就明白了。

是地理位置的问题。

这个地方无法设立结界。

“哐——”

两人同时往窗户看去，碎裂的玻璃掉落在地，张牙舞爪的黑色藤蔓往房间里钻。

灿拎起一旁的棍子，圣洁的光芒包裹在棍子上，藤蔓碰到便灰飞烟灭。

头顶的灯闪了几下，恢复一开始的光亮。

还处于懵逼中的秋山反应过来，往后退了几步，感觉到背后冰冷的触感。

他拔出身侧的匕首，手起刀落切断了身后的藤蔓。

剩下的藤蔓“唰——”的一下退出了房间。

秋山郁闷地抓着切下来的藤蔓咬了一口，汁水在口中爆开，透心凉的感觉让他回过神来。

我去！

他现在可不是在风餐露宿了！

还吃这东西干什么！

秋山看了看藤蔓，又看了看面包，本着不浪费的精神把藤蔓嚼吧嚼吧咽进肚子。

他从没有一刻感觉自己这么苦命过。

灿已经坐回了桌前，拿着面包一口口地啃。

窗户被一层金色的光芒封住，大量的变异植物冲过来又被消灭。

“那个……”秋山指了指头顶上的灯，“要不把灯关上吧？”

那些植物只往他们这里冲。

“不关。”灿偏过头不看秋山，好像在假装无事发生，“关了怎么吃东西。”

秋山妥协了，一屁股坐到灿的对面，拿起面包开始啃。

能多吃点就多吃点，指不定没有下顿了呢。

他一边啃面包一边好奇地观察着水镜，“这东西还会发光呢，看着好高级。”

“嗯？”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原本平静的水镜，现在镜面波动着，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在镜子中浮动。

——

祢（mí）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