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欢天喜地，回时沉默是金。

五条雪橇犬拖何腊就像拖羽毛，加上一个超人也问题不大。

雪原上偶尔的森林景象快速后退，呼呼的风声有一种温柔的寂静，但何腊此时此刻也无心欣赏。

她花了五分钟试图理解“哦我的天哪这是个超英世界”，又花了五分钟费解“到底是DC一家还是大杂烩”“大杂烩后不会测出我是变种人吧”，随即忧虑了一番“超人又双叒叕惹了什么麻烦”“请问麻烦会传染吗”——

最终大脑光荣烧到宕机，不得不靠在座椅上，放空思想，重启自己。

何腊：:D

何腊：学会坚强，接纳悲伤

旁边的超人还昏着。

雪橇行进的过程中，超人不可避免地被溅到了雪。他随着雪橇的方向轻轻晃动，双目紧闭，有气无力的样子像濒死的大型犬，异样地动人心魄。

停留在他脸庞上的雪粒子也仿佛着了迷，点在他苍白的双唇上，久久不肯融化。

美色当前，何腊宕机的大脑忽然恢复正常。

她不再看旁边的大只美强惨手办，专心致志指挥雪橇犬们回定居点。

太阳这时还在头顶，何腊旁边大大小小的空筐仿佛在嘲笑她的计划第二天就惨烈搁浅。她再次假装自己没有看见，等停稳后，就抱着超人冰凉的身躯走下雪橇。

何腊把他安置在离火堆最近的地方，找出来个瘪瘪的软枕，用地衣和干草铺了铺，让大号手办靠在那里，又去外面卸了狗，取了干柴、一壶雪水和玫瑰果茶，把昨天烧剩的余烬重新弄燃。

雪水在咕嘟咕嘟翻滚，玫瑰果酸涩的清香很快飘出来。何腊喂了狗，从储藏室翻出来一个给超人的鹰嘴豆罐头。

如果他能醒来的话。

她坐在火堆前，看着明明暗暗里那张神明雕刻出的俊脸，出神地想。

超人啊超人，明明超强，却完全没有点魔抗呢:D

把他安排在一楼，和一堆狗子温暖地挨挨挤挤，还有一个她随时盯着，绝对不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

而是怕超人在她一个不注意的时候，拳打花岗岩，脚踢雪橇犬，天灵盖都给她掀了，把她好不容易发现的定居点一秒钟内毁于一旦。

何腊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如果她想，她的确可以钳制住超人。

十分钟过去了，他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超人确实长相赏心悦目，但何腊还不至于一个劲盯着昏迷不醒的人看。

她从上衣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本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漫画书。

《父与子》，封面是肚子圆滚滚的父亲和头发乱糟糟的儿子。

记忆里，赫拉克莉丝最喜欢这本漫画，因此何腊决定拜读一下，以“这凭什么征服风情万种大美人”作为课题研究。

克拉克醒来时，第一眼看见了头顶的繁星满天。

孤高而寒冷的星星在天穹上闪烁，淡薄的云随着夜风迅速飘远。

已经是深夜了。

第二眼，他意识到，火堆对面正坐着一个人。

那是个很漂亮的混血美人，一身探险者装扮，正低头读着什么，小半张脸埋在围巾里。

火光在她沉静的眼睛里跳跃、摇曳，像某种闪闪发光的宝石。

他变深的呼吸声吸引了五条雪橇犬。其中一只蹲坐在火堆旁，好奇地凑过来，用唇吻碰了碰他的手。

“你醒了？”

混血美人很快地注意到了他，从书上抬头，片刻后又收回目光。

“玫瑰果茶在你左手边，肉在篝火里。能自己拿吗？”

克拉克试探着动了动。

疼痛感如同利刃乱窜，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倒回原先靠着的地方。

“我会自己拿的，非常感谢你，你救了我。”他低声说。

何腊恋恋不舍地放下漫画书，用指腹摩挲了下书页。她问得直白，“不说这个，什么样的麻烦在追着你？”

超人抿紧唇角，很显然因为这种直白吃了一惊。

但他还是回答，“请不要担心，我会解决的。”

何腊：真的吗，我不信:D

“肉要焦了。”何腊说着，同时把木扦子从火堆中扒出来，递到超人面前。

她做这样的动作时并不暧昧，另一只手还在翻漫画书。

克拉克犹豫了一会，不知道该不该拒绝，最后还是张口，在最顶端咬了一下。

有第一口就有第二口。

何腊看着超人垂下他蔚蓝色的眼睛。

“我叫赫拉克莉丝。”她说，“你叫什么名字？”

“……”超人沉默片刻，在这种气氛里不得不回答，“卡尔。”

“氪石打伤了你吗？”何腊继续问。超人吃完了烤肉，正就着她的手喝豆子汤，像一只舔罐头的大狗狗。

大狗狗浑身一僵。

何腊继续看着他。

“还是魔法？”她用“中午要吃拉面吗”的语调说出这句话，强忍着不为他的表情笑出声。

“你是谁？”克拉克茫然地望着她，蓝眼睛在火光里显得湿漉漉的。被一语道破最大的破绽，他本能的试图保持警惕。

但他现在连自保的能力都不太有，还把真名告诉了这个救了他的陌生人。

“赫拉克莉丝，一个探险家。”何腊看出他的茫然，终于忍不住笑着说，“别怕，还是我给你捡回来的。”

“………”

看他喝完豆子汤，何腊又站起来，去给他倒玫瑰果茶。

就算因为恶趣味逗了逗狗狗，但身为犬派人士，安抚工程何腊也不会落下。

玫瑰果茶有安神助眠的功效，雪原探险者们都会人手一袋。

她平淡的态度感染了克拉克，在他喝了第三杯热茶时，何腊听见他犹犹豫豫地说。

“氪石。”

“睡一觉会好点吗？”何腊给他找了条毯子盖上。

下巴上挨着柔软的布料，克拉克玫瑰色的唇翕动两下。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荒无人烟的雪原，唯一在聆听的是个不同寻常的女人。

也或许是因为这里太温暖，他刚刚吃饱了饭，还有一条雪橇犬在用毛茸茸的头拱他的手。

“……要晒太阳才行。”

他低声说。

何腊看着他，几乎都要升起怜爱之心了。

氪星的傻狗子和纽约的傻小虫，三言两语连自己家里还剩几毛钱都能被套出来。

换其余的随便谁在这里，就算手无缚鸡之力，也一定要跟她拼个三局才能好好说话。

如果蝙蝠侠或者黑寡妇在这的话，可能这个数要三十局往上走。

“行了，睡吧。”何腊把火拨得更旺了点，打着哈欠往楼上走，“不用担心，我的粮食还养的起你，但明天你要是还这样就得跟我一起出门了，晒晒太阳。”

她走到半道，又折回来问：“跟它们一块挤没关系吧？有事喊我一声就行。”

超人一一应下，挺大的个头缩在毯子下面，看起来竟然有点乖。

自称赫拉克莉丝的美人上楼睡觉去了，克拉克不多时就听见了她均匀静谧的呼吸声。

山洞外有簌簌的柔软声音，大概在下雪，火堆噼啪作响，雪橇犬们在睡梦中发出低低的呜咽。

克拉克以为自己不会睡着的，但不多一会，他便在一阵莫名的安心里坠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何腊起得更早。为了照顾伤患，她用薄薄的石板烤起培根和松叶菜，把馋得口水直流的五条狗子单独拎出去吃粮。

最强壮的领头犬还窜到森林边缘，自己打来了一只落单的松鸡。

何腊听到声音，站在洞穴门口，看着领头犬舔干净身上的血迹，露出老母亲的欣慰笑容。

克拉克也一早就醒了。

氪星人身体的恢复能力是惊人的，然而氪石对他造成的损害也非常之大，他的反应速度明显下降，差不多是普通人水平，现在只能自己坐起来一会。

“你醒了？”何腊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微妙的熟悉感，“来吃早餐。”

比起鲜美的培根，松叶菜的味道让人不敢恭维，但它富有营养，克拉克也不是挑剔的人，这顿早餐两个人吃得干干净净，石板重新被收了起来。

早上没有玫瑰果茶喝，何腊给超人和自己一人冲了一杯热腾腾的速溶咖啡。

“我今天想去周围探索。”她告诉超人，“你跟我一起出去，晒一天太阳。”

克拉克温顺地点了一下头，两只蓝眼睛望着她，像清澈的海；何腊就笑了，她利落地跳起来，伸出一只手，将超人拉出洞穴。

昨夜果然又飘了一层细雪，何腊把雪橇打扫干净，将超人请到雪橇上。

看对方老老实实地坐好了，她示意他向里缩缩，把打包好的午饭放在筐里。

“等我一下。”她又想起什么，对超人交代到。

不出五分钟，何腊已经从森林边缘处回来，克拉克一眼看到她手里托着什么：那是一窝松鸡蛋。

于是除了午饭以外，他的身边又多了一窝松鸡蛋。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苍白、明亮，有种幻觉般的温暖。

克拉克的脸色明显比昨天好上太多，何腊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车熟路地给雪橇犬们带上索具，坐回雪橇，又一次在前三十秒被拉得东倒西歪。

她早有准备，克拉克没有。他急促地吸了口气，等雪橇重新恢复平稳的时候，一缕过长的黑发滑下他的额角，让他看上去茫然又带了点狼狈。

何腊哈哈大笑，克拉克也好脾气地微笑起来。

“给，看漫画书吗？”雪橇飞驰在空旷的河面上，何腊不光翻出了地图，还顺带着找出她的《父与子》。克拉克好奇地接过，发现那正是她昨天看了一整晚的书。

他那时没有用超级透视，因此就没发现，这位昨晚表情冷艳的混血美人实际上一整晚在憋笑。

“谢谢。”他说，“……我小时候看过这系列的漫画书。”

“很怀念那个时候？”何腊偏头看了他一眼。

“还好。”

克拉克垂眸笑起来，翻过漫画的第一页，“我现在好像还有一本封面不一样的，在我家书架上。”

“你想现在回去吗？”何腊忽然问。

“什么？”

氪星人可能没遇见过比他更喜欢打直球的人，第一反应是她想赶他走，第二反应才意识到她是真的在问问题。

“等我恢复正常的话，答案是肯定的。但我现在并没有很紧急的事要做。”

“那就好。”何腊低头在地图上画了株小树，“因为我没钱给你打卫星电话。”

“………”

何腊发觉了他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决定假装没看见，直截了当地问。

“等你恢复正常，麻烦把我带回城市，行吗？”

“当然可以。”克拉克说，“你叫一声超人，我就会听见。”

雪橇在这时突兀停下。

森林里涌起一阵寒冷的风，引得雪橇犬们呜呜有声，何腊和克拉克同时朝那个幽深的风口望去，风越来越强烈，越来越腥臭难闻。

下一秒，一只庞然大物从斜刺里冷不丁冲出，朝着何腊劈头盖脸扑来！

克拉克惊骇地喊了一声躲开，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站起身——

热腾腾的血，溅到他的脸颊上。

那是一只将近三米长的，饥饿的棕熊。

“…赫拉？”

他颤抖着，听见自己濒临失态的声音。

“在这呢，你坐下。”

熟悉的人出乎意料地回答了他。

庞然大物扭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升起，在克拉克的目光中越升越高，直到四爪离地。

“让一让，让一让。”

赫拉克莉丝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克拉克急忙回神，将筐筐罐罐往他自己的方向收拢。

他刚挪出位置，死去的棕熊就被轰然摔回雪橇。

赫拉克莉丝的脸也露了出来。

猩红的血滴落在她金棕色的眼睛里，很快被她眨去，像流了一滴血泪，妖异而萧杀。

一把瑞士军刀握在她的手里，正是它生生撕开了棕熊的胸膛。

克拉克瞳孔地震。

“你———”他好像突然忘记了要怎么组织语言，“棕熊，是怎么——”

何腊能理解他的语无伦次，毕竟此情此景就像有人看见，蹒跚学步的小孩子一拳摞倒跆拳道黑带选手，非常考验世界观的坚实程度。

她还特意拿了军刀，避免徒手撕熊的造型对他来说震撼太大。

但超人这个表情真的蛮好笑的。

“我啊。”克拉克听见混血美人用同一种问他“是氪石吗”的平淡语气回答，“你不是听见我的名字了吗？赫拉克莉丝。”

“就是大力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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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 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