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擦脸。”

何腊勉强把自己挤上雪橇，一边指挥受惊的雪橇犬们回到河边，一边手背用力抹了一下脸上的血。

看超人还傻着，她好心肠发作，给他递了块干净的布。

超人肉眼可见地缓了一会，把布捏在手里，表情还是怔怔的。

等他回过神，何腊已经开始蹲在河边洗脸了。

今天天气相比之前，可以说是相当不错，这半边河水还未结冻，水流寒冷而清澈，何腊冻得咬紧牙关，被解了套索的雪橇犬们倒是试试探探在下游踩了两圈，一个猛子扎进去冲了个澡，出来又开始疯狂抖毛。

除了脸上溅到的那一点，何腊全身衣服都是防水的。她把自己擦干净，回身问雪橇上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超人。

“吃午饭吗？”

刚刚那一场他拼了命的要站起来，现在脸色又变差了。何腊懒得把雪橇犬们套回原位，自己走过去，把雪橇拖到阳光充沛的地方。

超人再次露出那种一言难尽的表情。

而何腊——何腊已经将“假装没看见”这个技能升到满级了。

河边是消除气味的好地方，加上棕熊威慑力犹在，即使何腊生火热了吃食，也不会有不长眼的危险动物跑来梅开二度。

送菜这种事，谁来谁就是活菩萨。

午饭是一些赫拉克莉丝之前打包的水豚肉和松子仁，加餐是那一窝奇迹般没有碎掉的松鸡蛋。

何腊自己还带了一小把甜草作为零嘴；那是雪原一种常见植物的根，营养和味道都很棒。

“可惜没有带石板出来，松鸡蛋只能是闷蛋。”

她苦恼地叹息道。

克拉克对闷蛋也没有异议，五个蛋有三个都进了他的肚子。

吃饱喝足后，何腊开始处理起熊尸来。伸出援手又被拒绝了的超人则回到雪橇上，安安静静坐着看《父与子》，仿佛一朵美貌的向阳花。

午后这段时间阳光充足，他的力量似乎恢复的更加迅速，是肉眼可见的焕发生机，单从感觉上来看，他每分每秒都在变得更强壮、更充盈、更有活力。

领头的雪橇犬原本在草地上打滚，这会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何腊则对熊尸处理关注度更高一些。她那一刀只掏出了熊的心脏，此时正小心大胆地剥着它的皮；骨头和内脏丢给在玩耍的雪橇犬，大块的肉切下来，和皮毛一起洗净，装回筐子里做成腊肉，就又是半个月的美餐。

熊的脂肪也是可以被利用的好资源，何腊打算把它运回定居点再酌情处理。

天光和火堆固然不错，蜡烛也是必要的一部分光源。

杂碎的事做完，剩下最后的重头戏，鞣制皮毛，何腊很想要这张熊皮，它看起来很能保暖，但她并没有能去油脂的温水。

她还在呆滞自己功亏一篑，那头的超人从雪橇上走下来了。

两条猩红的光线从他眼中射出，直指水面。

何腊摸了摸水，是温暖的。

“你恢复了？”她问。

“是的。”克拉克一边用热视线一边冲她微笑。

这个场景有种出奇制胜的好笑，甚至很像一张表情包，好在何腊受过专业训练，不管多好笑都不会笑。

她没再出声，克拉克也耐心地等着她一步步处理毛皮，最后用热视线帮她烘干了熊皮内侧。

直到傍晚时分，这场分工合作才终于结束，何腊和克拉克都伸手摸了摸，这张原始草药鞣制赶工的熊皮竟然有模有样，触感十分干爽柔软。

何腊披着它，整个人都庞大了三圈，仿佛某个原始部族的女王，还差点被过长的皮子拌上一跤。她把熊皮收起来，和其余装满的筐筐罐罐一起放回雪橇。

等她收拾完，克拉克依旧立在河岸边，静静地望着她。

“你要走了？”何腊问。

“是的。”克拉克沉静的蓝眼睛在夕阳下显出微光，“我要回大都会了。你想现在跟我走吗？”

“现在还不用。”

何腊接过了超人还回来的漫画书，“我会叫你的。”

他微笑起来。

“我保证我会听见的。”

雪橇犬们被他离开的气浪吹得左摇右摆，低低地“呜呜”了两声。

超人的身影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何腊猜他终于准备好去结束他“绿莹莹的小石头”麻烦了，也许还有跟上司解释为什么会无故请假——

那就是克拉克·肯特的麻烦了。

想到这里，何腊也忍不住笑起来。

雪橇犬们依次回到岗位，雪橇如同一个轻盈的影子，掠过森林和湖畔，朝着定居点狂奔而去。

等她进入山洞，最后一丝余晖堪堪被地平线吞没。

何腊摸黑点燃了火堆，把狗子们放进来，吃了一顿简易晚餐，又开始了枯燥且充实的夜间工作。

“三楼”左右的花岗岩壁被她掏成一个有天窗的房间，作为即将投入使用的熏肉室。

超人走后，何腊总算有了点时间和精力，装修她的“六楼”房间。

花了一点时间，她把干燥地衣和细树枝编成地毯，熊皮像一张厚实的床垫，被她铺在房间最中心。

何腊一边琢磨着要不要明天去砍点树，加高一下她的床，再做个木架子，一边用今天从河畔摘来的橘色小花编成花环，挂在窗口。

“好了，这里就是我的家。”她自言自语道。

———叮！

何腊：？

她缓缓睁大眼睛。

月光下，薄薄的信封乘风飞舞，飘飘忽忽，朝着她的方向越飘越近，越飘越近。

有了，有内味了，她要去霍■■■了。

在她暗自腹诽时，这封神秘的信稳稳地落在窗口。

何腊想了想，走过去拆开了信。

“亲爱的玩家，你好！

恭喜你解锁了家园选项，现在你可以去到处探险了！寻找新的区域，建立自己的游乐园、高尔夫场、冰上度假胜地、古典城堡等，享受无尽的建造乐趣！

如果你感到一个人的建造力不从心，欢迎体验我们的神格系统！阿佛洛狄忒、波塞冬、塔尔塔罗斯等角色亟待解锁。尽你所能来探索吧！”

信封看着不大，还写了不少字。

何腊在心里品了一下这封信里的关键字，把信按照原样合上。

下一秒，带着翠绿色墨水的洁白信封消失在虚空中，取而代之的是视野中的透明面板。

还有一行字。

“您已解锁新区域，请问是否要旅行？”

选项只有【是】和【否】。

何腊急着把下一批肉也熏了，她点了【否】。

“你确定吗？”

【否】。

“新的区域正等待着我们！”

【否】。

“建立新的树屋一定会十分有趣！”

【否】。

“海边小屋也是一个选择！”

何腊：………

在？为什么要制作【否】选项？

“去就去，”她长叹一声，“我倒要看看你想让我赶什么场。”

【LOADING……】

【10%———58%———100%】

银雾从何腊眼前散去，海的咸味和湿气扑面而来。

暴雨仿佛无穷无尽般地冲刷着世界，闪电划过漆黑的天幕，击中了远方的巨树。

正是这一瞬间的光亮，让何腊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她正站在海水中。

而且现在的这张脸，既不是她何腊的，也不是赫拉克莉丝的。

而是蓬托丝的。

何腊：蓬托丝who？

方才那闪电的含怒一击已经足够她看清自己的脸，如果说赫拉克莉丝是野性冷艳的秋日美人，那么蓬托丝的美就有些超脱了人类的界限，而隐隐有些神性。

她轻颤长睫，眼神就变成了忧郁含怨的海，眉目间萦着沉郁的哀思，一头雪瀑似的长发在风里纷纷扬扬。

蓬托丝比赫拉克莉丝更纤细，更苍白，像个漠不关心的幽灵，一个即将融化的幻影。

……海神？蓬托斯是你吗蓬托斯？

何腊呆滞地摸了摸脸，试探性在海里走了两步。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海，但走在海水里没什么阻力倒是真的。

何腊小贴士：掉到海里第一步，先往岸上走。

正在此时，又一道闪电劈下，鬼使神差地，何腊朝着自己的右后方瞥了一眼。

雪亮的光线照亮了她的视野，也照亮了那个随着海浪漂浮的可怜虫——等等？！

何腊连忙扑腾过去，在下一波大浪打来之前，连拽带扯，气喘吁吁，把可怜虫好歹拽回自己身边。

情况紧急，她努力咽下喉咙里过度呼吸带来的血腥气，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咬着牙，把人生生拽到干燥的沙滩上。

几乎是刚一上岸，她就扑倒在那个可怜虫旁边，从胸腔里痛苦地鸣喘起来。

蓬托丝比起赫拉克莉丝那个身体素质，真的，不彳亍。

你们海神都这么柔弱的吗.jpg

好一会，何腊才喘匀了气，强撑着坐起来，去摸可怜虫的胸口。

何腊：嗯？

入手好冰冷坚硬，仿佛一具盔甲雕像。

何腊眉头一皱，小心翼翼地往上摸，这次摸到了一张冰冷的人脸。

一开始，她还以为这人已经停了呼吸。然而她等了一会，渐渐从他的嘴唇那里摸到一点吐气，哪怕那气息弱得像风中的残烛，但他还活着！他还有救！

何腊整个人都狂喜起来。这消息让她的身体立刻恢复了些力气，她重新站起身，拖着可怜虫往更高、更安全的地方走。

何腊一路摸黑，一路跌倒，好在她足够幸运，没有任何东西扎破她的赤足。她一边走，一边不合时宜的想，这个时候就凸显出了有盔甲的好处，何腊并不担心她这样拖拽，会对里面的人造成任何损伤。

她只需要咬着牙拖他就行了。

终于，何腊找到了一面巨大的石壁。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将这里削成一道夹角，她只需要找几片宽大的叶子和树枝，就能搭起一个临时草棚：在这种地型，这些都是最容易弄到的东西。

“你不会死的。”何腊悄声道。

她将这个可怜虫放在这个能短暂遮雨的地方，轻柔地垫起他的后脑，掰开他的嘴，滴了一些大叶片上的雨水——只要将它肥厚的叶片卷起来，就是一个天然的杯子。

他也确实喝了这淡水。

效果几乎立竿见影，他从胸腔里长长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又吸了一口气。他的手脚似乎颤了颤，但何腊可以确认的是，他抓住了这丝生机，正在努力地重返人间。

她又给他喂了些水，他尽数喝下了。

何腊又逮住那些有肥厚叶片的低矮植物一个劲薅，“杯子”们被她见缝插针塞到大大小小的位置，力图多接一些雨水。

可怜虫看上去还未清醒，但他绝对需要食物来度过这个难捱的夜晚，何腊又不能给他喂生的贝类，寄生虫感染不是闹着玩的。

她打开了游戏面板，很不客气的敲了敲。

一个代表着“家”的绿色图标慢吞吞亮起来。

何腊旋风一样冲进储藏室，翻出一罐肉汤，又旋风一样切回蓬托丝，朝昏迷不醒的可怜虫跑去。

肉汤是冷的，但何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滴了五六滴肉汤到他嘴里。这比淡水还来得有效，可怜虫终于开口说了第一个字，或者该说，第一句话。

“……我，还活着？”

何腊本来想回答“是的”，但他嘶哑成这个样子的声音，依旧让她感到了一丝熟悉。

她又给他滴了一些肉汤，确保他咽下后，试探性地问。

“…托尼？”

枕着她大腿的人静了静。

“你……”他似乎在费力地辨认她的相貌，“我认识你……吗？”

何腊感到一阵久违的窒息。

“大名鼎鼎的钢铁侠，”她木然道，“谁不知道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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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