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腾蛇？”

真武殿内，流萤的眼神放肆地在腾蛇的脸上游走。

**星官看这满身破烂的小鬼，怡然自若地站在殿内，

还明目张胆、直勾勾地看着高贵冷艳、绝世脱俗的腾蛇仙君！

简直不堪入目！她的存在就玷污了这宏伟正殿！

在场的**嗔怒、奚仲惊恐、纯阳真人尴尬，流萤却全然不觉。

“你就是真武帝君的护法之一，腾蛇？是不是还有一位护法，叫神龟的？”

流萤见第一个问题对方不回答，又问出了第二个。

腾蛇低头只是看着她，眼里的阴翳浓得像终年不散的雾。

永远是一副高冷的表情，脸上仿佛挂着「我很危险，生人勿进」的牌子。

“敢问神君仙龄几许啊？”

流萤继续问到第三个问题，毫无避讳地看着对方的脸。

**和奚仲俩心里咯噔一下，还没人敢问神君这个问题呢。

腾蛇乃上古神兽，为女娲所造，而后才投入真武大帝门下。

没人知道腾蛇多少岁了，更没人敢像这小鬼一般，劈头盖脸就问。

见流萤凑上脸瞪圆了双眼看着自己，腾蛇的眼眸轻轻闪了下，并没有做任何表情。

连眉头、嘴角都没有动一下。

“你到底多少岁了？”流萤再问了一遍。

腾蛇仍是不回答，但眼角却动了一下，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

流萤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条蛇狠狠地咬住了脖子，挣扎不得。

喉咙咕嘟了一声，咽了下口水。

“嘿，我就是好奇，因为我知道你是上古神兽，应该特别特别大年纪了。”

“但你长得很嫩啊！一点也不像个老头子啊。”

流萤自言自语起来，她惯会以此排遣尴尬。

“难道神君就一定是老头子？”

冷穆的神君开口了，声线里还带着一点沙哑。

**和奚仲震惊地抬起头，腾蛇神君终于跟这破小鬼说话了。

“反正我在图册里看到的神仙，个个都是花白胡子的老头子呀。”流萤笑嘻嘻地回道。

“你看的是哪本图册？”腾蛇说出口的话，不像是开玩笑。

“《天上地下神仙图册大全》”流萤认认真真地回答。

腾蛇思索片刻，也认真地回答流萤：

“我倒是头一回听说，有这样一本图册。”

流萤立刻拍着胸脯打起来保票。

“好说好说，下次我一定带来给你看！”

腾蛇看到她的眼里，藏着无数细碎的星星。

“今日我可不是来寻麻烦的，我是来找神龟卜卦的，听到他俩谈话就忍不住插嘴了。”

“就凭你？我们不寻你的麻烦你就要烧高香了！”**咬牙切齿地说道。

谁知话音刚落，腾蛇一个眼神飘过来，**立马就噤声了。

“对了，还没跟你正式介绍自己，在下酆都……”

“我知道，酆都冥府鬼使夜流萤。”腾蛇打断了她的话。

“幸会幸会。”流萤笑着对着腾蛇抱拳作揖。

“想不到你认识我？我难道已经在刺桐城闯出名气了？”

流萤想象自己初征得利，脸上浮现出欢腾的笑容。

**听了，气得实在忍不住撇嘴嘀咕：

“做梦！我们腾蛇神君才没空去认识你这种没品级的低等鬼差呢！”

流萤丝毫没有被**话中的鄙夷毁了情绪，反而得意地叉着腰说：

“但是腾蛇就是知道我的名字！”

“你！你！恬不知耻！”**又一次被流萤气到说不上话来。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流萤执着地问着对方，眼睛毫不躲避地直视着腾蛇。

“昨夜城隍爷来过，禀报昨夜城隍庙危局，我刚好在场。”腾蛇陈述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城隍爷口中的鬼差呢？”流萤仍是不解。

“因为你的衣领里，插着一根乌鸦的羽毛。”腾蛇淡淡地说道。

流萤连忙左扭右扭地看，却怎么也找不到羽毛。

“在哪儿呢？能帮我拔出来嘛？”流萤一边转着圈一边问道。

“你！你想的美！”**忍不住骂骂咧咧。

谁知腾蛇真如隔空取物一般，

轻巧地就从流萤的肩头将那羽毛取下，捏在了手中。

殿内幽隐的光线里，浓墨似的乌黑火鸦羽毛，

浸着血红的艳泽，偶然闪现一抹淡淡的金色光芒。

“送你了。”流萤笑着对腾蛇说。

**气得蹦哒了起来，对着流萤一通开炮。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鬼！自己穿着一身破烂，还敢把破乌鸦的羽毛送给我们神君，你是不是存心咒我们神君呢！”

腾蛇捏着这根羽毛，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并没有其他反应。

“这不是破羽毛，这是火鸦的羽毛。全天下就一只火鸦，很珍贵的！”

流萤这话不像是说给**星官听的，倒像是用哄孩子的口气，说给腾蛇听的。

腾蛇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缓缓开口：“多谢。”

什么？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失礼数的小鬼，敢送人乌鸦羽毛！

而神君居然还收下了这根乌鸦羽毛作为礼物，居然还说多谢？

流萤开心地咧嘴笑了，眼睛眯成了细细的月牙。

“神龟在吗？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算卦！”

“对了，我还……给他找了一个老朋友！”

说完流萤就拎起在一旁看戏的纯阳真人，塞到腾蛇面前。

“诺，就是他，他说他跟神龟仙君结缘千年，亲如兄弟！”

纯阳真人见这小鬼大言不惭的功力，连自己都甘拜下风，只能尴尬一笑。

“在下纯阳真人吕洞宾，有一件要紧事想找神龟仙君商量。”

**见又蹦出一个没眼力见的地仙，敢给真武庙寻事儿，气得又想出头。

却被一旁的奚仲牢牢摁住，见对方轻轻摇头，只能憋着口气继续杵着。

后殿巍巍走出一个身影，白发苍苍，胡须过膝，头圆身短，驼背含胸。

来人拄着拐杖，行步迟迟地走到了正殿之中，正是神龟仙君。

神龟与腾蛇，并称玄武，乃是真武帝君的护法神。

流萤见对方就是个长满胡子的老乌龟，实在忍俊不禁。

“神龟爷爷，你这样子倒十足有老神仙的派头。”

流萤跑到神龟面前，转着圈子打量。

她见神仙的机会不多，这一回见着两只上古神兽，自然激动不已！

神龟缓缓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流萤，眼里闪过一丝疑虑。

但很快便轻轻抚平，雁过无痕。

“我的老友，可在此处？”神龟苍迈的声音响起。

流萤激动地拉扯纯阳真人到他的面前，献宝似的说。

“诺，就是他！”

纯阳真人脸上一副无赖表情，笑着朝神龟打招呼。

“神龟仙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身体可好？”

完全就是一套纯废话套路组合拳！流萤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赶忙接过话茬：“我们来是想请神龟爷爷算一卦！”

神龟抬起眼皮看着流萤，缓缓问道：“所求何事？”

流萤说：“鬼娘子失踪一事，想知道她现下究竟在何处。

神龟听完后，并无推脱之词，拿出一片龟壳递到流萤面前。

流萤不解：“这是您的龟孙子？”

众人听完——都无语地想要吐血！

纯阳真人一把拉过流萤，掐起她的胳膊。

一面赔着笑脸说：“嘿，这小鬼惯爱开玩笑，鬼言无忌，鬼言无忌！”

流萤想甩开却甩不开，憋得满脸通红，只能苦笑对之。

神龟见流萤龇牙咧嘴，并不介意，又开口说道：

“请用火烤之，答案自现。”

想不到竟如此简单！流萤直接一搓手指，就在指尖点出了火花。

在龟壳下炙烤片刻，壳的表面龟裂出纹路。

待纹路毕现，神龟便取过龟壳，细致地抚摸一道道纹路。

流萤紧张地观察他的神色，看不出。满脸都是胡子怎么看？

神龟摸完后慢慢闭上眼睛，不一会又睁开了。

“鬼娘子还在此处。”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她还在刺桐城里？”流萤问。

神龟缓缓点头，流萤看了一眼纯阳真人，见对方死命点头，

意思此卦靠谱！她也就放下了心来。

既然鬼娘子还在此处，就不信一寸寸翻山越地还找不到她！

刚给自己打好气，就听到神龟又开口补了一句。

“但找到她却不容易。”

什么？流萤傻眼地问道：“她躲哪儿了？”

神龟摇了摇头：“迷蒙之中，方位难辩。”

流萤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听懂。

神龟看了一眼她，缓缓说道：

“缘到自然聚，缘尽自然散。你跟她，便是如此。”

流萤更是摸不着头脑：“怎么说的好像我跟她是一对佳偶？”

神龟听罢微微一笑：“世间缘分千般，非男女之情能概之。”

流萤挠了挠头，不是很明白，但也无所谓了。

她抱拳作揖向神龟道谢，觉得事情也算了结，便欲离开。

“今天先到这儿吧，我回城隍庙去了。”

说完便拉起纯阳真人一道要走，谁知对方却赖着不动。

“我说了有事找神龟商议啊！你先走吧？”

纯阳真人边说边给流萤使眼色，意思就是你快走，有你在我不方便说。

切，神神秘秘的，流萤才不在意呢。“那我走啦！”

流萤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离开了。

嘴里哼着小调，蹦哒着走下了石阶，走出了山门。

她的歌声飘得很远，很远，很久之后，四周才静了下来。

**瞪着流萤的背影，咬牙切齿。

他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鬼！

“神君……”**星官一副委屈得要死的表情。

奚仲在一旁轻轻拉扯**的袖子，但**就是不理会，火速哭闹起来。

“神君，这小鬼她欺负我们！呜呜呜，你们怎么还放她走了！这个不知轻重的小鬼，跑来真武殿大放厥词！我们为什么不能教训她！”

“教不教训她，你说了不算。”腾蛇冷冷地回道。

**被这一句冷冰冰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奚仲拼命地给**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

此时说话的腾蛇神君仿佛变了一张脸。

“**星官，我知你心中顾及帝君威严地位，今日才前来殿前哭闹。但若是任谁都能在大殿之上胡搅蛮缠，这真武庙，便当真是没有规矩可言了。”

腾蛇语气中的冰冷，如三尺冰柱蔓结，冷寒如锥刺骨。

**一下子就安静了，低着头不敢再出声了。

“念你情之所至，今日先不罚你了。夜里还要布星，吾命尔等速速回星宿阁待命。”

此话一出，奚仲立刻拉起**，两人对着神君们做了个揖，赶紧撤了出去。

“哎，你们真武庙的小仙，也不好管呐。”

纯阳真人抱着肩，饶有玩味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