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没有去过魔域无涯，路途遥远干脆在无尽河边上支起了小火堆，平日魔域和人界的日夜都是反着来，越靠近魔域无涯反倒是一整个铺天盖地的黑暗。

沈喻从盘着腿一手支着下巴看着风中摇曳的火苗，闻玉捡着石头在火堆围了个小圈。

“你觉得沈清池是种什么样的存在？”他终是问了这个问题。

闻玉闻言抬眸仔细辩驳沈喻从眼里的情绪，复杂到他开口的那句话会触碰到沈喻从的霉头，拜托这可是魔域无涯，到了此处沈喻从就会把龙珠给自己了。

万不可马失前蹄，一句话把他的龙珠给弄没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大家都是这么说的。”闻玉把手上的石头放好，避开沈喻从的目光。

“你觉得呢？”沈喻从穷追不舍。

“我和他就一面之缘。”

“但你喜欢他。”沈喻从不动声色地说出，沉默中只有干柴噼啪一声。

闻玉纤长的睫毛伴随着笑意微微颤动，落在脸上的阴影浮动，他自己都不知道对沈清池是何种情绪，饱含的目的也只是想把这个人归属为自己，喜欢谈不上。

“谁知道呢，你不是喜欢一个叫盛泽的年轻男人吗？”

谈不上喜欢，沈喻从内心说。

他们不知道赶了多久的路，今夜准备在此歇息，闻玉没怎么防备在岸边草地上枕着胳膊浅浅的睡下了，沈喻从还在捯饬小火堆，脸上明明灭灭，闻玉蹙着眉头看了会默默翻了个身。

好烦。

他啃着指甲盖，真的好烦，沈喻从倒是比自己还能装。

*

魔城耸立在天地交接处，顶端常年云雾缭绕看不清面目，恢弘中夹杂着诡异，室内江霖弯着腰在漆黑台阶角落旁垒砌小菜园扒拉土。

“这土种不来土豆的。”曲渡边弯腰趴在木栏上看着正下方的冒出来的却已经发黄的苗苗。

“闭嘴，我知道。”

江霖捏了把黑色的土，泥土在他手心捏出了个形状没两秒便散了，一小把土洒在地上，“我师尊有没有来找我？”

身后跟着的曲渡边挠了挠脸，眉毛囧在一起，半天都没能深刻理解我师尊这三个字，好半晌，“你去当别人徒弟了！”他看了眼江霖镇定自若的表情，无能咆哮，“啊啊啊说出去完全丢我无涯少主的脸！”

“我顶着我的脸出去的，跟你可没关系。”江霖找水洗手，曲渡边一路跟着他生怕再像之前一样丢了。

洗完手江霖给自己养的那只乌鸦喂肉，漆黑的檀木筷子夹着一小块牛肉，站在支架上乌鸦带有灵性的反复歪了歪脑袋端看着江霖，江霖朝他扬了扬下巴，那只乌鸦才张开了喙，啊唔哇呜的叫。

“你这鸟不在的时候还要闹绝食呢，要不是小爷我掰着鸟嘴，你就只能看见一具鸟尸了。”

“谢谢了。”

曲渡边笑着撩了下额前长绺头发

乌鸦羽毛外看是黑的可要是仔细看那便是五彩斑斓略带鎏金的黑，江霖摸着乌鸦的背羽，顺带挠了挠乌鸦的腮，他盯着小家伙那双黑洞一般的眼睛，透过那双眼睛看见了一身红衣和一身白衣在无尽河附近。

沈长老和他收的小徒弟，听钟峰主说还是沈长老收的徒弟带他去的清宁峰，要不然他的一条小命早就没了。

“无涯来客人了，在无尽河那边去你去请过来。”

曲渡边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脸前留着两小绺长发带着晃悠，“那不行，老爹知道会杀了我的，你都不知道你上回走，老爹关了我一个月的禁闭我可是一个月都没去风雪十三城看桑姐姐。”

“桑姐姐说她都想我了。”

“想你个头！”江霖上去给了曲渡边脑袋一下，“再说话自己坐这个位置，我也不干了！”

曲渡边对着江霖龇牙，紧接着带着几个人去了。

江霖脸本来就带着点婴儿肥，此刻坐在台阶上双手撑着脸颊看起来鼓鼓的，穿着一身格格不入的黑衣黑袍，他看着地上板砖缝隙，也不知道送的晚来雪师尊喝了没。

他现在真的是要困在小小的无涯了。

“沈喻从约定的地方到了，龙珠给我。”闻玉坐在地上干脆不走了。

沈喻从拎着剑戳着地走，回头看着闻玉，闻玉也凶狠狠瞪着沈喻从，大有你不给我我不走了的节奏。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沈喻从走过去硬生生把闻玉拽起来，两个人挨的极近，“龙珠在我这里现在你该听过我的。”

闻玉一点都不想走下去，他俩已经迷路不知道多长时间了，“听你大......”他说着话召出无名剑，气氛已经到了，闻玉准备弄死沈喻从。

伤敌八百自损三千。

“你说，欸你说，他竟然敢命令我来请他的客人，我他妈还真的来了，欸我是他能命令的人吗，气死我了，回头我就把他的乌鸦给掐死，把那所有的牛肉都给烤来吃。”曲渡气呼呼的说，旁边的小弟点头不说话。

“你倒是说句话啊，只小爷我自己叭叭，我让你送桑姐姐的珍珠送过去了吗？”

“送了送了。”

沈喻从和闻玉此时以一个难堪的姿势叠在一起，两把名剑丢在一边的地上，沈喻从压着闻玉看着眼前几个穿黑衣的人，啧撞颜色了。

闻玉脑袋使劲往后，就在刚刚他的嘴唇碰到了沈喻从胸口，他整个人都懵了。

曲渡边察觉不对有人，暗语通几个人戒备，曲渡边视线扫了过来，沈喻从压低身子，闻玉僵硬地把脑袋扭了过去，他用气声道，“打不过吗，沈喻从你能不能别紧挨着我。”

“我难受，不能压着我，沈喻从！！！”闻玉梗着脖子说。

沈喻从飞快地扫了眼闻玉脸上的薄红，再抬眼一人走过来，他一手扒拉到两柄剑，下一秒脸就被啃了一口，早已在崩溃的边缘的闻玉死命瞪着他，趁沈喻从懵的时候推人，翻身利落拿剑，迎上了魔域的人。

沈喻从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拎着剑走出来。

曲渡边看见人好一副开心，自动忽略自己带的侍卫纷纷亮起了剑，“看看我就知道这里有人。”

曲渡边自然察觉到两个人实力不俗，他笑着走上前去伸手叫侍卫收了剑，“相见即是缘分，我受少主之命接二人去无涯做客。”

和谢玖不一样，曲渡边笑的时候带着两颗小虎牙，配着弯弯的眉眼，一副没心眼的样子。

闻玉此刻见谁都烦，更不愿看沈喻从，刚刚他情急之下啃了人一口。

总之都是要去无涯，本就迷路还不如跟着，反正有的是时间，沈喻从还准备在这里扎根呢，沈喻从跟在一群魔族的后面时不时看眼闻玉。

闻玉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就别开脸。

曲渡边面上镇定心下起疑，江霖的乌鸦完蛋了，这两个人一看就一派正气有种随时都会把自己杀了的错觉，他摸了摸凉飕飕的脖子，摇摇脑袋，试图把脏东西扔出去。

沈喻从回头把闻玉拽着一起走，“危险，要死一起死。”

闻玉避了下目光，小声戚戚，“不会死的。”紧接着他就听到沈喻从低低的笑声，肯定是离得太近，耳朵有点麻，他快几步走在前面悄悄搓了搓耳朵。

沈喻从将一切收进眼底。

人带回来曲渡边就解放了，欢呼雀跃地找江霖告辞，老爹别想找到他，他要去风雪十三城找桑姐姐去。

没两步曲渡边身边便围了一圈明晃晃的剑，他扭头神色僵硬看着一边悠闲喝茶的江霖，“你个混球！”

他一个筑基期根本干不过啊，瞬间举手投降。

“涯主说了，你这次不能走了好好呆着吧。”

曲渡边气的根本说不出话，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我送给桑姐姐的东西在路上很重要，你给我加派点人手。”说完苦叽叽跟着侍卫找老爹。

江霖简单的整理衣襟，以防认识带着半边黑色面具去了候室，没什么不适应他扮演无涯少主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唬人这种算是低级的。

“拜会沈长老。”江霖微微颌首，沈喻从也装回礼。

一旁的侍卫赶忙沏茶，江霖坐在一边笑盈盈的说“敢问沧澜上的二位到魔域无涯有何事？”

沈喻从看着清茶，笑着对江霖示意，“听闻无涯有种可医百病的药草，前来碰碰运气。”

江霖确实听曲渡边提过一嘴，具体长什么样，曲渡边当时怎么说的，说，当你见到它时你就知道那是，“的确有，但是具体的我并不清楚。”

这种东西要是有点蛛丝马迹早就有人破了魔域无涯了，还去什么天枢阁。

“龙骨窟你可以去那边看看。”

“多谢少主告之。”沈喻从得到主要信息，他也不喜欢这些客套话，只想找到解药。

顺带应付了后话带着闻玉就走了，无涯魔窟立于天地相接处，顶端云雾翻滚下面却是泼墨般的诡异画卷，诡异瘆人，沈喻从回头看着魔窟，无涯少主站在台阶上身形倒是和莫个人奇迹相似。

“你看什么呢？”

“以后生活的地方。”

闻玉盯着看沈喻从好一会，有回头看了眼，小声说了句，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