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音乐响起。

不是曛时的背景音，谢今昭循声低头。

她的手机响了，一串陌生号码。

同事先一步推开了曛时大门，门口风铃叮当摇动，穿透手机铃声传入大家耳中，谢今昭失神凝望。

蓝白色的珠串摇晃，像催眠师手中的怀表，迷惑了她的深思。

会和江澈有关吗？

她停在原地，不敢再动。

只要不走进这扇门，只要不看到门里的这一切，她就可以抱着曛时与江澈有关的幻想。

这点念想够她支撑着走过很久。

电话因长久没人接听自动挂断，只安静了一秒，再次打来。

薄余馥拍了拍谢今昭，“昭昭，接电话啊，这么急可能有什么事呢。”

门开了又关，同事们都进了曛时，只留薄余馥和她在最后。

风铃声被大门阻断，谢今昭收回了迈出的步子，后退一步。

陌生号码还在坚持拨打，谢今昭手指上滑接听，“喂，您好。”

“我是江澈的朋友康蓓，江澈现在在三院抢救，快来。”康蓓说完，仿佛用完了仅剩的力气，电话里只有颤抖的喘息。

耳鸣声刺穿大脑所有神志，谢今昭只全凭本能抓紧了手机，她张了张嘴，嗓音哑得不像话，“她，她怎么了？”

颤抖的气息换成了短促的冷笑，“谢今昭，我以为你会毫不犹豫地过来，而不是站在原地询问。”

“我会，会去的。”谢今昭说。

真奇怪，谢今昭同样以为自己会什么都不管地狂奔而去，而现实是她很冷静，顿时把轻重缓急排出了遍，近乎沉着地给出指示，“告诉我具体情况，有什么需要我来准备。”

康蓓一怔。

没听到回应，谢今昭眉头皱了皱，“说话。”

“酗酒。”康蓓下意识回答，“需要准备换洗衣服。”

“二十分钟。”谢今昭简短说完，就要挂断电话。

“等等！”康蓓拦住。

谢今昭刚拿远的手机再次拿回耳边，“怎么了？”

抢救室外，康蓓缩在长椅上，仰头看了眼长亮的红灯，“你不先来下医院吗？她如果醒了，会想见你。”

“我不是医生，现在过去不能帮忙抢救。”谢今昭给薄余馥比了离开的手势，大步从园区跑向马路，连带着语气又急又厉，“也不是神仙，让她看一眼我，顶礼膜拜，就能恢复健康。”

“康蓓，谢谢你告诉我，我会尽我所能解决问题。”谢今昭招手拦住出租车，便上车边说，“没有其它事，我就挂断了。”

康蓓没再说话，谢今昭利落挂了电话，搜索起住院的准备。

出租车疾驰在马路，谢今昭搜索一圈，在心里列了清单，做好这些刚好到家。

她大步流星进入房间，拿了两套换洗衣服，转身时略过衣柜中间的夹层。

严肃的面具骤现龟裂。

谢今昭眨了几下眼睛，放弃挣扎般叹气，抬手探进夹层最里面，摸出了两条新内裤。

“……”

她强行摒弃乱七八糟的想法，又去卫生间取了洗漱用品。

刚好搬家不久，很多东西她都买了新的，现在收拾起来很方便。

收拾差不多后，谢今昭叫好网约车，等车到达，她刚好下楼，直奔医院。

医院的明亮大堂中，无数脚步匆匆落在瓷砖上，医生护士推着病床极力奔跑。

谢今昭提着背包走入，成了里面普通的一员。

没时间感慨，她加紧前往抢救室。

走廊尽头的红色刺入视线，谢今昭站在走廊定定看了一会儿，才走到康蓓面前，“怎么样了？”

康蓓终于抬头，她眼眸泛红，苦笑了下，缓缓站起，“谢今昭，你真狠。”

谢今昭不语。

康蓓扫过她带来的一袋子物品，看上去极为齐全，“你这样是没错，甚至算得上仁至义尽。”

接着，康蓓打破了谢今昭所有的粉饰太平，“如果前提是普通朋友的话。”

山洪总是以意外的形式爆发。

谢今昭感受到了心底的洪水决堤。

她们之间顾虑太多，早就不是不顾一切的身份了。

冷白的走廊中，抢救室门口的红光竟成了唯一的暖意来源。

谢今昭长发披散，因为赶路头发毛躁地炸开，穿了一天的职场装也软塌塌地贴在身上。

伪装剥落，她仰头倚在墙上，已是疲惫得不愿再说。

夜晚并不安静。

一条走廊中，有的病房已经熟睡，有的低声啼哭，还有按下抢救铃，又被护士紧急推走。

谢今昭和康蓓各坐长椅一端。

康蓓看了谢今昭一眼又一眼，还是忍不住，朝谢今昭移了一个位置，“江澈这几年过得不好，但她不愿意说这些，作为朋友，我也不能擅自告诉你。”

“谢今昭，如果你还在乎，就找机会问问她。”

谢今昭没有回答。

七年前她用最惨痛的教训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要轻易介入别人的生活，哪怕自以为做好了万全准备。

时间不再是无声无息溜走，变成了每分每秒都在谢今昭的心中刻下烙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漫长到足够谢今昭把过去几年一一回忆，江澈的抢救终于结束了。

医生交代了注意事项，把江澈转入病房。

谢今昭抢在康蓓前面，先去支付了未来几天的费用，而后回到病房，整理带来的物品。

她站在门口挂上带来的衣服，转头望向江澈苍白的脸色。

听康蓓的口吻，江澈因为酗酒生病不是第一次了，并且上次就很严重。

可，像江澈那般淡漠的人，又会因为什么情绪波动呢？

谢今昭隐隐有了想法，但她不敢多想，生怕落了空。

就像她抽奖，一旦抱着中奖的心思，就不会中，反倒什么都不想，随便一抽，才会抽中。

病房里侧，康蓓坐在一旁，几次想帮忙，却总觉得开不了口。

直到又一次谢今昭端着衣架，望向江澈发呆，康蓓暗自打气，谢今昭是江澈的前任，又不是她的前任，她跟着尴尬什么。

做好心理建设，康蓓站起，“我帮你一起吧。”

谢今昭恍然回神，她把衣服整理平整挂好，“不多，我马上就好。”

“也不好让你自己忙。”康蓓扣了扣手指，还是不太自在，找不准和谢今昭的相处模式，“那我把洗漱用品放一下。”

“等等。”谢今昭叫住她，“我确实有事要你帮忙，告诉我江澈为什么酗酒？”

“？”听到询问的康蓓只觉荒谬到想笑，“我把你叫过来，你说为什么？”

脱口而出后，康蓓瞥了眼江澈，压低声音走到谢今昭面前，“除了你……”

“咳。”病床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接着是一声轻咳。

衣架前的两人同时看去。

江澈眉心拧着，用力抬起脖子，第一眼看见了谢今昭，随后望向康蓓，眼里有些不赞成。

康蓓心底切了一声，快步过去摇起了江澈的床。

谢今昭叫来了医生。

一番检查确认并无大碍，只需要留院观察几天。

谢今昭终于放心，指了下床头的袋子， “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这些东西给你应急。”

“谢今昭。”江澈只是醒了，但大脑沉沉，思维滞涩，算不上清醒，因此本能地喊住谢今昭，却不知道说点什么。

还是康蓓反应迅速，拿起黑屏的手机便接了个电话，旋即抱歉地站在江澈床头，“店里出了点事，指明了要店长解决，我得回去一下。”

江澈眼珠转了转，“嗯。”

得了批准，康蓓扬起笑，对谢今昭说道，“这里就拜托谢小姐了。”

说完她像怕被谢今昭缠上，逃一般离开了。

谢今昭凝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关好病房门，一把拉开椅子，坐在床边，“老板，她？员工，你？”

“……”江澈没和康蓓提过隐瞒工作的事，以至于刚刚康蓓对她的态度完全不像对待员工。

如果是平时，江澈或许能找出理由应付，可此刻让她一位刚刚苏醒的病人，回想以往的破绽，再编出对应且合理的理由，实在有点困难。

“对。”江澈索性言简意赅，面不改色。

谢今昭漫不经心地扫过江澈面容，将她肩膀处的被子拉到了脖子上，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你们老板还挺好的，这么关心员工。”

病房里中央空调不算太凉，穿着短袖短裤也不觉得冷。

被子提起，热气袭来，江澈垂眸睨着扼住咽喉的被子，抬手想要拨下去，“谢谢，我不冷。”

谢今昭眼疾手快按住了被子，“欸，不行，你老板那么关心你，要是她忙完回来发现我照顾不周怎么办？要是着凉了继续住院，误工费算你的算我的？”

江澈太阳穴突突直跳，收起客套的礼貌，“你在这屈打成招呢？”

“呦。”谢今昭松手，“还以为你要一直装傻呢。”

“还是谢小姐的装傻有一套，不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江澈扒拉被子，皮肤接触到空气，与刚才的炙热比起来，现在清爽多了，她的脑子也逐渐转起来了。

谢今昭也不否认，反倒受用地嗯了一声，“那你学着点。”

“……”江澈一噎。

夜幕不知不觉降临，窗户映出两道身影。

身影主人不约而同望向窗户，又在窗中对视。

猝然交错的视线，两个人都来不及藏起目光，也来不及观察对方。

一面玻璃，分割出两个世界。

玻璃内她们虚情假意，玻璃外她们真情实感。

只一瞬，她们好像只凭眼神，就懂了彼此的犹豫与难言。

三次的工作总算忙完了一波，结果一看假期也要结束了[爆哭]最近会提高更新速度的！

（今天下午点进来，发现突然多了好多读者，惊讶的我甚至退出重进了下，确认是增加了[墨镜]，很开心被大家选择，这是这个假期最好的礼物[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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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