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一家还没回来,但余家村的人已经不担心采珠区被抢走了。
余村人不相信朱诚敢再来,他们更坚信人来了也会被守护采珠区的海鱼给赶走,因此人人都放下了警惕,也不用人再把守着路口不让外人进了。
有幸目睹现场的花蛤高兴坏了,连晚饭都顾不上吃,见到一个熟人就和他表演一下海鱼吃人,甚至还不辞辛苦亲自登门给人讲故事。
“你们是没看到,那矛齿鱼纵身一跃,好不容易爬上岸的捕快当场吓晕,还以为自己要被海鱼一口吞了呢!”
花蛤一脸嫌弃,“要不是村长让我们去救人,我真想一脚把他踢到矛齿鱼的嘴里!”
“花蛤哥哥,你不怕吗?”听得入迷的余衣问。
“怕什么,我可是会捕鱼的!”花蛤得意道。
“滚滚滚,你都说了多少遍了,烦不烦啊?”余越见花蛤还在吃鲅鱼团子,当即将他往门外赶,“快滚,别在我家蹭饭!”
余衣和林朵还没听够故事,又不好意思喊花蛤回来,只好偷偷瞪着余越。
“看什么看,还不快缝你的纸鹤?!”
余越瞪了回去,两个小姑娘低下头,老老实实地继续穿针引线。
做一个纸鹤风铃十文钱,余衣和林朵对此还是很上心的,回过神后就静心地忙乎手里的事。
余越提前放学还是错过了矛齿鱼的事,听到花蛤一遍又一遍炫耀他想见却见不到的事自然不乐意。
等余衣她们走后,余越又和莲娘闹着不想读书,挨了一顿胖揍后,他化悲愤为食欲,一人吃了一大碗鲅鱼饺子。
成群的矛齿鱼离去后,月惊洛让鳞哥儿去海边捕鱼。那条不幸被打捞上岸的鲅鱼,就成了他们庆祝的晚餐。
可惜,余村人畏惧带着海神旨意到来的矛齿鱼群,并没有在它们散去后去海边捕鱼。
所以这鲅鱼饺子,当天只有鳞哥儿家吃得上。
“你的鲨鱼匕首哪来的?”临睡前,月惊洛忽然提问。
“前两年出海捕鱼,遇见一头受伤的鲨鱼,它想撞翻我的渔船,我把它的牙拔了。”鳞哥儿声音平静,似乎说得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小事。
可在深海待了十八年的月惊洛知道,受伤的鲨鱼只会更凶。
漂浮在海上,木制小渔船是跑不过鲨鱼的,选择战斗比逃跑明智。
同时,胆量必不可少。
月惊洛闭着眼快要入睡,却忽感嘴唇一重,湿润的气息渗进他的耳骨。
“我们的约定,”
寂静的月夜,一声低喃响起,“还未完成。”
月惊洛腿脚一僵,心里忐忑,又感到鳞哥儿在他嘴角轻啄一下,笑着道:“睡吧。”
轻柔的嗓音中,练习站立的脚疼得到缓解。
没什么人生大事比失眠还痛苦,月惊洛这么想着,毫无负担的沉睡了,脑子完全不记得还有什么约定未完。
次日一早,鳞哥儿照常去县里摆摊,给吉祥珠铺送团子的时候,被店伙计馒头拉着讲话。
“听说昨天有人去你们村闹事,被鱼群吓走了?”馒头接过打包好的五味团子,悄声询问。
余浮鳞没回,反问道:“你从哪听说的?”
“昨天有好些被咬伤的人去看病,我买药的时候顺口问了句,那些人还不肯说,还是大夫逼问说知道被什么咬伤才好治病,我才知道鱼还会咬人!”馒头一脸好奇,“听说是你们村海神发怒,真的假的?”
“真的。”
鳞哥儿认真道:“朱县丞想让人从林家村绕路,去我们村采珠区挖海珠,被守护采珠区的矛齿鱼给咬了。”
馒头得了消息也不多聊了,将鳞哥儿热情地送走后,回头就和隔壁店伙计分享这口大瓜。
去找人报信的余幺幺不知道海鱼赶人的事,还在白府等着果哥儿他们回来。
等白县令回来的时候,彩珠县已经没人不知道“朱县丞霸占采珠区,海神发怒恶鱼吃人”的事了。
仅是站在岸上旁观恶鱼追人的画面,也让朱诚吓得神魂不宁。他连着做了两天的噩梦,梦见自己被大头鱼啃断了胳膊和腿,然后被塞进鱼篓里沉海。
梦醒后,没受伤的朱诚,看着比撕掉皮肉的蒋捕快还虚弱。
精神恍惚的朱诚压根没心情思考如何和县令交代后续,就被回府的白县令喊去谈话了。
“明天收拾收拾,回家去吧。”
朱诚打起精神回答白县令的问话,万万没料到会等来这句话。
他猛地一抖恢复精神,扑通一声跪到白县令面前求饶:“大人息怒!卑职只是想给老夫人祝寿才一时鬼迷心窍,请大人看在卑职一片赤诚的份上,放过小人这次!!”
“你打着老夫人的名义去抢人家地盘,我不怪你越权,已是念在你初来乍到许是一时糊涂的份上了。”白县令面无表情,不怒自威地道,“若真要追究,你让人假扮官差,还险些害得他们命丧鱼口,就是判你流放亦是轻了!”
白县令看朱诚还想争辩,抢先道:“若再多言,等余家村击鼓鸣冤,你就拿命赔给他们吧。”
朱诚明白事成定局多说无益,只好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准备离开。
“百姓生活不易,记得把他们的医药费给付了。”白县令在朱诚转身前补充道。
朱诚闻言浑身一抖,哭丧着脸道:“大人,卑职上有老下有小,处处都要花钱,如今两袖清风,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财了。”
“这两日伤病在家,我连大夫都请不起啊!!”
“你惹的事,还想衙门帮你善后吗?!”
白县令怒道,“失血掉肉的又不是你,你看什么大夫?!”
余家村信奉海神,采珠区在他们眼里就是海神的馈赠,就算果哥儿嫁给了白易,余村长都没有半点松口开放采珠区的意思。
谁动他们的采珠区,他们一村子的人全都敢拼命。
白县令刚得知采珠区的时候,也不是被没想过让余家村每年多采点珠,好提高全县的税收总额,从而提升自己的政绩。
但是他不敢来硬的,一村子的人命他可担不起。
况且彩珠县依靠海珠扬名,县里的人大多数也和渔村一样信奉海神,要是闹得大了,彩珠县的百姓也会跟着不满,于是白县令只好放弃干涉渔村采珠区的事。
朱诚要是有本事,兵不血刃地说服余村长多采珠,白县令还会夸他办事老练。
可朱诚好死不死用了最差的方式去逼迫余家村,简直是自寻死路还要拉人下水,白县令回来打听完事情的经过后恨不得隔空扇他一巴掌。
若不是朱诚是熟人介绍来得,白县令直接就在衙门当堂处理了他,而不是私下里和他说话了。
一向好脾气的白县令发了火,朱诚吓了一跳,连忙说:“大人息怒,卑职就算砸锅卖铁也定会将事情办妥!”
白县令面色好转,朱诚庆幸自己的小命保住了,而后立即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白府。
衙门贴了告示,百姓得知朱县丞已被革职查办,彩珠县的民怨才逐渐平息。
余村长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后,村人全都欢呼雀跃,有人还说以后见一次朱诚打一次朱诚。
不过朱诚经过此事后是不会再来余家村了,甚至连林家村都不欢迎他。
林村长知道事情经过后,特意带着林盛来余家村道歉。他觉得要不是林盛告诉朱诚海神祭的情况,也许朱诚就不会惦记采珠区了。
“老林啊,这事真不怪林盛!”
余村长摇头道,“我活了这么多岁数,也没想到还有人敢越过县老爷,打我们采珠区的主意啊!”
“谁说不是呢!”
林村长苦着脸道,“咱们渔村可就指望着靠海过活了,我们村年年采珠不如意,也没个人敢私自下海多采珠啊!”
前两年白县令建议他们村多多采集海珠,林村长也没答应。
林村长不仅没有落井下石还和余村人同仇敌忾,余村长大为感动,认为海神今年看到林村长的付出和忠心,一定会给他们村带来好运的。
俗话说有人欢喜有人愁。
朱一板被矛齿鱼吓得整夜发热说梦话,黄牙妇人帮朱诚做事没得到好处不说,还因此被儿子、儿媳责怪在家抬不起头。
以后她也不能去余家村了,否则等着她的就是余十的驱赶谩骂。
一切疯狂过后终归要恢复平静,不是死亡就是超脱。
朱诚等人损失惨重心如死灰,余家村众人打了胜仗载歌载舞,就连干活都是笑嘻嘻的。
莲娘这几天没有让余衣和林朵学刺绣,反而帮着她们和留在家的月惊洛一起折纸鹤。
因为白老夫人寿辰在即,设计好的纸鹤风铃和纸鹤珠帘,要抓紧时间送到楼掌柜那里。
不过忙归忙,莲娘她们累了,还能让月惊洛吹海螺解闷。
“歇一歇,喝口水,别累着了!”
莲娘听月惊洛吹了一上午的曲子,怕把他累坏了。
这要是在海鱼事件之前,莲娘是不会在意他吹海螺半天还是一天的。但有了恶鱼守珠的事,让莲娘进一步感受到海神的强大,也对象征着“海神赐福”的哥婿更加关爱了。
月惊洛吹海螺当然不只是为了给莲娘她们享受,他是为了和海中的矛齿鱼联系,让它们留几条鱼在这里看守采珠区。
毕竟比起他及时召唤,有鱼群天天守着更放心点。
反正它们就在海里生活,鱼数又多,轮流看守的话,就算每条鱼每十年守护半个月,过了五百年还能有很多矛齿鱼没见过余家村。
多亏了巴掌大的深水海螺,让他在家就可以和鱼群沟通,省得还要跑到海边。
其实鲅鱼也是很凶的,只是村人见过鲅鱼,还将它当成盘中餐。
让鲅鱼去吓人的话,数量多还好,数量少就容易被人抓去下饭。
矛齿鱼便没有成为饭菜的担忧,而且因为村人都没见过它,更能加强吓人的气氛,也更容易让人敬畏。
渔村人都没见过的东西,对于朱诚他们来说就更是陌生了。他们有心打听后得知,这些矛齿鱼连渔民都没见过,也会更加忌惮。
鳞哥儿收拾完午饭的碗筷后,正打算将剩下的鲅鱼物尽其用,不料柴门外来了个有一面之缘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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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悲喜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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