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阿嵬支换上西夏军士装束,腰牌在怀中。她牵着驮满硫磺的老马混入运粮队,却在营门口被守卫拦住。“口令?”刀光抵住她咽喉,阿嵬支指尖发凉,突然用党项语低喝:“铁鹞子的狼,永远追着血腥味!”
守卫面色骤变,抬手放行。阿嵬支刚松口气,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冷笑。转身刹那,寒光乍现——亲金派将领野利雄的弯刀擦着她脸颊划过,削落几缕青丝:“阿嵬支,你父亲叛国,没想到你也...”
千钧一发之际,营外突然响起震天喊杀声。凌清率轻骑如鬼魅般突入,火把将夜空染成血色。阿嵬支趁机抽出短刃,直取野利雄咽喉:“叛国的是你们!你们出卖西夏,让贺兰山的子民变成金人的奴仆。”刀刃相击的火星中,她瞥见凌清在乱军中左冲右突,恍惚间竟与记忆中父亲挥刀的身影重叠。
当粮草营的冲天火光映亮北疆雪原时,阿嵬支终于明白,自己与凌清早已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而这场以血为墨的棋局,才刚刚落下关键一子。
冲天火光中,凌清的长枪挑飞最后一名西夏军,枪尖滴落的血珠在雪地上晕开暗红的花。他回首望向粮草营方向,阿嵬支正立在燃烧的粮车前,短刃映着烈焰,宛如浴火的修罗。
“将军!西夏军大乱,正在溃逃!”副将张业的呼喊被北风撕碎。凌清却突然眯起眼——借着火焰的光芒,他看见远处山坳里有火光晃动,光影正朝着南朝军营地移动。
“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凌清猛地扯过缰绳,“传令下去,速速回防!”马蹄踏碎满地冰碴,她心急如焚:若敌军趁机偷袭空虚的营寨,留守的老弱病残根本无力抵抗。
阿嵬支也发现了异动,她翻身上马,朝着凌清疾驰而去。两人在半途相遇,少女的衣袍已被火焰燎出焦痕:“萧将军,我认得那军旗!是西夏左厢军的精锐,他们...”
话未说完,箭雨破空而来。凌清眼疾手快,一把将阿嵬支拽到马后,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箭矢。
“你疯了?!”阿嵬支惊怒交加,眼中有震惊。凌清却咧嘴一笑,扫视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断崖,“你带人去断崖设伏,我引他们过去。”
“不行!太危险了!”
“少废话!”凌清猛地扬鞭,战马嘶鸣着冲向敌阵,她的身影很快被夜色吞没,只留下一路凌乱的马蹄印。
阿嵬支握紧短刃,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片刻后,她调转马头,朝着断崖方向疾驰而去,心中暗暗向山神祈祷:凌清,你可别死!
凌清的战马在碎石路上打滑,身后追兵的马蹄声震得崖壁簌簌落土。她反手甩出三枚霹雳雷,惨叫声中瞥见敌军阵前那面绣着西夏狼头的黑旗——正是左厢军统帅拓跋烈的随从。
“萧将军!小心箭!”阿嵬支的呐喊裹挟着破空声传来。凌清本能地侧身,一支雕翎箭擦着耳际飞过,却见阿嵬支率领的伏兵从断崖两侧杀出。少女挥刀劈开一名西夏的马,染血的裙摆被夜风扬起,宛如绽放的曼珠沙华。
拓跋烈的弯刀劈开烟雾,狞笑道:“汉人果然狡猾!不过今日...”话音戛然而止,他的瞳孔骤然放大——凌清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枚硫磺火弹,正狠狠砸向脚下铺满松脂的栈道。
“轰!”烈焰瞬间吞噬整条崖道,热浪掀飞了半数追兵。凌清被气浪掀翻,坠落瞬间抓住崖边藤蔓。阿嵬支的惊呼声刺破夜空,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短刀狠狠插进岩缝,左手攥住凌清的手腕:“抓紧!”
两人悬在百丈深渊之上,下方是翻涌的河水。凌清望着少女因用力而涨红的脸。
“松手吧,你拉不住的。先自己上去”凌清哑声道。阿嵬支却咬着牙将她往上拽,发丝散落遮住眉眼:“我说过...你不能死...”
崖顶突然传来弓弦响动。凌清瞳孔骤缩,猛地翻身将阿嵬支护在身下。利箭穿透她的肩胛,剧痛中,她听见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喊,和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心跳声。
她看着凌清惨白的脸,少女反手甩出三枚淬毒飞镖,崖顶传来几声闷哼。
凌清感觉意识正在涣散:“东侧有岩洞,你爬过去”话未说完,整个人便往下坠去。千钧一发之际,阿嵬支腰间的狼头匕首突然勾住崖边凸起的树根,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手臂瞬间脱臼,却死死咬住下唇没发出半点声音。
她单手摸索着岩壁,用力一拉,阿嵬支将昏迷的凌清扛在肩头,踩上了岩壁。崖上的,拓跋烈的怒吼声越来越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岩洞是个天然岩洞,阿嵬支将凌清轻轻放下,把自己手肘复位。颤抖着撕开凌清染血的衣襟。有一瞬间的呆愣。见箭镞深深没入肩胛,伤口周围还渗着血。她猛地将箭镞拔出,昏迷的凌清疼得浑身抽搐,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
“忍忍...”阿嵬支的泪水滴落在她伤口上,从怀中掏出西夏特有的金疮药粉洒上去自言自语的说,“小时候被狼咬,父亲就是这么给我治的...”话音未落,洞外传来几个的脚步声。她迅速将凌清藏进岩洞深处的冰缝,握着短刀隐在暗处。
拓跋烈走进洞口,冷笑扫视洞内:“阿嵬支,你以为躲得掉?交出萧凌清,我留你全尸!”他身后的火把将岩壁照得通红。
阿嵬支屏息贴着冰壁,短刀在掌心转出森冷弧光。拓跋烈的皮靴碾碎洞外的冰棱,积雪混着血沫被踢得飞溅。她余光瞥见凌清垂落的手正在发颤。
“给你最后三息。”拓跋烈抽出弯刀,刀刃抵住岩壁,火星四溅,“一...”
少女突然豁着雪水吞了一口药粉,掰开凌清嘴巴,将解药药粉强行灌入她口中。
洞外突然亮起数十盏狼眼灯笼,将岩壁照得如同白昼。拓跋烈狞笑着举起火把,照亮角落蜷缩的两人:“原来在这里!”
阿嵬支将凌清护在身后,从怀中掏出个黑色小玉瓶。瓶口刚打开,浓烈的药香便弥漫开来。拓跋烈脸色骤变:“是蚀心散?你竟敢...呃!”他的话戛然而止,双眼圆睁着倒下——口中涌出黑血,竟是中了西夏至毒的"蚀心散"。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回头望去,那些西夏士兵正疯狂撕扯自己的皮肉,满地皆是抽搐的身影。她这才想起父亲塞给她的锦囊,里面写着:"蚀骨散毒药,万不得已勿用"。
冰窟外传来更密集的马蹄声。阿嵬支将染血的玉瓶揣回怀中,转头对上凌清逐渐清明的目光。她哑声道:“你们西夏的毒果然厉害。”
“我说过,要你活着。”少女扶她起身,短刀抵住洞壁,“但现在,得先杀出条血路。他们再来可没有毒药了。”冰墙轰然洞开,北疆凛冽的风卷着雪粒扑进来,照亮两人身后尸横遍野的惨状。而远处,南朝军的号角声正穿透夜色,由远及近。
冰墙碎裂的刹那,阿嵬支揽住凌清腰肢借力跃起,短刀在空中划出寒光,挑落两名举弓瞄准的西夏兵。凌清虽未完全恢复,却仍挥剑逼退左侧袭来的骑兵,染血的剑尖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红痕。
“往东侧密林撤!”凌清话音未落,一支狼牙箭擦着阿嵬支耳际钉入树干。她猛然转身,竟看见拓跋烈的副将踩着同伴尸体追来,手中握着的正是父亲佩戴的狼头金印。
“你把我父亲怎么了!?”阿嵬支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冲上前。那副将狞笑一声,突然将金印抛向空中,反手抽出弯刀直刺她咽喉。千钧一发之际,凌清掷出破冰剑穿透副将胸膛,自己却因脱力跪倒在地。
金印坠落在雪地里,阿嵬支颤抖着拾起,指腹抚过印面斑驳的血迹。身后传来南朝军熟悉的呼喝声,她转身望见凌清单膝撑地,仍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伤口口渗出的鲜血将雪染成红梅。
“萧将军!”赶来的南朝军将士围住两人,军医立刻上前查看伤势。阿嵬支挡住不让军医查看。撕下衣襟为凌清包扎:“萧将军没事!我已经为他用药!”
阿嵬支拿着金印说:“这是西夏厢军调兵信物。”她抬头时,北疆的初阳正刺破云层,将两人染血的身影镀上金边,
“萧将军,等北疆战事了结...”
“报——!”传令兵策马疾驰而来,“西夏主力回撤,西夏亲金派连夜西逃!”欢呼声瞬间响彻雪原,阿嵬支却对凌清抓住凌清的手说,“贺兰山神,会让我们相遇”。
寒风卷走少女离去的背影,凌清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这场始于市集的相遇,终究要在北疆的风雪里,续写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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