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污污蝶

学生在走动。

红旗在幡动。

读书声和蝉鸣同时铺满夏天的校园。

少年的脚步渐渐离开。

如同以往一样,从不回头。

——他绝不会惯着她。

这是迟泽周头颈笔直的背影,留给云蝶之唯一的信息。

等迟泽周的身形完全消失后,云蝶之才从震惊中回过头来。

只有茉妍留在原地陪她。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蝶蝶突然要刁难她哥,又或许是她一时兴起的恶作剧?

茉妍乖乖捡起地上的空瓶子,往旁边的垃圾桶扔去,然后走回来,轻轻地晃了晃云蝶之的手臂,温婉道:“蝶蝶,别愣着了。快上课了。我们走吧。”

云蝶之回过神,原本想放任自己的不开心继续蔓延。

但看着茉妍乖巧的脸,她想,没必要让茉妍承受自己无端端不好的情绪。

于是很快的,云蝶之强打起精神,对着茉妍笑着说:“茉妍,手弄脏没?我给你擦擦吧。”

云蝶之从包里拿出纸,仔仔细细的给茉妍擦干净。

然后挽着茉妍朝着教室走去。

尽管她是笑着的,但茉妍总觉得她在强颜欢笑。

一天很快过去。

等到下午放学的时候,和茉妍说完再见,再回到家,关上门,少女挺直了一天的背,突然就垮了下去。

光线漫漫,灰尘飞舞,一室寂静。

迟泽周还没回来。

云蝶之拖着沉重的脚步,往自己卧室走去。

扑通一声,她趴上床,然后渐渐蜷缩。

伤心——为他的拒绝,为他的无情。

迟泽周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云蝶之已经懂事的把饭提前煲上了。

就是没见她人。

难得。

可能是在楼上写作业吧。

迟泽周放下书包,打开电视。

倒也不是看,而且为了给一楼增添些声闹,总不至于整个屋子空空荡荡。

七点,新闻联播的开头音乐响起。

迟建民回来了。

迟泽周在厨房熟练打蛋。

迟建民脱掉外套,在换鞋,抬头问儿子:“泽周,蝶蝶呢?”

迟泽周浅浅抬眸:“在楼上写作业。”

油开了,蛋液倒进去,蛋饼煎得外酥里嫩。

迟建民换鞋,左看右看,没看到女儿的身影。

随后笑着打趣道:“今天没蝶蝶出来迎接我这个老家伙,还怪不适应的。”

换了鞋,迟建民先去鱼缸旁边,喂了鱼。

再洗了手,过来帮着儿子切菜。

七点半。

“蝶蝶,下来吃饭啦。”迟建民两手端着菜,身前围着hello Kitty的围裙在楼梯口召唤。

楼梯是实木地板。

门开,脚步声,下楼。

换上漂亮家居裙子的云蝶之终于下了来。

“爸爸。”

“诶,蝶蝶啊。怎么不开心呀?”迟建民抬头只看了一眼,就看出女儿的不对劲,随口关心道。

云蝶之拍拍自己的脸,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没有啊,爸爸,你看错了吧。”

她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

“哇,爸爸!你做的糖醋鱼卖相好好。”

“这条鱼好漂亮。”

她凑近闻了闻,像小猫嗅食,心满意足:“今晚我肯定能吃两碗饭。”

迟建民在厨房收尾。

迟泽周在面无表情的洗手。

迟建民听了,心花怒放,但也绝不抢工代劳。

慈爱的父亲道:“这鱼,是你哥哥做的。那两盘清炒凤尾,还有凉拌折耳根,才是爸爸做的。”

云蝶之:“……”

彩虹屁还有一大堆在肚子里的云蝶之,瞬间闭嘴。

怎么会是他。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拍马屁拍错了更尴尬的事情。

她闭嘴了,埋头跑过去,拿了碗筷过来摆好。

一家三口坐下。

絮絮叨叨说了些话。

中途云蝶之没有看旁边坐下的迟泽周一眼,都是在和爸爸搭腔,把爸爸哄得很开心。

迟泽周也无所谓被冷落,他话本来也不多。

少年吃相优雅,清瘦修长的手指,夹着筷子使用。

每一次夹菜,骨节转合,清晰可见。

云蝶之尽量不去看旁边的人,也不去看他夹菜的手。

然而越不让自己去看,她的心,就越是被动。

餐桌不大。

几乎是他一伸手,云蝶之的心绪都被牵动。

糖醋鱼摆在面前。

她都避让了。

可迟泽周夹菜的时候,手总是会无可避免的进入自己的视线。

他的腕骨削瘦,右侧下方还有颗淡淡的灰色小痣。

云蝶之以前常常看着这颗灰色小痣发呆。

配上迟泽周冷白的肌肤,和青蓝色的微鼓血管蔓延分布。

她觉得如果他手上要根红绳就好了,会为迟泽周平添几分禁欲的性感。

要是那根红绳,还是她亲自绑上去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云蝶之看得口干舌燥,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了。

然而下一秒——

“蝶蝶,你喝你哥的饮料干什么?”

噗!

偏头,嘴里的饮料,差点喷出来。

被爸爸一提醒,云蝶之错愕一看,才发觉自己竟然拿错了杯子。

此刻被爸爸和哥哥齐齐盯着。

云蝶之,想死的心都有。

窘迫的少女,想借着吃菜来掩饰自己突兀的尴尬。

“嘶!”

好辣!

她竟然吃了一个辣椒。

迟泽周从始至终的在用眼尾围观,像平湖,堪比波澜不惊。

甚至在她一番骚操作之后,少年无声的把筷子放下,就静静凝眉看着,她到底要闹哪样。

云蝶之被看得兵荒马乱。

“爸爸,我不吃了!不吃了!”

说了这句话,她脸色涨红,蹭的一下站起来,拼了命的往楼上逃去。

留迟建民站起身,在少女身后忙喊:“诶,蝶蝶,蝶蝶?你这孩子,今晚到底怎么了?”

迟建民捉摸不透,于是折身问儿子:“泽周,给爸爸说说,你妹妹在学校里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不然怎么这么反常。

迟泽周重新拿起筷子,长睫在眼睑处投下一抹暗色,冷静道:“不是。”

迟建民背手思索三秒,踱步:“不对。那就是在学校里,被臭男生给骚扰了?”

“等着,我这就给她班主任打个电话问问去。”

说罢,爱女心切的迟建民,就要作势起身去拿电话,问个明白。

迟泽周这时缓缓掀起慵懒眼帘,打断父亲道:“爸”

迟建民停住。

迟泽周站起来,语气淡淡:“我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你别管了。”

-

云蝶之坐在被子里。

床上被搭出一个金字塔。

她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丢脸。

迟泽周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她就已经溃不成军。

叩,叩。

有人敲门。

云蝶之把头埋得更深,捂住耳朵。

她现在谁都不想搭理。

只想藏在自己的茧里。

没过一会儿,敲门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门开。

再然后,被子被人用一股温柔的力道想要掀开。

云蝶之不想露头,于是在被子里抓牢反抗。

迟泽周试了两下,没掀开。

想说这姑娘哪儿来的倔劲,把自己盖的那么严丝合缝,憋死了怎么办。

他扯。

她抓。

扯了三下之后,迟泽周也失去了耐心。

她哥认真起来,不是开玩笑的。

一个大力。

哗啦一声。

被子直接被掀开往旁边甩。

云蝶之手还抓着被子,身体就这么以一道优美的弧线,被掀得直接仰摔在了被面上。

力道是相互的。

一拉一扯,迟泽周被云蝶之紧攥不放的反作用力,也拉得趔趄了一下。

为了稳住重心,不往前摔去,迟泽周只好眼疾手快的拿手撑住自己。

结果这么一撑,就撑在了云蝶之仰面的上方。

四目相对,时间静止。

上一秒,云蝶之恼怒迟泽周的无情掀被。

下一秒,待睁开眼,就发觉迟泽周怎么还投怀送抱的,突然就手撑在自己上方,和自己来了个——被咚?

这距离,太近了。

近到她甚至能看到他哥浓密的睫毛有几根,略重的呼吸,红润的薄唇,以及迟泽周上下滚动的硕大喉结。

云蝶之后知后觉,从没发觉她哥的肩这么宽过。宽到能为她挡住一方天地,容许她在此之间,肆意放纵。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可惜——

她缩在她哥的身下,看着上方迟泽周漆黑的眼神,从冷若冰霜,到些许慌乱,再到皱眉警惕后退。

仿佛身下的她是什么晦气之物,避讳不急。

迟泽周急忙站起来。

云蝶之慢半拍。

等她在床上僵硬的坐直,少女低落紧张的喃喃:“你...你来干什么?”

迟泽周理了下衣服下摆,恢复一本正经,厉声道:“爸爸担心你是怎么回事,差点要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

“云蝶之。”他语调忽低。

“你能不让家里人担心你吗。”

他垂睨眼前不懂事的人。

吃饭就该好好吃,跑什么。

云蝶之拳头捏紧,觉得委屈:“那我就不能有自己的小情绪吗?”

迟泽周呼吸粗了点:“小情绪,不是你对家里人爱搭不理的理由。从小到大,我怎么教你的,永远不要伤害你最亲近的人。”

云蝶之:“我没忘!”她冲他吼。

少女仰头用破碎的星眸看着他,固执坚强又令人心碎。

迟泽周紧紧盯着她,咬肌鼓了下:“那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别老是让我操.你的心。”

云蝶之想,你还好意思问我?

她顶嘴:“我没让你操.我的心。”

两人对峙,都在气头上。

于是气话脱口,变得更加丝滑。

迟泽周严肃:“那你想让我操.你的什么?”

“我......”

云蝶之下意识地说我不想让你操.我的什么。

结果等两人都反应过来,刚吵了什么的时候,目光相接的那一霎那,跟火山口发烫一样,立刻错开。

迟泽周下颚线肉眼即可的紧绷,甚至绷出锋利的角,垂在身侧的手,更是无声无息地掐进掌心。

云蝶之心如跳崖。

等会儿。

他刚刚说了啥?

还有,她又回了啥?

那句停留的主语,刚好把一场上头的对话变成了

——你想我操.你什么。

——我。

云蝶之咬唇戚戚。

她想,现在开口把‘我不需要你操.我什么’这句话补完,会不会场面没这么难看。

结果慎重考虑后,发觉无论前者还是后者,哪个都不行。

一个比一个更污。

踌躇,慌张。

是迟泽周先板着脸开口,扔下一句:“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

然后几乎是强装镇定的夺门而逃。

看着他飞快消失的挺直背影,原来一向成熟稳重的人,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云蝶之渐渐乌云见日的豁然开朗。

让我反思?

我反思什么?

难道我该反思一下,妹妹日日夜夜想让哥哥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吗?

前期大概就是,妹要踹门,哥就关门的走向。

毕竟哥还是很有底线的。

不过后期,哥就是在清醒的沉沦了。

嘻嘻,坐等哥哥打脸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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