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染连忙用手去摇地上的人,可怎么也摇不醒,心中微微一惊,伸手去探鼻息,但觉呼吸均匀,像是沉沉睡去。
方旭遥缓缓道:“这些人,都是不生不死的症状,绝不是一般惑心琴曲所有的威力。”
宁穆搔头道:“昨夜这酒楼中,只有绿绮全身而退,她的琴曲古怪得很,方兄,你可知那琴曲的来路吗?”
方旭遥摇头道:“我自与她相别后,虽交过几次手,但她的事,我却不得而知,只是她的武功大进,不知是何人所授。”
宁穆感叹道:“唉,方兄惹的情债,难办啊!”
林枫染微一沉吟,道:“无论如何,绿绮姑娘很有可能与庄子剑的下落有关,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她问清楚。”
宁穆与方旭遥均点头同意。
三人正欲转身出门,却听二楼有个声音道:“小丫头,你过来。”
三人向上望去,却不见有人,林枫染疑道:“是叫我吗?”
那人道:“你过来。”
三人刚才进来时,见地上、桌上都是醉如烂泥的客人,却未听到一丁半点声响,这时忽听到人声,不觉吃惊。于是,他们沿着木台阶走上二楼。
只见眼前之人,是个中年汉子,满脸胡子,桌上的杯盘直堆了五六层,空隙中还插着他那双油哄哄的黑铁箸。正是林枫染在九鼎山初见,昨夜坐在自己旁边桌的那个多髯怪客。
林枫染心下奇怪:这人莫非从昨夜一直吃到现在,怎么他一点事儿没有?
髯客怪声怪气地道:“小丫头,昨天这里发生了什么,你给我仔仔细细地说一遍,漏掉一个字,我把你炖了当下酒菜。”
宁穆见他出言不逊,忙要阻拦,林枫染立刻使个眼色,毕恭毕敬地对那髯客说:“前辈,晚辈知道的事,一定知无不言,只是……”
髯客瞪了一眼道:“小丫头要耍什么花招?”
林枫染拱手道:“晚辈不敢。只是,昨晚见前辈在这喝酒,莫非喝到中途离开了?”
髯客眉毛抖了抖,打了个嗝:“你看不见么,我刚酒足饭饱。”
林枫染干笑道:“啊,是了,前辈从昨晚一直吃到现在,那前辈定然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了。”
髯客道:“我没看见。”
宁穆奇道:“你一直在这里,怎会不知道发生什么?”
髯客一拍桌子,怒道:“啰里八嗦的小子!我问你了吗?我说没看见就没看见。”
宁穆正欲发作,林枫染在他脚上猛踩下去,痛得他直跳起捂住自己的脚,表情痛苦至极。
髯客问道:“你说的绿绮是什么人?”
林枫染躬身道:“前辈有所不知,昨夜晚辈在这里吃饭,有个叫绿绮的姑娘在舞台中弹琴来着,那琴曲让人听着如痴如醉,后来,晚辈离开,今早来时,就看到这样了。”
髯客摸了摸满脸的黑胡子,道:“小丫头还算诚实。这样,你跟我走吧。”
林枫染问道:“去哪里?”
髯客板起面孔道:“我去哪里,你就去哪儿。”
宁穆立即将林枫染挡在身后,拔出长剑,挺剑相向。方旭遥皱眉道:“前辈,不可!”
髯客笑道:“我饭也吃了,酒也喝了,累的很呐!今天就不和你们这些娃子比划了。”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一块布,将那双油亮亮的铁箸擦拭一番,然后将铁箸收入袋中。
髯客道:“小丫头,我看你还懂些礼貌,你的同门若是有了麻烦,你救也不救?”
林枫染心想:我哪有什么同门?且听他说些什么。于是,她略略颔首道:“还请前辈明示。”
髯客道:“一个姓戴的小子,和一个姓段的女娃,你认不认识?”
林枫染心中愕然,虽然戴北杉和段凌云并非自己同门,但他们毕竟一起来的,若是有难,又岂有袖手旁观之理?于是忙问道:“他们现下在哪里?”
髯客嘿嘿笑道:“他们么,危险喽!你若不去救他们,恐怕,啧啧,没命了。”
林枫染恳求道:“还请前辈告知,晚辈感激不尽。”
髯客哈哈大笑,道:“走吧!”
宁穆连忙道:“我也去。”
髯客瞥了他一眼,对林枫染道:“小丫头,你跟着我可以,至于这两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老夫可不喜欢。”
林枫染心中担忧戴北杉和段凌云的处境,只得回头道:“方大哥,宁二哥,我去去就回。”
宁穆听她第一次不称呼自己“喂”,竟是叫“二哥”,怔了一怔,忙道:“染染,你别信这怪人的话!”
方旭遥皱眉道:“仅凭他一面之词,却是不可信。”
林枫染道:“你们放心,这是我个人的事,我会设法弄清楚。”
宁穆低声道:“你不怕么?这人可不像好人。”
林枫染微笑道:“怕什么?死都死过了。”她抱了抱拳,转身跟髯客走了出去。此时,江上小舟渐多,他们飞身跃上一只小船,船夫摇着橹,向岸边行去。
宁穆望着小船远去,兀自发了会儿怔,想到林枫染那句“死都死过了”,不知是何意。一旁的方旭遥叹道:“阿染,还真是个有义气的姑娘呢!”
宁穆缓缓道:“是啊!”呆呆地出了一阵神。
方旭遥看他痴痴傻傻,伸出手指在他额前探了探:“阿穆,你没发烧吧?”
宁穆回过神来:“怎么会?方兄,你若是无事,我们瞧瞧去!”
方旭遥眺望着江水,半晌,点了点头道:“成为阿穆的朋友,果然是稳赚不赔的事。”
却说,那髯客与林枫染同乘一舟,直向蛱蝶谷行去,他一上船,便呼呼大睡,没过多久,就到了岸边。
两人下了船,避开集市,直奔向蛱蝶深谷。那髯客脚力好厉害,大步流星,足不点地一般,害得林枫染发足飞奔,片刻不敢停下,一直行到深夜。她只觉足底酸软,眼冒金星。
却听那髯客叫道:“到了。”
林枫染不知来到何处,只闻到附近花香幽幽,听到溪水潺潺之声,周围并无人语。她问道:“前辈,段师姐他们在这吗?”
髯客摇摇头:“他们,自然不在这里。”
林枫染问道:“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髯客道:“这是我家,我现在困了,自然要回到这里。”说着,他跳上一个高坡,准备要仰头大睡。
林枫染奇道:“前辈,你的家,似乎并不能遮风挡雨啊?”
髯客疑道:“现在要下雨了么?”
林枫染抬头看天,但见繁星点点,实在是个不错的天气。于是道:“没有雨。不过前辈,你当真要以天为被,以地为枕喽?”
髯客的胡子一扬:“有何不可?”
林枫染嘟哝道:“这样也好,一睁眼就可以捉些山鸡啦、野兔来吃。”
没想到,他听到此话,不禁哈哈大笑:“老夫这点心思,也让你看出来了。我现下要睡了,你捉些野味来吧。”
话音甫毕,径自睡去。林枫染喊了数声,只听得耳边鼾声大作。林枫染一天未吃东西,只得在附近的溪里抓了两只鱼,自己生火烤着吃了。
第二日天亮,林枫染见到髯客熟睡不醒,心想:这怪人带我来这里,好像并无相害之意,我自己又找不到段姑娘他们,只能等他醒来,再做打算。
她过去铤而走险的事做的多了,因此并不觉害怕。想起髯客让她捉些野味来,估计是醒来要大吃一顿。于是,她捉了些野鸡、野鸭,又从溪里捞出了数条鱼。
待到傍晚,林枫染在土坡边生了火,将鸡、鸭和鱼都剖干净,架在火上烤了起来。肉香四溢,髯客的胡子抖了抖,叫道:“好香!”
当下跳起身来,一把夺过林枫染的烤鸭,撕扯起来。林枫染尴尬笑道:“那个,前辈,这鸭子还没烤熟。”
他低头啃着骨头,嘴里道:“等烤熟了,鸭子就跑了。”
林枫染听他说话颠三倒四,像是还没睡醒,忙道:“这架子上烤肉这么多,都是给前辈吃的。”
髯客啧啧称赞:“不错,不错,你这小丫头心底不赖。”
一阵风卷残云,髯客心满意足地摸摸肚子,林枫染道:“前辈,戴师兄和段师姐在哪里啊?”
他理理胡子道:“他们啊,那边——”说着伸手一指,不远处果有一处山洞,因洞口隐蔽,所以林枫染之前并未发现。
林枫染拱手道:“多谢前辈。”说着,拔腿向那洞口奔去。
天色渐暗,她掏出火镰、燧石和火绒,点燃了火把,慢慢向洞中走去。那洞口并不深,她一步步向前探去,忽听到前方有人“呜呜”挣扎,显然是被塞住了嘴巴。
再往前挪动数步,林枫染果然看到两个被捆绑的人,正是戴北杉和段凌云,两人神情很是憔悴。她连忙拔下塞嘴的布巾,只听戴北杉喘了口气,叫道:“你怎么才来呀!我们差点死掉,快点给我们松绑!”
说着,扭动身体,将紧紧捆绑的手递了过来,林枫染正要解开,却听身后之人怪叫道:“且慢!这两个娃子要想出去,我有条件。”
戴北杉骂道:“我呸!你这坏蛋,会遭报应的!林枫染,你别听他的,快给我松绑。”
髯客倏尔闪到身前,拦阻道:“想得美。”
林枫染道:“前辈,大家都无冤无仇的,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髯客怪笑道:“误会?这男娃子不安好心!”
戴北杉辩道:“我不过和你过过招!你也不能欺负人,把我们都绑在这里吧。”
髯客怒道:“小娃子真没礼貌!”侧过脸对林枫染道,“小丫头,你要救他们,可以,但要先赢了我再说。”
段凌云道:“林姑娘,你别上当,他武功高的很。”
林枫染道:“试试再说”,向髯客颔首抱拳道,“前辈,怎么个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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