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跟着她。
沙士袭城之后,街上的人越来越少。
从奶路臣拐进女人街,还有一些摊位在等待客人。
霍柔加快脚步,在篷布中左右穿梭。
对方像拉着风筝线似的时紧时慢,不肯松手。
她转身进了711,在面包和杯面的架子中间缓缓挪动。
背后的目光在柱子上的反光镜中一闪而过。
男性,一个人。
“唔该小姐,这瓶牛奶好像过期了。”
她侧过身,把证件和手机上的信息给店员看,然后钻进了货仓。
男人进来转了一圈,看到了敞开的后门。
霍柔在货仓蹲得腿发麻。店员站在关东煮旁边向她招手。
“上了一辆保姆车。”
“什么样子?”
“黑色的Benz,车牌号我有抄。”
年轻的女孩子一脸兴奋:“Madam,会不会给我颁良好市民奖啊?”
“我会给你的店长写感谢信的。”霍柔把纸条放进口袋,对她笑了笑。
旺角的这间咖啡厅,藏在地下一层的隐秘角落。
Dawn,中学时就熟悉的字牌。霍柔绾了绾耳边的头发。
穿灰色西装的男子背对着外面,坐在角落里。
对面的座位放了一杯冷萃,冰化了过半。
她走过来:“刚才是你发的消息吗?”
对面的人抬起头,突然跟记忆里那张脸重合在一起,只是头发长了些,轮廓有了线条。
“好久没见。”他站起来,客气地点点头。
她也点点头,在对面坐好:“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久。其实那天在医院,已经见过了。”
“真的是你。”她喝了一口咖啡:“初初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些年你好像变好不大。”
“你变化蛮大。”她指了指他手上的戒指:“是跟他吗?”
他点点头:“当时家里出了变故,突然叫我过去。后来认识了家豪。”
“世界真小。”她晃着杯子里的冰块,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
“当时走得突然,没能跟你告别。”
除了告别,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她在心里说。
Ridiculous.
她把杯子推到两人中间,向后靠在椅背上:“有事吗?”
“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他的语速永远不紧不慢:“决定说出来,也很艰难。”
“结果不会变。”她看着对面:“如果能帮忙加速过程的话,多谢你。”
“家豪的父亲是个很成功的人,在英国和香港都有生意。”他递过一本杂志,封面上的男人头发花白,西服革履。
“他的母亲一定很美。”
“李太走得早。所以李生对他格外看重。尤其是...”他停了停:“尤其是感情方面。”
“你们不是已经?”她指了指宋梅逸无名指上的戒指。
“擅作主张。所以他父亲知道之后很恼,手也抓得更紧。”
“How?”
“李生不同意我们,是希望家豪走普通人的路。但是对那个女生...”宋梅逸摇摇头:“他同样不满意。”
“你是想说,那单案子跟李家豪的父亲有关?”
服务生的脚步声打断了谈话,一个小巧的火腿披萨摆在桌子中间。
“还是用那个老火炉烤的,试下。”
她拿起一角放在盘子里,切下一小块。
“你看这个。”他递过来一张纸。
是停车票,元月二日,阿Cat公寓楼下。
“李生的?”
对面点点头:“家豪跟他吵架之后自己跑回香港,李生也跟了回来。”
“哪得来的?”
“来探病的时候,从口袋里掉出来的。”宋梅逸低下头饮茶:“谈话中听得出。”
“如果李家豪有事的话,”霍柔又切了一小块:“你会为他说谎吗?”
火烤过的芝士很热,就像那年夏天的走廊。
“老师,霍柔有交作文给我。是我弄丢了。”
“你是班长,怎么这样不小心?”
她躲在门口,听到气恼的声音,偷偷探出头去看。
少年站在桌子旁边,眉目低垂,一脸平静。
大人们可能不知道。乖乖仔更擅长说谎。
“只要没有破绽。”他抬起眼睛:“真相未必是唯一答案。”
霍柔嚼着披萨,突然觉得他们是同类人。
理性的冰层下面,有随时豁出去的火热。
当然,理由需要足够充分,足够动人。
“多谢。”
她站起来,摇了摇那张停车票:“希望你们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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