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如同碎金,洒在带着露水的小院里。
画凉像往常一样,依旧穿着浅色的交领袍,语气日渐习惯的柔和:“吃饭了。”
庭院中,明日背对着他。她罕见地扎了两个可爱的丸子头,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泡泡袖连衣裙,群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她正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打理着那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侧脸在晨曦中显得无比柔和专注。
那一刻,她不像每日为生计和失忆所困的高中少女,倒像是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小公主,周身笼罩着一层不真实的光晕。
画凉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明日回过头,露出了一个比太阳还明媚的笑容:“来了。”
她小跑到他身边,带着一丝花草的清新气息,仰头看着他:
“画凉,你今天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画凉收回自己有些失态的目光,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模样,喉结微动,只轻轻应了一个字:“好。”
饭后,城郊的一座古寺。
明日双手合十,闭着眼睛。画凉抱臂倚在廊柱下,紫眸落在她认真的侧影上,猜不透她所求为何。
只见她求来一个崭新的、绣着“心想事成”的红色符咒,小心的捧在手里。
画凉走近,目光扫过那枚符,脸色瞬间一黑,语气不由自主的带着一丝酸意:
“你该不会.....又是给那只狗....”
话未说完,明日却将那个符直接递到了他的面前。
她脸颊通红,带着些许羞涩:“拿着。谢谢你昨天背我回家。”
画凉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他看着她递过来的“心想事成”四个字格外醒目。温热的情绪悄然漫上心口,让他一时有些无措。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手却诚实地、缓缓地伸了出去,准备接过这份独一无二的赠礼。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符的刹那——
呼——
一阵极其诡异的风毫无征兆地卷来,不偏不倚,只精致地掳走了明日手中地那枚符。
“啊!”明日惊呼一声。那符如同有了自己的生命,在低空中打着旋,悠悠地朝着寺庙外的方向飘去,速度不快不慢,仿佛...在刻意引导。
明日想也没想,立刻追了上去:“我的符!”
画凉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那阵调皮的风,又看了看明日逐渐跑远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双手抱在胸前,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这阵故作玄虚的风...他可真是太熟悉了。
明日一路追着调皮的符,穿过青石板路,跑过熙攘的街巷,嘴里忍不住的小声抱怨:“这是什么妖风啊?怎么跟逗我玩一样!”
那符最终像是完成了使命,轻飘飘地坠落在一处极为幽静,白墙黛瓦的古风小院门前。
明日气喘吁吁地弯腰捡起符,紧紧攥在手心,长舒一口气:“终于抓到了!”
就在此时——
呼——!
一股更强劲、更温柔,却带有不容抗拒力量的风骤然袭来,卷起地上的落花,迷乱了她的视线。
明日被这阵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只能勉强看到一个迷糊而高挑的身影,自那院中逆光而来。
风息渐止。
她努力眨了眨被风吹出泪水的眼睛,视线终于聚焦。
只见一个身着枫叶色交领袍的男子,正立于她面前。一米九多的身高带来了无形的压迫感。一头金色蓬松的中长发,在阳光下流淌着光泽,左侧几缕发丝被编成了一条纤细的麻花辫,优雅地别在他线条优美的精灵耳后。他手持一柄玉骨折扇,一双碧色的眼眸,正含笑凝视着她,那目光深邃得仿佛蕴藏了整个森林的生机。
他一步步走近,带着风与草木的清新气息。
明日想开口,却感觉一阵莫名的眩晕,视野再次变得模糊,四肢发软。
在她意识彻底剥离的最后一刻,只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带着清风的怀抱。
手持折扇的金发男子,轻轻接住了软倒的少女,他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
“你好啊,小明日。”
“风之雀。”
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画凉不知何时已站在院中。
“把你那风流倜傥的样子收起来。”
风之雀闻言,非但不恼,反而笑了起来。他从善如流地、小心翼翼地将明日递到画凉伸出的双臂中,还附带着一个极其欠揍的坏笑:
“好~那你来抱着吧。”
画凉接过明日,用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将她稳稳托在怀中。他蹙眉看向好友,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你有必要把她弄晕吗....”
风之雀潇洒地“唰”一声打开折扇,轻摇两下,语气无辜又狡黠:
“没办法,你什么都不和她讲,我想知道点什么,不就只好...用我自己的方式来看看咯?”
画凉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又读我记忆...”
风之雀笑眯眯地转身引着他向屋内走去。
刚到门口,便撞见了闻声出来的守护。守护一见到画凉,尤其是看到他抱着明日,立刻呲着牙:“啊!你这臭蛇!你对明日做了什么?!”
风之雀用折扇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守护的脑袋:“不得无礼。去,给客人倒茶。”
画凉看着瞬间吃瘪的守护,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去吧,乖狗狗。”
他刻意拉长了尾音,然后才扭头对风之雀说:“这笨狗原来是你家的?”
风之雀摇扇轻笑,替自己孩子挽尊:“守护只是心思比较单纯直率罢了。他还是个小孩子。”
进了室内,画凉将明日轻柔地安置在柔软的床榻上。风之雀走到床边,神色稍稍收敛。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汇聚起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如同夏夜的流萤,轻柔地点在明日的额间。
与此同时,他那一只原本碧绿如湖水的左眼,瞳孔深处晕开了一圈璀璨的金色,仿佛有液态的鎏金在其中流动。
他的意识,已然潜入那片属于明日的记忆之海。
——不对。
记忆本该是以时间为序,排列整齐的、闪着金色光芒的光柱。守护说过,她应该只有十六七岁,那么这里本该有十六七道光柱。
可眼前,却是上百道!密密麻麻,无边无际。
更诡异的是,所有这些光柱,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死寂的、毫无生机的灰色。
直到他的“视线”穿透这片灰色的森林,在记忆海域的最深处,望见了一柱孤零零地散发着微光的金色。
那是这片绝望灰域中,唯一的色彩。
风之雀的灵体走向那道光柱。从光柱的底部环绕着的光环可以清晰辨认出,这仅仅是她三周前的记忆。
她的人生,仿佛是从三周前才真正开始。
风之雀伸出手指,触碰了那道唯一的金色光柱。
影像如同涟漪般荡开——
【记忆画面】
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明日头上缠着纱布,脸色苍白的坐在病床上,眼神空洞而迷茫。
她的床边站着一个穿着时髦、茶色头发的年轻男人,正不停地鞠躬,脸上写满了惊慌与愧疚。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开车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不小心撞到了你...医生说你的头部受到了撞击,导致暂时性失忆...真的很抱歉!你要多少赔偿我都愿意!”
明日只是下意识地摸着自己裹着纱布的头,没有任何反应。
男人的目光落到床边一个可爱的书包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这个包...是当时在你身边的,里面有个日记本,你看看,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他又慌忙从钱包里掏出一厚沓现金,塞到她手边:“这些钱你先拿着用,不够再联系我....”
风之雀收回了手指,眼中的金色缓缓褪去,恢复了碧绿。
他转过身,看向一直沉默的画凉,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画凉”他沉声开口:“我只能看见她三周的记忆,只有三周...”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的看向床上昏睡的明日,仿佛要穿透她的血肉,直视那颗跳动的心脏。
“而且,从她有记忆的那一刻起,那枚净化过的魂骨玉碎片,就已经在她的心脏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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