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何事秋风悲画扇(五)

然而矜雅接下来的话却让初茵不禁怔然:茵姬夫人,我知道这些话我本不该讲。可正是因为你对我真心相待,我才不能不说。

矜雅将自己内心发愁已久的话语都尽数倾吐在纸笔间:「夫人,你与耀阳仙君已经结缡两载,虽然耀阳仙君目前并没有立正室的想法,可是以后呢?」

「我听三长老和独孤瑞说,现下独孤与轩辕两族和解,日后还要联合仙门百家,共同创立仙城,到时仙门百族恐怕有不少族群都会投奔到两族联手创立的仙城势力中。」

「到那时,一定会有其他仙门世家渴望与独孤联姻,而族内的高层长老出于独孤一族利益的考量,也势必会不择手段地说服耀阳仙君接受联姻。」

「夫人,我们不能陷入被动啊!」

「眼下耀阳仙君的后院中只你一人,你先前一直都在调养身体,如今你身体好了,可一定要把为耀阳仙君孕育子嗣一事放在心上。」

「时间不等人。」

「只有你早日诞下子嗣,才能在独孤一族立足。」

「毕竟以耀阳仙君这样的当世强者来讲,儿女情长只是一时。今日他喜你花容月貌,容色甚佳,对你百依百顺,宠幸优渥,来日也可能因你红颜易老,色衰而爱迟啊!」

「夫人,你定要早做打算!你身边并无其他亲友在侧,只有我一个伶仃哑女,还少不更事。若非夫人先前悉心教导,我也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夫人,我是真的在担心你!」

初茵知道这是矜雅的好意,她摸摸矜雅的小脑袋瓜,温柔一笑道:“好了,我的小管家婆!这些我都会牢牢记住!我保证,一定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让你为我担忧!”

夕阳西下,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直到矜雅的丈夫独孤瑞亲自登门拜访,矜雅这才依依不舍地辞别离开。

初茵目送矜雅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她望向天边的云霞,不知在思考着什么,久久未曾回神。

直到独孤承煊叫初茵一道前去和承烨用晚餐时,初茵这才反应过来。

只是在独孤承煊伸手牵住初茵的一刹,她竟然突兀地躲了一下。

独孤承煊愣住,却在下一秒重新握住了她略显微凉的指尖。

这一次,初茵没有挣扎。

她只是乖巧地落后独孤承煊半步,任由那人牵着自己的手,带她一起去正厅用餐。

独孤承烨最近发现了一些异常。

煊哥和初茵之间不太对劲。

她似乎有意抗拒煊哥的靠近,就连日常用餐也恨不得离煊哥八丈远,而煊哥对此并未发表任何意见,甚至较先前待初茵更温柔了几分。

这也引起了独孤承烨的重视。

他不认为自己去都城的这短短二十天里,煊哥与初茵之间会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改变。

那么初茵的反常就值得他全方位关注。

当初茵试图逃跑的事实摆在桌案上以前,独孤承烨从未把初茵这几日的异常视为心腹大患。

可是当担忧成为现实的一刻,独孤承烨颇有一种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的解脱与释然。

他明白,初茵很有可能想起了以前。

初茵是想起了以前,想起了那些被独孤承烨亲手用灵力封印的过往。

也因此她才会趁着独孤承煊外出‘说服’仙门百家的时机,找准了机会,摸出了松院。

哪曾想还未走出前院,就被早有警惕的独孤承烨给抓了回来。

是静嬷嬷在通风报信。

然而初茵不知道的是,她只是想起了一部分,却没有想起最近两个月发生的事情。

那些事情在脑海中总是模模糊糊,记不大真切。

她只记得两年多以前,是独孤承烨改写了她的记忆,丝毫未顾忌她的意愿,将她作为一味治疗家族遗传病的解药送给了独孤承煊。

自此之后,便是长达两年的欺骗与禁锢。

她被他们兄弟二人以‘茵姬夫人’的名义束缚在了松院后院。

而先前的那个身份,那个独孤承烨明媒正娶的柔弱夫人‘独孤初茵’早已染病去世。

甚至因为疫情传染的原因,连‘尸身’都被独孤副族长彻底火化了。

从此,她在世人的眼中成了一个隐形人。

她不再是独孤承烨明媒正娶的妻子,而只是贵族出于拉拢独孤族长的缘由,随手赏赐给独孤承煊的一名妾室。

只有这样的身份才能让她老老实实地待在后院中,不为外人所知。

也才能不动声色地保留独孤一族的颜面,避免她的存在成为他兄弟二人的耻辱。

明明是他们欺骗了,背弃了她,利用了她,还要剥夺她的记忆,践踏她的尊严,禁锢她的自由。

他们彻底扼杀了她想要回家的念想。

她是独孤承煊的禁脔,是不被世人承认的隐秘存在。

就连服侍她的侍女都是独孤承烨特意找来的哑女!

这几天她的脑子混沌一片,直到今天,矜雅拜访完松院辞行离开后,她才模糊地想起了一些她本不该记得的过去。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当日她亲自煮茶,向轩辕信之致谢时,那人却折枝成笛,为自己吹奏了那样一支曲调。

轩辕信之哪里只是一时兴起,他分明是在委婉地劝解她:要珍重生命,释然过去。

难怪这两年来,她总感觉独孤承烨对自己这位兄嫂的态度捉摸不定,时而越矩。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她一时的错觉,而是她与那个狼心狗肺的独孤承烨分明曾以夫妻的名义朝夕共处过整整一载!

可是他从一开始就欺骗了她!

独孤承烨只把她当成解决他兄长走火入魔之症的一味解药。

甚至为了确认药效,他不惜亲身上阵,尝试药效。

直到他确认无误后,才剥夺了她的所有,让他的兄长独孤承煊毫无后顾之忧地尽情享用。

三年来的朝夕相处。

三年来的全权交付。

三年来的视若家人。

三年来的用心融入……

原来她曾经所有的努力和真情都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独孤承烨分明没把她当成一个人!

她不知为何自己冲破了记忆的封锁,或许是轩辕信之的疗愈起到了远超预期的效果,亦或许是接连两次的记忆封印让她有了一丝抵抗之力,这才能在短时间内再次恢复记忆。

可是已经死过一次的初茵面对独孤承烨的怒气却已然无所畏惧。

她只是站在那里,静待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

面对这样的初茵,独孤承烨前所未有的躁动,他可以接受她恢复记忆,可是他不能容忍她竟敢妄想着离开独孤一族!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气喷薄而出,让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初茵忍着手腕上的疼痛,没有丝毫服软的迹象,她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独孤承烨怒极反笑,“茵茵,看来这三年来我对你还是太过仁慈了!让你忘了我独孤副族长的身份!今天,我就带你好好看看身为一名阶下囚本该享有的待遇!”

语毕,独孤承烨拽着初茵就把她带到了族内关押囚犯的狱所。

身为执掌独孤世家的副族长,独孤承烨总是擅长将恐惧当成控制他人的筹码。

当谎言被拆穿后,他选择用暴力碾压她,让她只能无奈屈从。

于是,他派分身提前支开了暗狱的守卫,那里除了独孤关押的囚徒外,一片静谧。

狱所门口只有独孤炎昌一人还在尽忠职守。

可是面对副族长独孤承烨对族长贵妾私下不敬的这一幕,独孤炎昌却只是站在那里,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

只因他清楚地明白,在那对兄弟的眼中,没有任何人比他们彼此更重要。

独孤承烨一路紧紧地攥住初茵的胳膊,到达目的地之后,一把将她推入了暗狱。

这是一处不见天日的阴森鬼蜮。

暗狱之中,处处散发着森然的死寂,还有让人难以忍受的腐烂气息。

昏暗的灯火中,但听“吱吱”两声,两只灰老鼠从初茵的脚下灵巧钻过,入目可及,处处都是蟑螂血水。

独孤承烨丝毫没有停驻,他拽着初茵的手,带她一间一间走过令人毛骨悚然的囚室。

“你看这一间!这里面关着的是先前偷袭我们独孤的万俟世家的二把手,在万俟一族的地位与我相当。可是自从万俟一族战败被俘后,他就被关在了这方暗狱中。每隔两日,我都会派人割下他身上的一个部位,鼻子,耳朵,嘴巴,舌头,手指,脚趾……”

“到最后,他就只剩下这幅光秃秃的躯干和一具面目全非的头颅,被我亲手泡入了这口盐缸。对了,这项刑罚名为人彘!”

初茵别过头去,却被独孤承烨毫不留情地用手扳正,他用无比温和的声音在她的耳畔清晰道:“茵茵,别怕!我不忍心这么对你!可前提是你要乖乖听话!”

初茵脸色煞白。

独孤承烨却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打算。

他只是面不改色地拽着初茵向下一个牢房奔去。

“看到没?”独孤承烨让初茵睁大眼睛,好好地看清一栏之隔的石台上摆放着的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此人乃他族派来的间谍,害死了独孤一族设在别国据点的五名族人。煊哥亲自出手把那个仙门世家屠戮殆尽,只留下了这么一个活口。”

“我给了他一个痛快——鼠刑!”

“茵茵,你觉得怎么样?”

“对了茵茵,你还不知道什么是鼠刑吧!”

“鼠刑就是绑定受刑者的四肢,然后在他的腹部倒扣一个装了数十只老鼠的铁桶,再在铁通底部用烈火不断加热,此时被高温烘烤的老鼠就会拼命地往铁通的另一端横冲直撞,直到在受刑者的腹部掏出一个大洞,然后直直地钻到他的胃里,肠子里,内脏里……”

“可惜你没有听到这位囚徒临死前发出的痛不欲生的嘶吼声,那可真是异常的悦耳动听!”

“茵茵,你怎么不说话啊?”

初茵“哇”的一声吐出来,趴在潮湿的地面上不住地干呕。

可是独孤承烨并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求饶声,于是,他只是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温柔地为她一点一点擦拭干净唇边的污渍,“茵茵,别怕,这只是一个开始。”

然后,他便紧紧地攥着初茵的手腕,拖着她来到了下一处刑房。

当独孤承烨在初茵面前彻底撕开以往那层温和无害的表象后,留给她的就只剩下独孤副族长残忍狠戾的威势。

这一刻初茵终于明白,原来她从来都没有看清过他。

一路行来,初茵在独孤承烨的强迫下‘参观’完了整个暗狱,也见识了无数的刑罚。

断椎。

水刑。

剖腹。

木马。

钉刑。

点天灯……

直到他们来到了最后一间,里面的房梁上只吊着一具肉色的皮囊。

此时的初茵已然面如菜色。

然而独孤承烨并没有停手,他把她牢牢地禁锢在胸前,用双手扒开她的眼皮,让她只能被迫睁开眼睛看清狱所中的惨相,“你知道人皮要怎么剥才最完美吗?”

初茵瞪大双眼,瞳孔中充斥着本能的惊惧与退避。

独孤承烨将下颌摁在初茵的柔弱的肩头,凑近她的耳畔,令人毛骨悚然道:“我知道两种方法,一种是从脊椎入刀,将囚徒背上的皮肤沿脊椎分成两半,再用刀子划开里面的肌肉和皮肤,这个时候,受刑者背上的皮肉就会像蝴蝶一样,张开翅膀,然后被彻底撕裂开来。”

“另一种方法,就是将囚徒埋在泥土里,只让他露出头颅,然后在他的头皮上划出一个‘十’字,再向里面灌入水银,水银会在自身重量的作用下顺着人体的皮肉往下坠,直到完整的剥出整张人皮。”

“茵茵,你猜,在整个受刑过程中,那人会发出怎样的惊叫呐喊?”

初茵哑然无声。

“我本不想将这些手段用在你身上,可倘若你非要执迷不悟,我也不介意亲手一试!”独孤承烨贴在她的耳畔,令人头皮发麻到,“茵茵,你猜猜,梁上挂着的那具人皮是男是女?”

初茵闻言又呕了起来。

独孤承烨却只是捏住初茵的下颌,勾唇微笑道:“这是一具女人的皮囊。茵茵,你知道为什么她会有此等下场吗?因为她违背了煊哥的命令!因为她不听煊哥的话!难道你也想像她那样,挂在房梁上自然风干吗?嗯?”

初茵在他的手中,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无法呼吸。

独孤承烨俯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方阴森鬼蜮。

独孤炎昌在门外无比恭敬地目送青阳仙君离开。

他刚刚接到一条命令:封锁族长后宅,任何人不得入内。

而身为独孤承煊的亲信,面对耀阳仙君亲弟弟下的命令,独孤炎昌只有无声遵从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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