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煜的声音有点低，像是坚持，又像是试探。

这种没有底气的声音，让顾琰的心没来由地软了一下。而那带着烟火气的一句挽留，就在这短暂的一瞬，毫无防备地灌入了顾琰的耳中。

那时顾琰看到的是怎样一双眼睛？

如凝聚起的墨一般乌黑，光点如淡星，隐隐蕴在瞳孔里。

在顾琰看来，这个人的矛盾过于显而易见，比自己更加不会遮掩，像是无坚不摧，又总在不经意间露出不安和脆弱，就好比他此刻的模样。

他本来就是一个莫名出现在他妹妹身边的所谓朋友，对于这称得上无微不至的照顾，顾琰该是感谢的，但却总有另一层情绪，将这种情理上本该存在的礼节完全压住，转换成他无法彻底归类的什么，冲撞在心底，却也寻找不到该存在的位置。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那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再次如海潮般袭来，浸入他不知什么时候被开了缝隙的心理防线，肆意滋生，蔓延，再覆水难收。

顾琰的脖子上还围着围巾，是出门之前卢叔拿给他，嘱咐他千万不要着凉的。对于顾琰来说，这种来自长辈的关怀实在久违，也弥足珍贵……不过，从心底里，他似乎又很明白，让自己留恋在那里生活的因素，绝对不仅于此。

再不果断下来，真舍不得走了也说不定……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呢，贪恋那些。

理智是一方面，但是感性总是快他一步。

“……没说今晚不回去。”

说完，顾琰埋头一个人往前走了两步，感觉到身后的人没跟上，又停了下来。颈间那围巾大概是羊绒质地的，给他围了个严严实实，所以不管他的语气和表情是如何，都给人一种柔软，毛茸茸的错觉。

透过围巾传出来的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站着干嘛，走吧。”

祁煜这才挪动了脚步，回答还慢了半怕似的，直到走到顾琰身边了，才迟迟地“嗯”了一声儿。

两个人并肩走回楼道正面的时候，顾希没在楼前，顾琰四下寻了一下，才在楼道口瞅见她。

“哥！你去哪里了。”顾希说着，也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明明没几步的距离，她的呼吸却有点重，像是刚刚冲刺了个八百米，缓了缓才说：“突然就不见人了，我找了你们半天。”

顾琰本就是想丢个盒子，也没想到会耽搁，见妹妹真着了急，连忙道歉说：“抱歉抱歉，刚刚信箱里的广告太多了，我顺手去给丢了。”

“好吧……累死我了，我就不上去了，想了想我也没什么要拿的东西。”顾希摊了下肩膀，努努嘴表示下不为例。

“成，那你们俩在楼下等我吧，我去放个东西就下来。”

小希乖巧点了点头，完后瞅着哥哥的身影三两步消失在楼梯口，才拍拍胸口大顺了两口气：“煜哥，正好，我先简单跟你说一下昨晚梦境场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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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楼，在开门的时候，顾琰愣了一下。

金属制的门把手，竟然是温热的。

但现在可是秋天啊，温度早就降下来了，难道……是狗仔？

停在门前，顾琰提起谨慎环顾了一下四周，却没见有什么可疑的气息。从隔层之间的走廊窗户往外看去……外面也只有像是正在聊着什么的小希和祁煜而已。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窗外，小希今天穿了个米白色的毛衣开衫，长长的卷发随意散着。不知不觉，她也到了需要他这个当哥哥的替她小心其他男生的年纪了……想想刚才，祁煜还说自己“知道”，“来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背着自己来家里找过妹妹。

顾琰越想越……不知道，反正不太爽。

楼前的两人毫无知觉地说着梦境场的事儿，顾希语速很快的把昨晚在基地的开会的情况跟祁煜说了个七七八八，而直到听到白蚁失去了联络的时候，祁煜才不自禁的皱了眉，追问：“然后呢。”

但顾希只摇了摇头：“我们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到了日出时间。”

“我知道了。另外，还有个事情……”祁煜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楼上，暂且还没听到下楼的脚步声，便多跟顾希提了一句：“你认识林莫奇么？”

你的妹妹也进梦境场了吗——顾琰出事之前，在研究所副楼高层的物品存放室，林莫奇确实是冲着顾琰这样问的。

如果可以的话，祁煜当然也想把事情查清楚再说，甚至独自把一切默默解决好，但目前能拼凑出的信息还太少，顾琰又独自身处于危险之中，情况片刻不容耽误，就算只是能让疑点有些许进展的可能，他都得尝试。

他看向顾希：“你对这人有印象吗？”

“谁？”

“林，莫，奇。”祁煜把三个字拆开分解，又分别说了每一个音都是什么字，可顾希仍是头一回听说的模样。

“这人怎么了吗？”她问。

祁煜把事情的大致情况尽可能地给顾希讲了一下，可听完之后，她更是一头雾水了。确实，她也明白，如果说对方在那种危机时刻提到了自己，肯定不是什么闲聊的话题……可就算她再怎么仔细回忆，也对这个名字毫无头绪。

她打小儿一直生活在北京，既没搬过家也没转过学，实在不应该有什么几面之缘后没了联系的朋友才对啊……揉了揉太阳穴，顾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煜哥，你有他照片么。”

毕竟虽然对名字没印象，看脸能认出来也说不定。

祁煜点了下头，划开手机，毕竟知道林莫奇的学校，想找他一张照片并不难。事实上，他现在手里有现成的照片也是因为此前另外找人调查了林莫奇的相关情报，只不过目前还没得到什么有用的反馈。所以他才想着，既然林莫奇特意提过顾希一句，说不准直接问她是最快的。

可照片翻出来，顾希还是摇了摇头。

“不认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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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