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的屏障消失,进与不进两个选项摆在他们眼前,但就像是拉架的人突然松了手,刚刚还放话说自己恨不得冲进去看看的陈铮这会儿不吱声了。
尴尬……就在陈铮这正为怎么把自己刚刚说出去的大话圆回来而犯愁,研究所恰时传来呼叫,令他如蒙大赦,立马按了接听。
“他的单线通讯无人接听,是出什么事了吗?”频道中传出孟子诩的声音,而话语间的代指的这个“他”,不言而喻。
李知紫伸手捂住了陈铮正要汇报的嘴,紧张的朝山洞内望了一眼,平稳住语气说:“没有,没事。”
她这么说,孟子诩也就权当是顾琰懒得接听了,毕竟这种情况此前也不是没有过,便放心下来转而对李知紫嘱咐道:“嗯,我就是提醒你们一声,铁路的修复如果还要花时间,你们就给关押的人在那边安置好梦境固定器后,带梦魇先回来一趟,在日出前。”
“好的。”
通讯挂断,李知紫给了陈铮一个眼神。
既然如此,这山洞是想进也得进,不想进也得进了,刚刚异响的不对劲在前,研究所的命令在后,陈铮一咬后槽牙:“走,进去看看。”
进虽是进了,边摸索着慢慢往里走,陈铮心里也还是忍不住犯嘀咕,这万一撞上了什么不该看的,被那个疯子质问一句“不是不让你们进来的吗”……他是想想就浑身发冷。等等,好像不是心理作用,这里面真的是比外面冷得多。
“还有多远。”搓了搓手臂取暖,陈铮小声地问前面带路的人。
“就在前面了。”
“你刚刚可也是这么说——哎呦。”陈铮刚要发火,就被脚下的碎石绊了个跟头,连连往前踉跄了几大步,摔了个狗吃屎,揉着下巴刚爬起来,恍惚就见前方似有鬼火,吓得差点没就地交代了裤子,直到后面拿着照明设备的人跟上来,光线往前探了探,他们才看清,那是梦魇。
他孤身一人,斜斜靠着洞壁,似是在闭目养神,看到他们这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也不意外,只若无其事的打了个哈欠,而没抬起的那另一只手,手心攥得紧,光芒从指缝间透露出些微,大概就是刚刚他眼花误以为是鬼火的东西……还好,善之石还在,他人看起来也没大事儿,重要的是,他并没有要责备他们擅自闯进来的意思,陈铮多少松了口气,小心地凑过去:“刚刚好大的声响,没什么事吧?”
梦魇没说话,只把原石朝他丢了过去,这下给陈铮吓了个够呛,摔了四仰八叉才算勉强躲闪开,没真碰到那玩意儿,他在心里骂了句,但没嘴上敢说什么,只爬起来掏出备用隔离瓶小心去捡,而这时,前面又传来了其他人的惊呼声。
“人没了,人跑了。”
跑了?陈铮心里一凉,装好瓶子起身往过赶的时候恰好迎面撞上朝他们跑回来的人,那人气喘吁吁的汇报说:“山,山洞上方的薄弱点被破开了一个洞,应该是祁煜干的……”
话没听完,陈铮就急着把他扒拉开,快步往里去,但……果真是一片空荡荡,别说祁煜了,就连她们最开始抓的那群普通人都不见了。
这些,梦魇不知情吗?
一群人,或有或无的,都把目光放到了姗姗来迟的梦魇身上,而后者并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反而先发制人,毫不避讳视线的朝他们暼过来:“看什么,还不快追?”
……
为祁煜破开那个通向光的裂缝,更像是鬼迷心窍。
幻境崩塌前的一瞬,他收了雾刃的锋芒,也有所心里准备,这是最后的关头,祁煜大概是会有行动的,而果不其然,祁煜把握住了时机,用那只本已伤痕累累的手探向了他。
可抢都抢到了,自己又怎么会乖乖地还回去。
他做好了应对的态势,但没想到祁煜并没伸手抢这张纸,他的目的压根儿不在此……脖颈处传来一阵痒,是被他的指腹轻轻蹭过,随之,压低的声音伴着温热气息呼在耳畔。
“你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流血吗。”
本就濒危的幻境空间霎时破碎,得以先一步脱离出来的是他。
洞穴内寂静空旷,祁煜仍陷于沉睡,黑暗的环境下,只有手中的善之石能稍微照亮他的轮廓,他轻抿着唇角,面容平静,和稍早片刻距自己目光咫尺前的模样全然不同。
祁煜失败了,就算决定犯险此地时的他还另有打算,但现在,他真的成了阶下囚。等这个人被押送回研究所,会面临什么呢……
该怎么做,他是清楚的,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做出了与之截然相反的事……此刻的山洞已经涌进来了不少人,吵吵闹闹的寻着蛛丝马迹,试图为这次的关押失误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裂缝上方的研究员很快报告说在附近挖到了什么埋起来的装置,推测说不定是那帮Dreamer在暗地里搞鬼,而置身于这群人中央,他望着那个实则出于自己之手的裂缝,不发一言。
他想到此刻应该早已离开的人,想到自己折腾一圈想弄清的东西,仍是谜团。
广场,火焰,那些人提及的那些内容明明该是与自己无关,却不知为何勾动着他,令他陷入混乱,陷入挣扎。看破幻境,恢复能力,他自然是可以对祁煜出手的,但他似乎又知道,就算自己对他出手,不到最后,那个人也绝对不会轻易露出破绽……他便干脆反将一军,以自己为要挟。
虽然这样做的时候,他甚至没想通为什么这个“要挟”是可以成立的,但不得不说,他赌对了,他看到了一向镇定的那个人眼中的慌乱,甚至到了最后关头,他都不愿意放任自己受半点伤害,而错失了先机。
想问他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究竟是谁。
抬起手,他轻轻触了一下自己的脖颈……也许吧,也许他的存在真的是谎言,可他的真实又究竟是什么呢。
这些问题的答案,他既想追寻,又莫名抵抗,可祁煜又是出于何种理由,何种心情,才同样闭口不提,甚至在今晚的见面中,自始至终没再开口对他叫出过那个名字……思绪纷乱的空隙,刚刚被研究员找到的那个未知装置似是爆炸了,洞顶的豁口裂开了更大一块,还从上面失足掉下来了两个人,陈铮他们忙乱的声音虽在耳旁,他却愈发听不清晰,反是花草虫鸟声透过那个渐渐扩大的裂口一点点渗透进来。
无论如何,你就是你。
不知已神游至何处的思绪中,忽有一道声音这么回答他,概括地答了所有他未能问出口的迷茫,那音色似已时日久远,朦胧模糊,无法辨清源自于谁,却是那么坚定而真挚。那一瞬,在体内被包裹隔绝开来的什么几乎要挣扎而出,又在精疲力竭却无果后被迫融于无声,只余留下阵阵酸胀感,令他无从缓解,久久难以平复……
他不该的,他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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