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那场大火，至少是没烧及安装着信号屏蔽器的地方。”目光扫过这片废墟，顾琰将视线停在了眼前的这栋废工厂上，“所以，如果说哪里能躲过的话……”
“地下。”祁煜说。
“嗯。”
顾琰也是同一想法，之前就被祁煜劈裂而倾倒的那扇大门已经落了灰，迈步进门内，他想了想说，“之前我带着他们三个从里面找路出来的时候，确实看到过一个……通往地下的楼梯。但当时我们一心找出口，并没往下探查。”
那晚情况紧急，他又不熟知路线，所以整个逃离工厂的过程算得上是横冲直撞，想回头找到那处仅见过一眼的地下入口，并非易事。
遍地的烧焦物几乎一碾成灰，他们每踏出一步，都会引起扬尘，呛人的很。但比这更棘手的是，随着步入黑暗的工厂内，祁煜体内的能量也在一点点消失。
很快注意到这点，顾琰把苏籽给的带有特殊遮光功能的腕带摘了下来，并卷起了袖口。瞬时，四周由手串上的善之石照亮，这样的一幕，不禁让人恍惚，仿若回到了山洞幻境。
祁煜看向顾琰，而他回看过来的目光已与那时全然不同。
“这样好点吗。”顾琰问。
“嗯。”
光源照及处，他们看到工厂内的东西大多已经被烧得辨不出原本模样，尽管如此，顾琰还是莫名感到了一丝熟悉。这种熟悉与他曾经来过这里应是无关，他想，毕竟那时这还是漆黑一片的，而当大火将四周烧亮时，他们又因为急着逃生，来不及仔细观察环境。
所以是……
“啊，我想起来了。这里和我以前进入梦境场时，随机醒在的那个工厂很像。”
“最开始那次？”这事儿，祁煜之前听他说过。
“对，那次我碰到了裘雪，她推测说，因为是研究所的范围，就算等到日出也没法再随机醒在其他地方，我们才自己想办法离开的。”顾琰说着，环顾四周，又沉默下来。
可两处研究所的据点都有相似的工厂，又代表什么呢……
“原本存储在这里的东西，已经烧没了。”虽然没有确切的理由，但祁煜也认为这不该是巧合，便就着光源稍加查看了一下左右，可惜。他放缓脚步，“也有可能是在那晚用通讯手环引你来这里之前，他们有所准备地提前清空了东西……”
祁煜正说着，就听走在他前面的顾琰突然惊呼了一声。
“就是这！”
“……里。”比起刚发现时的一瞬，顾琰的话在说到后半句的时候显然已经情绪低落了下来。
很快，祁煜便也看到了那处楼梯口，以及它已经塌掉，无人能过的现状。
其实这种堵塞程度并非劈不开，问题是这废工厂本就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他们又对地下的构造不清楚，若硬开这条路，弄不好会导致整栋工厂彻底塌毁。
是件麻烦事。
“祁煜，这有脚印。”一旁，顾琰叫他。
工厂内部落了厚厚的灰，所以踩过之处难免是会留下脚印的，顾琰指那处脚印，相较于他们刚刚踩过的地方，显得时日更久一些，已经覆上了一层新的灰。他看了看，“是两个人，和……一些维护者的脚印。”
顾琰稍有错愕，又跟着细观察了一下，恍然道，“哦，是因为其余那些脚印的大小和鞋底纹路相同。”
祁煜点头。
不过……视线扫过那些脚印，祁煜又上前了两步，忽然注意到什么似的，蹲下了身去。
那两个非维护者的脚印旁边，还有像是极细的车辙，划线一样的凌乱痕迹，差点就要被新灰彻底盖住了。
这是……
不远处，顾琰已经顺着鞋印，再次走到了那个被堵住的楼梯前。他摸了摸那堵路的坍塌物，沉默下来。研究所的人真的在大火后特意来过这里，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也不是。
好的是，这下面看来确实是有些什么的。但又难说他们想找的那个“楠哥”是否真的还能无事藏在这处。转了一圈，没再看到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他又朝祁煜这边走了回来，“你说，会不会早在当初留下脚印的那时，他们就已经被研究所……”
“嘘，有人。”
在祁煜放低声音提醒的同时，顾琰也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可眼前的楼梯下不去，这工厂里唯一的出口，只有他们来时的那条路，也就是此刻脚步声正传来的方向。
被堵在这了。
可是，怎么会，难道研究所还对这个地方有监控吗？明明都已经烧成这个样子了……
若真不得不在这个地方动手，为了不引发坍塌，最好是一击解决……好在从脚步声判断，来者也只有一人，若顺利，并非没有可能。祁煜浅退了半步，让出空间，顾琰则将念力集中调动于指尖以做准备，屏息等待。
两人却是没想到，对方从暗处走进善之石的光芒范围时，是举着双手，一副投降模样的。
“别，别动手啊。”或许是感觉到了这边的敌意，他声音都有些发颤，远远就表明立场道，“二位救星，别动手，是自己人……”
同一时刻，天空船这边的几人总算是避开了散布在天空的重重障碍而顺利降落。不过，相较于做好隐蔽工作就放心下来收拾东西准备下船的苏籽来说，柯允丞显然没那么淡定，“顾琰他们还联系不上吗。”
“那个工厂有信号屏蔽装置，上次也是这样的。”苏籽说。
“上次？”顾希问。
“对，上次，就是，上一次他们去的时候。”
顾希：“……”谢谢你亲切的解释。
“但是那个地方不是被大火烧了吗，装置还能管用？”裘雪想了想，然后轻轻的“啊”了一声。
“所以啊。”苏籽浅浅笑了一下，往书包里塞了两瓶牛奶，“看来是不会白跑一趟了，咱们也先往那边走着吧。”
陈北宁左看看苏籽，右看看裘雪，还是一头雾水，“怎么你们好像就都懂了，倒是也给我解释解释……”
工厂内。
踩着黑暗与光芒的边界，男人没有再贸然往前。
“二位是顾琰和祁煜，对吧。”说话的时候，他的两只胳膊还是一直高举着没敢放下，只在大概保持着姿势的同时，用抬起的大臂贴向脸，勉勉强强蹭了一把正顺着额头往眼角流的汗，“我叫小陆，是楠哥让我来接你们的。”
听到“楠哥”两个字，顾琰不禁眼前一亮，而祁煜则显得更谨慎些，“所以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来了的，这里有监控？”
“啊，有的，但是工厂内部的监控都烧坏了，只有大门口的还管用。”小陆说完，又紧接着解释了一句，“知道你们进了这工厂之后，我这一路是跟着脚印追来的。”
小陆说着，似乎是过于紧张，汗又流进眼角了。
见他一副想擦又不敢擦的模样，顾琰有些哭笑不得，“你要不先把胳膊放下来吧。”
“哦，好，好。”他听话乖乖放下胳膊，却紧张得一时不知该往哪里摆，只费力地组织着语言，“那个，那……”
“你们的那个楠哥，发色是？”祁煜问。
“啊？”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丢过来的会是这么样一个问题，小陆愣了愣道，“呃……金黄色。”
“带路吧。”祁煜说。
这就可以了吗。
来的一路上，他确实琢磨了半天，该怎样才能让这二位相信自己，想不到过程竟这么顺利。生怕人反悔似的，他连连点头，“好，好！咱们这边走。”
“你有头绪了？”跟着小陆绕出工厂时，顾琰在后面小声问。
祁煜想了想，说见到就知道了。
小陆带他们走的路，顾琰有印象，正是当初陈铮带他去找祁煜的时候走过的，只不过临近原先用黑半圆关着祁煜的那处空地附近的分岔口时，他带他们走了另一条，是上山的路。
吹来山风中夹杂了些许熟悉的味道，顾琰本以为是要遇见熟人，而直到登至半山腰处，才发现是这里种了药草，他叫不出名字，只能看出其品种奇特，尽管大多已有些凋零了。
“这是你们种的？”顾琰问。
“不是。”小陆说，“这原先就有，只不过那时看上去养护的还比较好，现在不行了。没辙，这玩意儿咱也没人会照顾啊。”
从种了药草的那条小径穿进去，再往里走，林木间藏着一个类似地道的入口，他们跟在小陆后面，一路顺着人造的台阶往下去，却并没看到什么藏身地，而是……
一条地下轨道。
“还要再往前。”小陆指着轨道前面的方向，“不远了，前面就是我们的庇护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