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 随州 虞府
“小姐~”一个身着藕荷衣裳的小丫鬟提着裙摆扯开喉咙从府外一路走过二门的小穿堂,上了抄手游廊,穿过月亮门,直奔后院去。
小丫鬟脚步生风,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像是有天大的喜事要急于分享。她心里觉得她家小姐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乐死。
碧春园里,纱幔低垂,白色的纱帘随着风飘动,香炉里升起阵阵的袅袅香烟,一身着官缎素雪绢裙的少女正倚在窗前的矮塌上,手里拿着绣品,只是她皱着小脸,似是不熟练地在绣着帕子,接着绣了几针,手艺不佳的她懊恼地把帕子轻放在案边,索性不绣了。
不绣帕子的少女支起下巴,呆呆地望着窗外,眼神越来越空,脑子里都是想着裴行之那张俊脸,想着想着,裴行之的那张俊脸被无限地放大,好像就近在虞听晚的面前,好似就如刚遇见那般地亲近……
想到裴行之,少女的嘴角上扬,掩饰不住的羞涩。
一晃遇见裴行之都三个月了,三个月前,虞听晚去了随州最大的法理寺拜佛。
也就是在那里,虞听晚遇到了书生裴行之。
虞听晚去法理寺,一是为过世的母亲点长明灯。二是由于爹爹的生意近期遇上了些许烦恼之事,她就亲手抄了佛经,祈求爹爹能度过这难关。
虞听晚抄完佛经又捐了些银两给寺里后,虞听晚就与主持方丈新明大师聊了佛法,心中没解出的疑惑都一一解开了,探讨佛经后,身心舒畅的虞听晚走出禅房,外头太阳的都西沉了,漫天红霞,因此回家的时辰也耽误了。
新明大师见此就让一个小沙弥给虞听晚留出一间禅房,让她在此住上一晚,再回去不迟。
见时辰真的很晚了,虞听晚如若赶回家中去,也必深夜了。深夜赶路,对于女子来说,也是有诸多不便的。无妨,在寺中还可以与大师对弈和讲佛,在这山中走一走,也惬意得很。
于是虞听晚就决定留下住一晚。
果然住山间,夏日里炎热都在这里被抚平了,就如同虞听晚那颗焦躁的心。
吃过斋饭,天色还不晚,走出禅房,山间的凉风轻轻拂过虞听晚的脸庞,冰凉的让虞听晚想出去走走。
于是,虞听晚跟住持说了去散散步,也让其他人不要跟着,就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秋月出门了。
每次出门,爹爹都会不放心地让几个家丁跟着虞听晚,生怕宝贝疙瘩般的女儿在外受欺负。而且还叮嘱虞听晚不要在外露富,就怕贼人惦记。只是每次虞听晚都想跟爹爹说,到底是谁在露富?爹爹安排的出行,那阵仗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虞家是首富般。
所以难得今日寺里也没有什么人,虞听晚也想自由自在一番。
主仆两人行走在山间,那山间清凉的微风吹过,脸上都冰冰凉的,好舒服。
虞听晚已经有很久没来寺庙了,久住府中,没有这自然景色,一下也贪恋这美景,她也不禁高兴地如同孩童一样蹦蹦跳跳了起来。
山间遍地的小花,让主仆两人渐渐撒开步子,开始在山间奔跑起来,一时间,山间充满了少女嘻笑打闹的欢笑声。
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法理寺亭下。
这里有一荷塘,面积甚是大,风一吹,远处层层的荷叶如同女子的裙边,一浪接过一浪,几尾小鱼自由自在地摇着尾巴在荷塘里游来游去。
虞听晚见着心生欢喜,来了兴致,提着裙摆就冲秋月晃手,就想要游湖去,而且她还想着摘些莲蓬回去,给爹爹消消火气。
秋月见小姐难得有这么大的兴致,就点头答应。
于是主仆两人直接上了塘边的一小船上。
秋月见着这无边的荷塘也高兴,她力气大,拿起长竹竿就站在船头,撑起船来了。几尾小鱼也欢快地跟在船身边,围着她们的船边游来游去。
虞听晚惬意地躺在船尾,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仰望天空,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连着近日的烦心事都烟消云散了。
只是这时光不长,船到了湖中央,秋月那专属于她的大嗓门就开喊道:"小姐,不得了了,船动不了了。"
听到秋月这么说,虞听晚也感到船没有继续往前进了,忙不迭地就起身,怎料船头的秋月直接将手中的竿去捣弄前面堵路的石头上,她力气大,又有一股蛮劲,只差人就要跳上那石头上,与那石头干架了。
刚直起身的虞听晚就这样失去平衡的从船上掉了下去。
暗叫不妙,虞听晚扑通一声直接掉到水里。
咳咳咳。。。水涌进喉咙,虞听晚忍不住连吞了几口水,窒息感油然而生,她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发不出一点声音。
秋月见虞听晚落水,“小姐~”喊了这么一句,也跟着掉了下来。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落水,船身支撑不住,也倒扣了下来,直接把主仆两人隔开了。
主仆两人都不熟悉水性,只剩秋月的大嗓门在喊:”救命啊!“
虞听晚也想喊,可是她却怎么也喊不出,身子却越掉越沉,她死命地蹬了两下,想往水面上浮,只是该死的脚上被水草缠住了,只剩两只素白的手在外挥了两下。
就当虞听晚觉得自己要溺在这里时,塘边突然出现一书生,书生见有人落水,毫不犹豫的就跳入到了水中,接着又有一书童跟着跳进水中。
这两人游得很快,书童游向了秋月身边。而书生则直奔虞听晚所在的水深处。
书生的水性似乎很好,他一扎子就扎到了深水处,认准了虞听晚的位置,不一会儿,就游到了虞听晚身边。
见到虞听晚还在不断往下掉的身子,他一把抓住虞听晚的素白手腕,他想把人捞起来。可是拉了一下,拉不动,才发现虞听晚的脚被缠住了,书生皱了皱眉,就从腰间取下一匕首,又猛扎到了虞听晚的脚边,仔细判断了水草的位置后,书生匕首一出,轻松地划开了缠住虞听晚脚踝的水草。
没了水草的束缚,虞听晚的身子一瞬往上浮了不少,由于她被呛了几口水,在水中与水草也耗了不少力气,现在已经使不上一点力气了,只是还有点意识,知道有人在救自己,所以,用上最后一点气力,她睁开了眼。
未曾想,见到眼前出现的竟是一模样上乘的俊俏书生。
这书生长得,也太俊了吧……
一向注重礼义廉耻的虞听晚脸蹭的就红了,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外男是多么不妥帖的事啊。
书生见她睁开眼了,游到她面前,开口对虞听晚说着什么,只是虞听晚听不清楚,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她口鼻里,她的身子还不断的往下掉,眼看又要被水草缠住……
她又十分危险了……
无奈之下,书生直接贴近虞听晚,不由分说地伸手捞起虞听晚的腰,又有点意识的虞听晚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睛,那强有力的手充满着力量,一点也不像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该有的样子。
而且书生眼下与自己贴的很近,近到彼此之间都没有了距离,紧紧贴合在一起。
啊这?
虽然此书生长得确实俊俏,但也不能做出如此下作的行为啊,虞听晚深受名门教闺,家里虽然经商,可是也是望族出生,这般被陌生男子触碰的行为,是断断不可的。
她的清誉岂不要葬送在这?
全然不顾现下水里的危险,虞听晚脑子一热,伸出手来,就要推开眼前的书生。
可是娇小的她怎敌得过书生?
书生见她抗拒着,不觉得也睁大了双眼。
虞听晚见他不撒手,小手还在挣扎着捶了几下书生的胸膛,只是她的力气太小,那书生的胸膛似乎如铁一般地硬,虞听晚的捶就像挠痒痒似的,撼动不了他一点。
在花费力气下,虞听晚又呛水了。
书生见此,也不放开虞听晚,直接抓住她乱动的手,那眼里满满都是警告她不要乱动。
虞听晚心性一下上来了,就用腿蹬了他两下。
书生似乎被她弄这么几下给恼怒了,人就冲着她人来了,就在虞听晚以为他也要蹬自己的时候,那书生直挺挺地过来,手掌按住她的后脑,把人带到了自己的面前,两人直接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了!
虞听晚在傻楞之下,书生的薄唇就覆盖上来了,两人唇齿交缠,口中竟是他的清冽气味。
虞听晚脑中轰地一下,人彻底傻了。
趁着这期间,书生顺利地把人带出了水面,并游向了岸边。
等虞听晚回过神来,就已经被书生抱在怀里,带到岸边了。
两人的衣裳尽是水,水滴不断往下掉,全身都湿湿黏黏的,那湿透的薄纱下,虞听晚触感到了专属于男子的体温。
这下,从未与男子有过如此亲密接触的虞听晚浑身烧透般,面红耳赤的。
此时此景,这么如若给别人看到了,那她一定得嫁给这书生了,只是多年经商的历练告诉虞听晚,自己怎么可以嫁给只见过一面的人呢?
想想最近的烦心事再加这一件,虞听晚一口气没上来,那胸腔里的水又往上翻滚,随即她两眼不断往上翻,四肢百骸都漫散开疼痛,不行,她快要窒息了。
那书生轻轻把她放下,见她脸色唰的一下苍白起来,浑身发抖,料想她这肯定是胸腔进水了,要赶紧救人。
只是这救人的法子…
书生皱了皱眉,幽幽地望了虞听晚一眼,下一息他轻叹了口气,还是救人要紧。
书生就半跪在虞听晚身边,直接大掌按上了虞听晚的胸。只见他双手交叉,不断的按压着虞听晚的胸部,一下,两下,三下…
书生按完几下后,又抬起虞听晚的下颚,查看虞听晚的口腔,他再次紧了紧眉头,再没有犹豫地低头就嘴对嘴的向虞听晚渡气。
“小姐~”此时被救上来的秋月正好见到一陌生书生对着小姐做着龌龊的事,这还得了?!她得救小姐!她费力地跑过来,一把推开书生,紧紧抱着虞听晚。
护犊子般的秋月满是警惕的看着陌生的书生,大有书生敢向前,她就和他拼命的意思。
而她怀里的虞听晚正好吐出一大口水出来,神志又回来了。
好在她还不知道刚刚书生对她做了什么,如若知道的话,估计会想不开又落水去来维持她的清誉。
一旁的书生见虞听晚把口里的污秽物都吐出来了,脸色瞬间也恢复如常了,大概是无碍了,他那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许是衣裳湿透了,不舒服,书生伸手拧了拧衣裳,恰巧他的书童也湿答答的走了过来,书生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书童,很有眼色的书童目不斜视地走向书生,并与书生附耳说了几句话。
这两人说话声音极轻,而且书生时不时抬眸看虞听晚几眼。那眼神里的凌冽让虞听晚心一冷。
虞听晚一直注视着书生,她不知道书生会做什么?这节点,附近都没有人,她和秋月都落水了,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虞听晚从来都警惕心强,不由得担心起自己和秋月的安危了。
直到书生与书童谈完后,书生才悠长地看了看虞听晚一眼,那一眼,让虞听晚警惕地抓紧了自己的领口,和预想的不一样,书生扭头就与书童走了。
只是,他就往右走了几步路,那里似是放着他的箱笼,他蹲下去,拿起一件翠湖大氅,他又返回来。
虞听晚见去而复返的书生,脸色苍白的抓紧自己的衣襟,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对策。
接着,书生只是把大氅一扔,准确无误地盖在了虞听晚的身上。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书生走远,虞听晚才敢拉起大氅,低头发现自己的贴身衣物若隐若现……
她的头再一次快要炸掉了,嘤嘤嘤,有点想哭,这书生到底被他看去了多少啊?
虞听晚回想着她刚刚水里被他贴身抱着,到了岸上被他抱在怀里,现在在岸边,又被他看了……
呜呜,虞听晚有种又想钻进水里的感觉……
一直目送那书生走到看不见人影,虞听晚才让秋月把自己给扶起来。
虞听晚站起来后,望着书生已消失的背影,他甚至都没有和自己说一句话,可还心细的给自己遮身的大氅,当下心头莫名一暖,这般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她从小到大还没见过。
心下也了然书生也大概不会以救恩为要挟,他就是出于好心才救的自己,这下一看,这书生是个好人呐。
虞听晚有点为自己刚刚揣摩他是坏人而有点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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