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会这么快吧。”

杨明春道。

现在的皇室子女中，先不说其他人，就说大公主今年都过了十七的生辰了，也没看圣上和文贵妃着急。

有了这等可参考的人物，雍朝对女子的约束就更少了。

京都中办了及笄礼而不定亲，甚至等到十八之后突然成婚者，比比皆是。

大夫人的态度，却不乐观。

当今圣上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这些小辈不知道，大夫人作为圣上的义妹，虽说不算完全了解，但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他绝不像表面上这般和善宽容，慈悲为怀。

不然也不会才继位十多年，就把雍朝从前朝混乱的状态，治理到如今的和平安宁，风调雨顺。

大夫人道：“宫里的流言，我也听到了。”

她是说三公主所言，杨明春要成为她‘准皇嫂’的事。

大夫人本不想说这么明的，但事已至此，有些话还是提前和明春讲明的好。

杨明春已经猜出大夫人此次过来寻她的目的了。

她问道：“娘，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大夫人伸手抚着她的脸：“娘想听句实话，你对太子，到底是如何想的？如果你对他有意，娘和你父亲，还有你祖父母拼死也会护你无忧。如果你不想嫁给他，或者有其他的心悦之人，娘也有别的办法。”

杨明春有些困扰。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太子对我很好，我们一起长大，以前在宫里三公主欺负我的时候，都是太子帮的我。”

要是真嫁给太子殿下，应当也是一件高兴的事吧。

看着她脸上的羞涩，大夫人心中有了答案。

“好，娘知道了。”

如果明春要成为太子妃的事不可避免，那杨家就要立起来。

公公和夫君总有年老离世的时候，为了明春，看来要开始逐步安排大儿子入朝的事了。

她起身向外走：“你好好准备春蒐的事，那边猎场大，到了之后好好的骑着你的马多转转。”

“真的？娘让我去跑马？”

杨明春有些意外。

以往怕她出事，也为了保持她低调文静的性格，大夫人束着杨明春，从不轻易让她外出跑马。

大夫人笑着点头，无奈地说：“真的真的，这次你想骑多久就骑多久，娘绝不说二话。”

如果圣德帝真的趁着及笄礼赐婚明春和太子，那赐婚之后，明春就要接受宫嬷的教导，再无这般清闲的好时候了。

“谢谢娘！我一定好好表现，绝对不让娘失望的！”杨明春保证说。

送大夫人离开的时候，杨明春还在兴奋地说要去挑一个好的马鞍。

却在她走远之后，迅速的收了笑容。

岁岁有些不解：“姑娘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杨明春叹口气：“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这可能是我最后的自由时光了。”

想着方才两人的谈话，岁岁道：“难道姑娘不想嫁给太子殿下？那为何要和夫人这么说。”

“也不是不想。”

杨明春回到房间，看着满屋精奢的装扮，和梳妆台上那些珍奇玉宝般的首饰。

“我是杨家最尊贵的小姐，嫁给太子殿下，这样皇室满意，我爹娘也不会为难，有什么想不想的。”

岁岁自小跟着她，很快听出了杨明春话中的意思。

她享受了杨家带给她的地位，也要做到她自己该做的事情。

为了杨家，嫁到皇室，就是第一件。

“可是姑娘，你首先是夫人的女儿，其次才是杨家的小姐。夫人希望你开心幸福。”岁岁道。

杨明春扬起唇角。

“应该是开心的吧，毕竟我和太子殿下自幼相识，和他相处我也觉得很愉快安心。我觉得他会是一个好太子，也会是一个好夫君。”

“那姑娘你喜欢太子殿下吗？”

杨明春认真地思考着岁岁的话。

“喜欢？什么是喜欢？”

岁岁也没有这样的经历。

“约莫是看到他，很开心吧？”

“那我应该是喜欢的。”

杨明春点点头，自顾自地说完：“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去把上次他送来的弓找出来，这几日我要好好练习一下射靶，等到了猎场上一定要多射几个猎物。”

难得大夫人不管她，杨明春第二日在院里练了大半天的射靶。

等到翌日去公主苑的时候，她的胳膊酸的连抬都抬不起来。

一路蔫蔫地去了公主苑，却见里面空无一人。

旁边候着的宫人见状，上前道：“四姑娘。”

杨明春问道：“这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难道我是第一个来的？”

那宫人道：“回姑娘，是皇后殿下改了课目，让公主苑和皇子所的主子们今日都去宫里的围场上课，说是要为春蒐做准备。崔嬷嬷一早就在宫门口候着，转告各位姑娘。四姑娘是不是没见到崔嬷嬷？”

见是见到了。

崔嬷嬷是公主苑的主管嬷嬷，平时对她们极为严厉。再加上她老是冷着脸，衬的嘴角和眼尾的皱纹深如沟壑，看着很是吓人。

杨明春本以为崔嬷嬷是在宫门口逮晚到的人，她不想和崔嬷嬷碰面，还特意绕了门进宫。

哪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四姑娘，婢子带您去围场吧。”那宫人道。

“不用。”

杨明春拒绝了她：“我知道路，自己去就行了，你去做事吧。”

围场在宫里最偏角的位置。

好在她只是胳膊酸痛，双腿走路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在经过一个甬道时，她听到有内监们的说笑声。

杨明春本是不在意的，直到听见他们话里竟然牵扯到了宋元阁，她才停下脚步，躲在门后偷听他们说话。

是五个负责洒扫的小内监。

看着不过十三四岁大小，身形瘦弱，宽大的内监服套在他们身上，极为不衬。

其中一个看着像是领头的人说：“就他那样的，在皇子所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欺负我们七殿下！我看是公鸡头上插根毛，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就是，要不说贱人就是命硬，就他上次病的都下不了床了，也没人给他送吃的喝的，他竟然也能活下来，啧。”

“还是早点死了好，免得碍眼。”

中间有个面上瞧着憨厚的小内监有些害怕：“他毕竟是皇子，咱们那么动手，不会真的把他打出什么病来吧？”

“瞧你那怂样，就是真的打死了又能怎么样，有七殿下和太子殿下给咱们撑腰呢。事就这么说定了啊，今夜就动手。”

杨明春听着，只觉得火气直冲头顶。

她想冲出去好好的教训他们一番，下一刻却和外面拐角的人差点撞上。

待看到来人，她立刻后退福身：“明春拜见公主殿下。”

此人正是当今圣上的亲妹，惠乐公主。

自从多年前惠乐公主嫁给了淳阳侯之后，一直在侯府深居简出，很少再进宫，也很少再出现在京都各个宴会之中。

杨明春也只在宫中的朝宴上偶尔见过她。

惠乐公主本人极为严肃，看人的时候经常拧着眉头，脸上皮肤很白无暇，但嘴角微微下垂，显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简直让人望而生畏。

杨明春也很怕她。

惠乐公主看着杨明春，眼中厌恶更盛，斥责道：“路都不会走，眼睛长头顶上了？”

杨明春福的更深：“是明春莽撞了，还请公主责罚。”

惠乐公主冷哼一声，讽刺地道：“本宫要是罚了你，端仪能把本宫给撕了。本宫可不想惹麻烦。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走。”

杨明春的母亲之前曾被先皇封为端仪公主，她比惠乐公主年龄小。惠乐公主这么称呼，倒也没错。

杨明春不想和惠乐公主多接触，闻言道：“是。”

惠乐公主一直站在原地不动。

杨明春无奈，只得先放过那几个小内监，决定等到了围场再好好的提醒一下宋元阁。

她慢慢退到门后，转身去了围场。

而围场里此时却是非常的热闹。

宫里的太子和各位殿下，还有他们的伴读们聚在一起，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杨明春从后面绕到封莹和杨春柔的身边，问道：“夫子来过了吗？”

封莹道：“还没来，听说这几日是周大人过来给咱们上课。”

春蒐和秋狝不同，春季动物繁育，有些有孕的雌性动物不能猎杀，不然就会破坏平衡。

皇后既安排他们提前上课，找的肯定是对这方面有研究的人。

这个周大人，生平最是喜爱研究动物的习性。

“明春。”

大公主已经换上了骑马装，她来到杨明春的面前，笑道：“听母妃说过几天我们要去河北围场猎狩，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如果这样的话，你的及笄礼是不是就耽搁了？”

杨明春道：“没事，圣上已经和我父亲说了，到时候在围场简单的办一下就行。”

大公主道：“也对，父皇那么喜欢你，一定会补偿你的。到时候我也会让母妃多看着点，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去找我母妃就行。”

两人在这边亲亲热热地说话，倒是让远处的三公主气的咬了牙：

“她一定在讨好杨明春，好嫁给杨春灵，真是太阴险了！”

身后跟着的符星云道：“三公主，我有一个主意。”

三公主看她一眼：“说。”

符星云道：“我听说大公主最近得了只鹘鹰，想在春蒐上大展身手。”

三公主闻言，嘲讽地道：“鹘鹰？她这小身板，能托的起鹘鹰吗？”

符星云道：“当然托不起，所以她连养鹘鹰的人都请到了。不过这外人嘛，没见过春蒐的场面，到时候一个失手，可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了。”

即便是不会失手，她们也能让他‘失手’。

三公主这才满意：“那就先让她再得意两天。”

只可惜她的满意没有持续太久，待看到杨明春带来的弓箭时，终于忍不住气冲冲地走过去，指着那把弓道：“这是我父皇库房里的弓吧，怎么在你这！”

大公主还没走，闻言不知是挑事还是什么，嘲讽道：“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父皇赏给她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