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缓和

另一头,纪景和芒种丢了云袖,顿时慌了神,只有肖肃依旧淡定。

他刚刚分明看见沈风的身影!

想必她是被沈风带走了。

他手中的扇子疯狂扇动,说话开始阴阳怪气,“别瞎操心,说不定她现在压根不想见到我们。”

纪景顿时明白过来,“你是说沈风?”

他双手叉腰,“到底谁才是我姐夫!”

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肖肃,那眼神直把肖肃气得够呛,扇子没忍住啪啪啪直打在纪景头上,“是我的问题吗?你去问问你姐,她把我当丈夫了吗?”

这一幕,恰好被挤过来的云袖瞧见。

“肖肃!”云袖隔着人群大声喊道,“你又趁我不在欺负阿景是不是!”

“我没有,你别冤枉我!”肖肃一眼便看见人群中云袖喷火的眼神,毫不犹豫否认,“不信你问你弟弟!”

说完他轻轻撞了纪景的肩膀。

纪景隔着人海,看见跟在云袖身后的沈风,越看越不顺眼,甚至有一种被姐姐背弃的感觉,心里顿时有一堵气上不来,故意说起反话,“你看错了,姐夫没欺负我。”

他将“姐夫”二字咬得极重,说完还朝沈风挑眉,眼神中充满挑衅。

沈风并未将纪景幼稚的挑衅放在眼里,只是护在云袖身边,帮她隔开挤过来的人群。

肖肃也瞧见了那人一副守护者的模样,冷哼一声,“你姐今晚有人陪,我们就别在她面前碍眼了。”

说完,他一手拉着纪景,一手拉着依依不舍的芒种,挤过人群自行寻找乐趣去。

云袖站在不远处始终挤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个熟悉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

被无情抛下,云袖只能心底无奈叹息,不情不愿地说道,“走吧。”

俩人肩并肩走着,为了缓解尴尬,一路上云袖当真充当起讲解,同沈风介绍这三年来盛京上元花灯的演变历史。

这三年,北境频频传来捷报,当年遭过北狄人残害的盛京百姓终是扬眉吐气,对在北境抵御强敌的边境战士也是多了许多敬意。

每逢重大节日,总有有心人为那些不知名姓的战士吟诗诵词,绘制图册灯画。

思及此,云袖难免心中感慨,其实这三年,她应该是听说过沈风的名字的。

每每捷报传到盛京,百姓们议论北境大营横空出世一个战神,似乎都有提到过沈风这个名字,只是当时大家都不会把这个名字同状元郎沈风联系在一起。

直到沈风被册封为镇北将军的消息传来,众人才确定,就是那个沈风。

沈风静静听着,时不时转头看看云袖认真的侧脸,配合着点点头。

这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三年前,她在他身边,活跃得像个小太阳。

实际上他对这些灯笼没有任何兴趣,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过每一个节日,哪怕只是在家里吃顿饭,他都会觉得很安心。

“还有没有人?”

突然,一个高昂的声音打断他们,“我家掌柜说了,今日谁要是能猜出这谜底,这走马灯就送给他!”

云袖抬头,看到一个小二站在台阶上,手上高高举起一盏走马灯,样式是寻常的样式,里头的画作却是云袖见过的走马灯里最特别的。

是一副连绵的千里行军图。

哪怕站得远,云袖依旧能清晰看出灯中手持长枪的将军面上的坚毅,可见此画作者功力之深厚。

最重要的是,那人的神色同沈风有点相像。

沈风见她看得入神,低头询问,“想要?”

“很特别。”但这个谜底,她猜不出来。

那便是喜欢。

沈风在心里头确认。

“站在这里不要动,等我。”

他挤开围观的百姓,走到那小二面前,说了一句什么,只见小二眼神立刻亮了起来,高兴地宣布,“这位公子猜中了,谜底正是重安!”

他将手中的灯递给沈风,“公子,这灯是你的了!”

“这人……”

“这不是镇北将军吗?”

“难怪能猜中……”

“沈将军,你是我们大梁的英雄,我们都很崇拜你!”

一个不到沈风胸口高的小孩直接扑到沈风面前,朝他露出稚嫩的笑脸,“沈将军,我现在也在拜师学习武艺,等我长大我也要去边境杀北狄人,当个大将军!”

旁边小孩的父亲拍拍他脑袋,嘴上抱怨着,脸上却挂着欣慰的笑,“说得那么好听,让你练功还总偷懒!”

小孩天真的话语像是打开了一个口子,周边的百姓纷纷围住沈风,向他表示感谢和崇敬。

沈风提着灯被团团围住,面对着这么多崇敬的眼神,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眼神闪烁,在人群中寻找云袖的身影,却见云袖就站在一排长灯后边看着他,眼中亦是闪着光点。

此时此刻,他只想穿过人群去拥抱她。

他谢过围观的百姓,毫不留恋从他们身边挤了出去,到了长灯后却没看见云袖的身影。

他茫然四顾,急切搜寻,最终在一棵桂花树下看见她的身影。

云袖原本站在人群中默默看着沈风上去猜谜,见他被认出才躲到了长灯后。

她不想也被人认出来,再给盛京添一桩风流故事。

自沈风回京后,城中对他的议论就从未停止过,敬仰的他的有,嫌恶他的也不少。

但在沈风心中,只怕五年前盛京百姓对他的唾弃之言更是刻骨铭心,难以忘记,如今亲耳听见这些赞颂之词,希望可以弥补曾经的一些伤害吧。

一盏走马灯蓦然出现在云袖面前。

她伸手接过,认真看那灯上的画作,感叹道,“这位画家一定很崇拜你。”

云袖欣赏完,再次把灯递回给沈风。

沈风看着她的手,挂笑的嘴角陡然压了下去,“你不想要?”

因为画中人是他,所以她不想要了吗?

云袖知晓他误会了,“这灯更适合你拿着。”

画中人是他,上战场的也是他,这灯,画的是他的故事。

沈风猛然一怔,抬手接过,他喉头有些酸涩,“那我会挂在我房间,时刻提醒我,这是我的使命,一定不会辜负画作人的一番心意。”也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望。

说起将军府,云袖自然而然想起他翻新的小院,顺嘴问道,“你院中的腊梅如何了?”

“已经都种下了,”沈风似是想起什么,眼中都带着笑意,“年前阿冲一个人兴致勃勃种了一下午,说是等到了明年冬,也能看到一院梅花落,到时候……”

沈风的话戛然而止,云袖却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一年之后,那是太过久远的事情了,谁又能知道会发生什么?

云袖不想多说,也不想听到什么承诺,她转开话题,主动问起沈风身边的事情。

“魏冲是你在军中最信任的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沈风在盛京中的行动,大多都只让这个魏冲参与。

也就这个魏冲,会帮着他“狼狈为奸”。

“也算吧,他村里人都被北狄人杀了,父母也惨遭毒手,他人小侥幸逃过一劫,后来被我遇上,我便带在身边。”当时魏冲瘦得只剩下骨头,他还一度觉得这个孩子会活不下去,幸好他撑过来了,还长得健康强壮。

想起魏冲那会瘦得跟竹竿一样,看见他被欺负却勇敢地站在他面前,沈风心中无限感慨。

“后来他随我上战场,我把后背交给他,他是我最信任的伙伴。”

“也挺好,感觉有他在,你身边热闹一些,”云袖下意识低囔,“没想到你竟也开始捡人了……”

沈风闻言,停住脚步,“阿云,纪家人于我而言,也是家人。”

哪怕是现在对他颇有微词的纪景,当初他初到纪家时,也是费尽心思逗他开怀。

他的不辞而别,不仅仅是对云袖的背弃,对纪家人来说,想来也是一种背信弃义。

“我时常在想,若是纪老太爷还在,我身边是不是便多了一个可以信赖的长辈。”

能把纪家人教导得如此正直善良,富有爱心,这该是一个多么受人尊崇的长者?

且若不是当初他将云袖留下,他又怎么会同她重逢?又怎么会有机会重新再来?

云袖没想到沈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有些意外。

她还一直以为,纪家不过是他一时的栖息之所。

“你的心意,纪爷爷会收到的。”

……

冬去春来,天气渐渐暖和,盛京城中的老百姓陆续脱去厚重的外袍,换上轻便些的春装,各个显得精神十足,喜气洋洋。

惊蛰时节,本就热闹非凡的长乐街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基本都是赴考的学子和陪考的家人。

四方楼今年打算联合济生堂,给赶考的考生开展一场义诊,云袖早早便到济生堂找林双月商议。

突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和急切的呵斥声打破了本该喜悦的氛围。

“闪开,快闪开!大夫,大夫快救命!”

一个粗麻布衣的中年男子背着一个湿漉漉的年轻人冲进济生堂,身后还跟着一个泪眼汪汪哭喊的妇人。

“林大夫,快看看我儿,求你救救他!”

云袖正在林双月的诊间,冷不丁被一阵哭嚎声惊到,心跳都快了一拍。

“你在这等我。”

林双月听这嘈杂的喊叫声,出了诊间快步走到被放在地上的年轻人身边,“怎么回事?”

“他落水了,林大夫您医术高明,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那妇人一看见林双月,整个人朝她跪了下去。

此时林双月可没时间安抚她,她蹲下细细检查年轻人的状态,可惜他已经没有了呼吸,面部也开始僵硬,显然已经错过了救治的最佳时机。

她冷静说道,“他已经去世了。”

“不可能,他没死,怎么会死呢,他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又怎么会现在死了?”那妇人哭喊着扑到年轻人身上,“儿啊,你醒醒,你快睁开眼,你动一动啊!”

“林大夫,您想想办法,再救救他,他不能死啊,我们老曾家就这么一个孩子,他不能死啊……”

“你冷静一点,”林双月被拽住裙子,都没办法动弹,“他这症状至少已经死亡一个时辰,不是我不想救,是我无能为力。”

“那林老大夫呢?”妇人不肯接受现实,整个人都有些魔怔了,“他是太医,让他来救我儿啊……”

林双月心底无奈的叹气,她理解为人父母的悲伤,但这确实不是他们大夫力所能及的。

她只得将跪在地上的妇人扶起,温声道,“大夫只能治病,救不了命,您家公子已经溺水身亡,还是带回去好生安葬吧。”

“你胡说!”妇人听到这句话,立刻推开林双月的手,指着围观的百姓,“这么多人看着呢,济生堂若不能治好我儿,那就是徒有虚名,以后还有谁敢来济生堂看病?”

林双月被她推得踉跄,差点撞上药柜,若非云袖手快扶了一把,估计得闪着腰。

“我济生堂行医向来堂堂正正,不怕任何流言蜚语,”一道沉稳的老者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林老大夫走到那年轻人身边,同样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年轻人的尸身,摇了摇头,得出了和林双月一致的诊断。

“带回家,好生安葬吧。”

妇人听到最终的死亡宣判,整个人腿软无力坐到地上,盯着地上的年轻人,眼神失去光彩,“怎么会呢?为什么呢?”

“都是因为你!”一直沉默的中年男子突然对着那妇人呵斥出声,“孩子一直念叨着累,想好好休息,你非逼着他日夜苦读,他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好……”

男子颓坐在门槛上,满是伤痕手捂住脑袋,“也怪我没用,要是早点阻止你,也许孩子就不会做这种傻事……”

他好几次都看见孩子盯着自家的井口发呆,他还以为孩子只是读书想入迷了,压根没往心里去。

“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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