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湛交出了让展浔满意的答卷。
但通过这件事,良湛认识到在□□里,你是否把对方当朋友那是你的事,而对方是否把你当朋友是另一件事。
展浔当然没有完全对良湛说真话,毕竟良湛只是他的一个选项,这个选项可以取用也可以划掉。
所以展浔不是单纯只安排了良湛去西岗,他还让阿柴派了别人也跟去西岗。那个人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跟踪墨迟,而且得让墨迟发现对方。他可以获取不到什么信息,关键是要做出“跟踪”的幌子。
是的,展浔想要的是鸽派内讧。
若只是单纯地派良湛接近墨迟,那良湛难免被墨迟怀疑图谋不轨,从而良湛导致难以接近搭讪。而单纯地只派人跟踪墨迟,又让跟踪者的身份有太多指向。所以展浔分开,良湛只进行搭讪,不知道还有同帮派的人跟踪墨迟。执行跟踪的人也不认识良湛,只当良湛是个西岗里的工人。
墨迟只要察觉有人盯着他,定然会支开良湛。说到底西岗是个特殊地带,盯着他的人可太多了。更不用说脂粉街开枪的事刚闹得舆论纷纷,不会不让墨迟加倍提防所有接近他的人。
而只要搭讪被打断,那良湛就仍没有被墨迟得手。
展浔非常了解诱惑的关键在于每次都要让对方觉着可以得手了,却又总是差少少没得手。
这样的推拉能给良湛再次接触墨迟的机会,可能留下电话,可能提及地点,不管是哪一个,只要制造下次再次接触的机会,良湛就有更多的推进情绪的余地。
人们会有一种惯性思维,若是有双方人马抱着完全不同的目标接近同一个人,那这两方人马很有可能不是一伙。
就是说哪怕之后良湛是黑渣帮的人的身份被墨迟了解,墨迟也只觉得黑渣帮想要套近乎。那跟踪他的势力要不就是鹰派,要不就是老郡长的手下了。而这地方是西岗,鹰派的人又怎么会来西岗。
到时候墨迟回去和他哥一合计,基本就敲定了是老郡长怕他们脱离掌控,非得派人盯着。
这定会激起墨沉的不满,想方设法地甩脱掌控。
而墨沉能联合的势力有谁——当然就只剩黑渣帮。
当然,这方法肯定不会得到黑渣的认可,毕竟只要展浔败露,又回到了黑渣帮会被人指摘为挑拨离间的形象上。可哪来那么多帮派形象,他们竞选都没那么讲形象,而且只要赢下了这场仗,要什么形象还不是你亲手创造。
何况即便败露,黑渣帮还可以表示压根没收过良湛。竞选前到处是派系之间的相互栽赃,指不定良湛是焊火派过来的奸细。哦,对了,他好像就是焊火帮的人,之前就给蓝雾的服务员逮到过,还想着放违禁物进蓝雾里,不信你可以问蓝雾的人。
是良湛自个跑过来非要跟他们,那良湛就该清楚办不好事情是什么下场。
但为了避免争吵与阻拦,展浔还特地引开了滚仔。
展浔已经做得很好了,毕竟良湛只要顺利推进,他甚至仍然不需要脱裤子。
只是展浔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良湛不是只见到了墨迟,还一同见到了他哥哥,墨沉。
论狡猾与沉稳,展浔不及墨沉。
良湛刚刚答应下墨迟“喝一杯”的邀请,便见着墙角有个人影闪过。
那个人影行动不怎么迅捷,以至于三个人几乎是同时看到。而墨迟与墨沉迅速对视了一眼,墨迟便出口了那句被展浔猜测到的话——“你先走,我改天再找你。”
但这话刚出口,却被墨沉打断了。
只见他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那个人影,接着却回到良湛身上上下打量,继而便对墨迟说——“不用管,我让他们多看着些就是。”
说着他绕回酒楼,和门口的安保交代了几句。之后竟然又走了回来,示意他们该去哪就去哪。
于是他们三人就这么绕出了西岗,甚至于当他们错过西岗酒楼后方的转角时,良湛又看见了那个偷偷摸摸的人,于是本能地说——“那个人……刚刚看到的是不是那个人?”
说话间他瞥向后视镜,看到墨沉与墨迟也看向了对方,可两人又把目光收回,听得墨迟笑着调侃,说你还挺眼尖啊。
但只有调侃,竟没有一个人追。
良湛也没多想,只是觉得西岗果然地处偏僻,坏人还挺多,他还是不要晚上在这里出没了,男孩子不安全。
三个人的气氛有些尴尬。
但只要有人沉默,那就到了良湛展示身手的时候。
之前说过良湛话多,而且对瞎聊胡侃炉火纯青。这是他的优点之一,但作为宝藏男孩他当然还有别的闪光之处,那就是他非常相信自己的人物设定。当下他的设定就是一个想傍有钱人又被墨迟美色迷住的打工人,而对方是有些内向但也没把他推开的老板。
所以是他打开的话题——“老板,这地方是你们的吗?”
这话题对良湛来说是试试水,可对墨沉和墨迟来说就是开门见山。以至于话题抛出来了两人竟谁也没有答,而透过后视镜,良湛见到两人有刹那的目光交换。
“不是,但是我在管。”墨迟说。
良湛一听来劲了,他立刻表露出自己吃苦耐劳的优良脾性,表示那他和两位真是有缘,你看刚到西岗溜达就碰上二位老板了,看来浊岗还是有他的一席之地,“之前来浊岗就听说找活难,没想到那么难,这好了,要是老板您的地方就好了,至少我也不用拿个牌子到处揽工,但我看这一带好像不繁华啊,那是不是——”
“你之前在哪里?”他的问题还没问,就被墨沉抢过话筒。
“□□,”良湛说,透过后视镜与墨迟对视了一瞬,“这位老板见过我,老板还对我有印象,是不是?”
墨迟赶紧和他哥解释说是,在精油的场子里见过。
“你什么时候自己去精油那里了?”墨沉语气一变,转而质问起了墨迟。
墨迟说没有啊,我只和你去过——说着他认真地想了想,可他还没想清楚,墨沉的质问又投向良湛——“你也见过我?”
墨沉警惕而锐利,他完全不被良湛带着走,而是自己出击,逼得良湛刚拿起了剑,又立刻把剑丢下扛住盾牌。他愣愣地看了墨迟片刻,而后有些为难地说我……我没印象了,对不起啊哥,我……
“我没听精油提过你。”前一个问题还没回答清楚,墨沉的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
这问题问住了良湛,剑直接在良湛的盾牌上“咣”地一划。
良湛勉强推开这一剑,说哎呀您别提了,我也老听人说精油阿哥,说在他的场子里干就能跟了他,我干了那么久甚至没分清哪个是他。
“他收人向来亲手挑选,你又怎么能没见过他就被他收下?”墨沉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还是蓝雾遇到的客人太柔和了,那连珠炮的提问让良湛想转移话题都做不到,那问题一个接一个打向良湛的盾牌,逼得良湛只能整个人躲进盾牌里。他说我没被挑,那会就听朋友说要几个看场打扫卫生的人,我就去了。您知道像我们这些要钱没钱要身份没身份,要找份工是到处不收——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本来良湛是想把长途跋涉说一轮,谁知道立刻被墨沉觉察,强行又拉了回来,剑尖直指良湛。
良湛的喉结滚动了一瞬,他有些慌了。毕竟在被逼问的时候,你甚至不能目光闪躲。你只能与对方对视着,还得搜肠刮肚找词。良湛苦逼,你说你话题不让换,气氛尴不尴尬你也不管,我不想回答了你还问,你就逮着硬聊啊。
但或许也是逼急了,良湛脱口而出——“收我的阿哥说我长得好看,精油肯定收。”
说着他也丢掉盾牌不挡了,他相信自己就是长得好看,你不同样觉着他好看,他不好看你能接他茬么,不好看能请他喝酒么,你要舍得你就一剑砍下来。
气氛又变得沉寂。
良湛的表情很严肃,看着不像撒谎。
有时候就是这样,越奇葩的回答越有可能是真话。虽然这答案让两人不约而同地扬了扬眉,但至少片刻的沉积后,墨迟笑了起来。
他笑着说你可以啊,你叫啥来着,哦,对了,良湛,你是长得好看,精油就喜欢好看的男人。
说着他瞥了一眼墨沉,说哥你别为难他了,你看他都不敢说话了。
看得出墨沉也稍稍打消了疑虑,被这不正经的正经回答一怼,他竟没继续追问。
话题难得变化了,调侃了几句“没想过精油还从手下人里挑”“精油这脾性难改,太好色”“他那几个场子有姿色的给他玩过才放出来,你又不是不懂”后,良湛才稍稍舒了口气。
而接着的话也变得能接了,毕竟**暧昧什么的良湛在蓝雾受过训练,顺势就把话题过到“那老板你觉得呢”“我觉得老板您就特别好看”“我没骗人我在□□就没见过长到您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档次”。
墨迟说你这些词拿来说我不是很合适,你还是得学学浊岗话,至少赞美的话别用错了。
气氛美好,回到了良湛的舒适圈。
而墨沉便沉默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玻璃窗。
墨沉不好对付,虽然不再对良湛猛攻,但良湛已试出了他的刀芒。
他本以为墨沉已经不把他当回事了,毕竟他不过就是个打工仔,赶巧遇上了老板当然追着老板屁股跑,想方设法地让老板留下印象。墨沉和墨迟身旁少不了良湛这类人,而良湛们低廉卑微又滑稽,甚至没有被怀疑的资格。
于是剧情又继续按照布设,他们可以喝几杯借着酒劲增进感情,再相谈甚欢,卿卿我我,乌烟瘴气——但当然不是。
墨沉没有放下对良湛的怀疑。
说到底,墨沉不相信身旁所有的人,包括他的弟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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