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吉像被踩到脚一样跳起来,凑到师父跟前瞅着这个罗盘,不禁紧张起来:“师父,要不让那个小跑儿还是小奔儿的给咱换个住所?”
“不必了。”
林与之淡然地望着头顶昏暗的灯,喃喃自语般地说:“因果注定,随遇而安。”
就在这时,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沉重又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钥匙串碰撞的哗啦声,由远及近。
是赵小跑儿回来了。
丘吉立刻把脑袋从罗盘上方缩回来,林与之也从容地将罗盘收回包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门被粗鲁地推开,赵小跑儿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塑料袋,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哎呀嘛,可累死我了,还好超市离这里不远。”
他把袋子往地上一放,抹了把额头的汗,嗓门依旧洪亮:“东西都置办齐了,还有两包挂面几个鸡蛋,饿了自己煮点,这附近晚上可没啥吃的,鸟不拉屎的地儿。”
他一边说一边从袋子里往外掏东西,动作麻利。
“多谢赵警官费心。”林与之微微颔首致谢,语气温和有礼。
“客气啥,应该的。”赵小跑儿摆摆手,目光扫过这间依旧简陋但多了点生活气息的屋子,似乎挺满意自己的杰作。
“那啥,东西都在这儿了,你们早点休息,我就住隔壁405,有事儿使劲儿砸墙喊我就行,咱东北爷们儿,睡觉死,但耳朵灵。”
他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转身就要走。
“跑儿哥。”丘吉又突然喊住了他。
赵小跑儿以为他有什么吩咐,赶紧转身看他。
然而丘吉表情凝重,盯得赵小跑儿一脸的莫名其妙。
最后他指着他的脑门心:“你的印堂发黑,恐怕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赵小跑儿顺着丘吉手指的方向抬抬眉,正好一阵冷风从门外吹进来,他的脊背十分不自然地抖了抖。
但很快,他那大大咧咧的笑容掩盖了这份不自然:“胡咧咧啥呢你这孩子,年纪不大,想法还挺多。”
赵小跑儿伸手想揉丘吉的脑袋,却被丘吉笑嘻嘻地躲开了。
“行了行了,真得走了,明儿一早祁老大可能还得找你们呢,睡个好觉啊。”他说完,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走出404,顺手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隔壁405也传来了钥匙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师徒二人。
“啧,说了还不信。”
“小吉,我不是说了吗?不要插手别人的因果。”林与之已经在床边上坐了下来,语气淡得像一阵轻烟似的。
丘吉赶紧点头笑了笑,随后走到赵小跑儿买来的那堆东西旁,扒拉了一下,拿起一个崭新的红色塑料脸盆,又看看自己口袋里剩下的红豆,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师父。”丘吉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们不插手别人的因果,但也不能看着他真被什么玩意儿缠上不是?毕竟住隔壁呢。”
他手脚麻利地抓出一小把红豆,想了想,又加了几颗,然后出了门,蹑手蹑脚地走到405门口,将那一小把红豆一粒一粒地塞进了房门的门缝底下。
做完这一切,他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蹑手蹑脚地缩回来,轻轻关上门,对着林与之做了个搞定的手势,脸上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
“辟邪套餐,免费赠送。”
林与之看着徒弟这顽皮的举动,眼中掠过一丝无奈,却也有一丝极淡的笑意。
“收拾一下,早些歇息吧。”他温和地说。
丘吉也收敛了嬉笑,用力点点头,随后仰面一躺便在木制沙发上睡下了。
而那走廊的尽头处,某个东西,正在一点一点朝着他们靠近。
夜已经深,整座城市彻底陷入了黑暗。
屋顶悬挂着的灯泡不知何时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那冰顺着电线开始慢慢延伸到了地板上,最后像蛇一样朝着丘吉而去。
“阿嚏!”
丘吉是被冻醒的。
睁开眼时,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后背结了冰,那与木质沙发接触的脊背像失去了感知一样麻木。
他猛地坐起来,却发现后背并没有什么冰,周围的温度只不过比白天低了几度,在这种炎热的夏季,低几度并不会让人感觉到是置身冰窖里。
周围还是和他入睡前一样,什么都没变。
林与之正盘腿坐在床中间闭目养神,似乎并没有受到侵扰。
丘吉暗叹自己可能是被白天祁宋讲的故事影响到了,总觉得这个阴仙无处不在。
他摆摆头,打算换个姿势继续入睡。
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哪里不太对劲。
灯泡,地板,桌子,沙发……都没问题。
但是……
丘吉猛地朝林与之那边看过去,这一看就把他吓了一大跳,那透过层层灰尘照进来的月光打在师父的身上,淡得不能再淡的光晕却显露出一丝冰晶似的反光。
他疑惑地站起身,慢慢地朝着床边走过去,直到靠近师父,他才讶异地发现,师父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而林与之则闭着眼睛,整个人没有任何生气。
丘吉内心忽然变得恐惧,那种来自阴仙的顶级压迫感瞬间将他吞噬。
他朝着师父的脸慢慢伸出手,企图去确认脸上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是雪花。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离师父的脸只有一厘米时,那层冰却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消失,林与之的脸和身体也恢复了常态。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小吉?”
丘吉猛地回过神来,却和师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的眼睛对上了。
他的手指还很尴尬地悬在离师父的脸一厘米的地方。
“师父……”
丘吉赶紧收回手,慌慌张张地想解释什么,却在下一秒看见自己的师父眼神瞬间切换,并且以极快地速度将他一把揽至自己身后。
这时他才看见那个老旧的木门门缝光影微微闪了一下。
有东西!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带上家伙事开了门出去。
果不其然,一个身影在他们出来的一瞬间就消失在了幽深的走道尽头。
“追。”林与之只低沉地说了一个字,丘吉便像闪电一样朝着那个身影追出去。
然而等丘吉过了拐角处,那个东西已经不见了,面前只有无尽的黑暗。
丘吉眯了眼,心中的防备却丝毫不减,这个楼栋已经被他埋下了红豆,这个东西应该不会那么快离开这里。
他一定躲在某处。
丘吉暗暗地捏紧竹筒剑,朝着走道更深处而去,每一步他都如此谨慎,生怕被这个东西偷袭。
破旧的瓷砖地板已经空鼓,踩在上面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仿佛丘吉从小到大经常听到地棺材盖板的声音。
空气中隐隐有一丝腐臭的味道,不知道是动物的,还是人的。
丘吉紧紧地盯着前面的黑暗,距离也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那层黑暗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东西,丘吉下意识就举着竹筒剑猛地往上扎。
“卧槽!干啥玩意儿呢!”
赵小跑儿惊恐地看着离自己的脸只有几毫米的竹筒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好家伙,要不是他及时握住丘吉的手腕子,他这张绝世容颜可就破相了。
丘吉仔细看了看赵小跑儿的脸,确认是人,而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变的,这才松了口气,收了竹筒剑。
而他的眼神也下意识地看向了下面……
黄鲜鲜的,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中还能反光的……海绵宝宝四角内裤……
“看啥呢!”
赵小跑儿伸手捂住鼓起来的部位,脸羞得涨红,一个没注意,手里的肥皂从手里滑了出去,掉在不远处。
“……”
他开始犹豫要不要去捡。
好在丘吉对他的身体并不感兴趣,将竹筒剑往自己道服腰带上一插,不耐烦地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游荡个什么?”
赵小跑儿委屈大发了,赶紧解释:“我来冲澡啊,这大热天儿的,浑身汗,都说了咱这旮旯条件不好,厕所是公共的嘛。”
说完,他就放心地去捡肥皂,一边捡还一边低声抱怨:“还说我呢,大半夜拿个竹筒子,要捅谁啊?这祁警官也是,咋找来俩神神叨叨的人儿呢。”
丘吉瞪了他一眼,赵小跑儿就不敢吭声了,只能低声碎碎念着。
说到底这师徒俩也是祁宋的贵客,他一个实习警察怎么样都不能得罪,有怨气也只能埋肚子里。
“小吉,别惹事。”
跟过来的林与之淡淡地看着二人,手里的罗盘指针依旧混乱。
赵小跑儿觉得还是林与之看起来好相处些,就这么穿着条内裤友好地和他打招呼:“林道长,你们这么晚了不睡觉为嘛呀?”
林与之朝他轻轻笑了笑:“我们师徒晚上都有夜跑的习惯,刚刚锻炼回来,正打算上个卫生间。”
“原来是这样啊,这个习惯挺好的。”他拿着自己的小盆和香皂掠过师徒二人,“那我就先回去睡觉了,两位慢慢上厕所哈。”
看着赵小跑儿毫无所谓的背影,丘吉真是怎么看怎么不痛快,抱着手臂向自己的师父抱怨:“师父,你看这人,分明没把我们放眼里,让我们来住这种阴气森森的破楼不说,还耽误我们抓鬼。”
“这些都是小事,那东西才该是我们应该关注的重点。”
林与之看着手里依旧没有反应的罗盘,眉头紧皱,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果不其然,赵小跑儿的粗嗓子划破了寂静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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