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引立即将手覆在他的眉间，正打算渡灵给许闻川之时！呼吸一窒，手中僵停…
忽而沮丧而垂落下来的手，拍出水浪。
他想起，
自己是魔。
痴心妄想地渡灵力给许闻川，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许闻川的手还扶在自己腰间，江引仰头看着许闻川，他为此感到无能为力。
一时之间，山谷足够静谧，静谧到他听见了自己的破碎。
“许闻川，醒过来…”
这句话，特别…特别没用。
此刻的江引觉得自己是周围自然一切，是水，是风，是石，是一切视而不见，是一切只能在身侧苦苦看着凡人受难的万物。
垂眸瞥见，此时他胸前灵石竟和凡品并无差别！只是一个饰品垂挂在他胸前。
“啊。”
江引脑中灵光一闪！这颗灵石对自己似乎有特殊灵能，每一次当自己准备伤害许闻川时，它才会出手…
那…
江引在自忖的同时，抬头看去许闻川体内愈发汹涌的魔气冲势如洪，从眉间不断涌现！他手中挣扎的力量愈发强势，江引腰间有所体会，他圈抱自己的姿势也更加紧凑。
这般焦迫…想着，江引抬起自己湿漉漉的手，手中蓄满灵力之时！他悬在半空的手突然一顿…
眉川微动，抬头谨听，
山间隐隐急促人声呼唤…
“许大夫！”
“救人命啊，许大夫！你在哪啊…”
哭声哀求，一声未完又叠上一声。荡在山谷里，一声接着一声，好似接力而来。江引寻找着声音方向，耳朵里山谷回荡朦胧阔阔。
也在此时，许闻川竟有了波澜起伏…他放在江引腰间的手慢慢垂入水中，隐隐的魔气跟着消散随风而去。
江引慢慢倒退，观察着他的呼吸逐渐缓和，锁骨上还存在几滴拥有月色的水。
“许闻川…”
江引也在不经意间改变了自己，他以柔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水波粼粼的声音是彼此之间唯一的心声，江引眼中从未出现比今夜光色更为柔旎的情愿。
他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何会柔如水，其上倒影着的一切皆是许闻川。
许闻川听见了有人的呼唤，他慢慢看见了一道曙光，那里人声呼唤，那里柔光缱绻。
“啊！！！！”
一声惊叫炸出山谷入眠的鸟入云穿月，落叶纷飞落地归水。
许闻川缓缓睁眼，看清眼前一幕的同时立即吓得贴紧墙面！内心起伏慌乱似奔跑之后直接掉落完全没有缓冲的万丈悬崖！
“啊！”
“我怎么…你怎么…？江引，我们怎么了？对不起，对不起！”
许闻川立即抱住自己转身，只展现了自己光滑无瑕的背部。那凸出的脊骨，张开的肩骨，随着他的心跳剧烈，伸缩着起伏着。水雾的风吹来，微凉的羞耻覆在背上。
他惶恐得连连道歉，因为自己□□坦诚如同野蛮之人，不顾礼数。许闻川不知道自己过去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如同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眼前全是黑暗的记忆。
江引内心还未平复的愉悦，犹如此刻激荡的水面。见许闻川慌张模样，他反倒成为冷那个游刃有余的一方。勾着唇，恣意地张手抚水，衣袖翩翩，眼中还带着余情未烬，挑逗着许闻川：
“你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就和我道歉？若是我的错，岂不是你吃亏了？”
而许闻川此刻撞死自己的心都有了，心思哪还在什么发带上，他刚与江引才有几分熟络，就做出这种惊天动地的骇事！
许闻川听完，连连摆手，嘴不过脑最是真诚：
“你怎会错，定是我糊涂了！肯定是我脑袋发浑脚滑落了水，让你好心相救了。”
他蹙眉懊恼不已，背对时稍稍侧头便能瞥见江引那望极软红的模样。
江引倒退了几步，惹起涟漪层层，水波荡荡。
“你说的有几分正确，但……不是你，是我。”
许闻川懊恼垂头，他才刚跟江引的关系有所贴近，就这么被自己毁于一旦。
“许闻川！”
“啊……”
江引见他沉默如此刻月宵，瀑布水声竟好像被隔绝一般，融于夜色。
许闻川迟迟没有反应，江引一气之下，覆手拍去，水花打在许闻川光滑背上，激回了他的理智。
“你怎么失足的？可有受伤？”
许闻川回忆完之后，担心地转过身来，而且更加靠近江引一步，江引心头有一股被人在意的暗喜。
“我想要你胸前的灵石，但没曾想被它打回。”
此刻，月被隐藏了起来，昏暗的夜色，照着许闻川眼睛深邃幽暗无比：
“你…不该对它有所惦念。”
江引觉得此刻湖水结霜，向上冻结他的心动。
“它会伤害你，江引。这个灵石太危险了……”
“我若非要它呢？”
江引心中发冷，傲气口吻中刁蛮偏多。
“你夺不走。它与你天生相克。”
“所以，我与你天生相克。”
刁钻的一句导致彼此缄默，只见许闻川退回到了黑暗中，藏匿在无人可知的爱意愈发浓烈。
水声潺潺，两人久未开口。
“我与你，天命所致。”
许闻川再次走到江引面前，他牵起了江引的手，江引本要回避收回的手，却被他死死握住了手腕。
“放手！”
许闻川出现他那霸道的模样，他直接让江引握住了镇心石，那一瞬间……
“啊！”
江引的灵魂似有了海渊万丈之下的压力在一瞬间全部倾注在他本就不堪一击的灵魂之上，这是比天雷震撼一千一万倍，千魔骇在它面前不值一提的痛苦，那一刻灵魂重塑，被人用力蹂躏之后重塑血骨，你还是你，却如同烂泥腐烂过一遍。
江引挣脱了出来，被人摁压在海水中的头颅似乎被人提了出来。
可是，这颗灵石一点反应也不曾有，就像一块很美的琉璃，在月色下凝结月光。
突然之间，一阵诡异的笑声尾音带戏腔的悠悠从天空飘来！
“呵呵呵呵，嘿嘿嘿嘿嘿呀……”
许闻川一怔，他立马护住了江引，警惕地望向天空：
“江引……”
江引此刻仍在海底一般，眼前看到的一切犹如阳光透过千百重海浪照进海，而只能窥探出一丝朦胧的雾面。
许闻川叹了一口气，天意造化，万物徒悲。
这个笑声仍在上空持续盘旋，就像看不见的猎鹰窥伺着自己的猎物。一时之间夜云缘边渗出诡异的光芒，红光照在江引面上，他像一个精致的花娃娃，毫无生命力而精致非人。
‘呼！’
一阵诡异的寒风刮来，许闻川胸前一凉，镇心石又被人偷走了。
但就在此时，山谷内还穿来了呼唤声，许闻川立即将江引抱上岸。
“救命啊许大夫，救命啊许大夫！我家夫人难产，大夫快救救她吧！”
人声短暂地盖过了那诡异的笑声，居然也令江引回魂一般瞬间激醒！他坐在岸边抬头看着许闻川焦迫地穿衣束发，他嘴上咬着发带，开敞的广袖袍服映出他劲瘦身姿，水迹和月光似乎在他皮肤上停留出画美人图的轮廓。
“江引，这颗灵石叫镇心石，我想让你知道它会伤害你，但请你相信我绝无恶意——拥有它的许闻川永远不会伤害江引！”
“镇心石呢？”
江引对这颗灵石格外敏感，但许闻川轻描淡写：
“被人偷走了……”
…？
江引一怔，许闻川的神色从容，好似习惯了。
许闻川进而继续解释道：
“这么些年想要偷走镇心石以作修炼，长生药的妖魔鬼怪不胜枚举，但如若不是镇心石认定的人，它不过一块石头。因而虽然时常危急生命，但最后还是会完好无损地回到我身边。”
“许大夫！许大夫！”
耳边呼唤还在继续，许闻川时不我待正要离开时。江引的思绪像拨开了海底，捞起了独属于他的月亮。红尘灌满，思凡缠风。
他叫住了许闻川：
“许…许闻川！”
许闻川停住了脚步，他正束着自己的头发，稍稍低头的模样乖巧而明扬，高举手臂泛夜色冷洁，垂下的衣袖垂荡着。
“嗯？”
江引站在水中央，抬头望着许闻川的手指骨节分明很是好看修长，站在岸边裙角还映着一点水光缱绻。
江引眼神闪动一瞬，许闻川正熟练地绑带同时，他耐心等待着江引的话。
但江引有一句话想开口却散在嘴边…他犹犹豫豫，嘴唇抿成一条线，但在犹豫再三后抬眸将悲哀化作一句十分暧昧的话语：
“我可以帮你夺回镇心石。
但你…你明晚还来修炼吗？”
此刻，山树静，野风止。
瀑布流虹，月色哄人。
江引低眼佯装不在意说完才鼓起勇气抬眸，月影凝在他容颜上，颜如玉粉衬霞，出水芙蓉朱唇一点。
他想说的并不是这句，但生死无定的野狗，又怎可以随意挥霍许闻川的人生。
穹野之下，眸中拥有所有的湖光山色。说完，这一切寂静得要命。
…
许闻川一怔，在呼吸中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发带也随之从发愣的手中，从彼此眼眸之间缓缓飘落。
站在岸边，眼波流盼，思绪在此刻凝定，天地万物皆是红尘一缕，水烟难散。
许闻川还未来得及回应江引，那几个人已找上许闻川并跪在两人面前：
“许大夫救救我家夫人，她难产两日了，就快要熬不住了！”
“你们快领路带我去！不要再耽搁时间了！”
江引站在旁边，比起那颗被神魔惦念着的镇心石，许闻川更在乎眼前的人命。
比起自己，他更在乎人。
江引颓靡地想，若自己的命真能死在许闻川，似乎也不赖。
他真正想说的是这个。
比起镇心石，江引现在反倒对许闻川更感兴趣。
生死无定似乎可以得到终结，天地不容的野狗也可以拥有一个归宿。
开始剧情一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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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红鬼伥伥（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