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红鬼伥伥(二)

江引穿梭在山野间,那红光幽涩如蛛丝密集缠绕在丛林深处,它始终扬着嗤笑的诡异之声。江引被引诱至一片桃林。

江引谨慎地折下一枝桃花以作花剑横斩在前,花剑沾玉骨之气,剑锋泄星斗之辉,剑色莹无尘,其威力好似日月山河威震百魔。

但他找遍桃林始终不见此妖之形,只有声音始终透出窥探的挑衅之意。这种被人窥探的粘腻感令人不爽,江引直接挑剑斜劈一道!此后鬼音如萧萧恨怨似枯肠旧疴,虚声透着胆怯。

它心有余悸般知其不得再硬碰下去,枯枝败叶中江引突感降下来的寂静不对…他瞧着眼前突然白雾水烟,如幻境一般暴雨不停,心中警惕——稍有不慎便会给它一个有趁之机!

果不其然!

随之而来,“嘭!”的一声!

眨眼之后,山岳地动引得桃林爆裂,数百棵桃树拔地而起,尘土飞扬!江引晃眼一瞬,一切归寂的同时,此妖遁地而逃!江引瞥见它的人形红衣。

此鬼向后看去,暗骂江引在密林绿野死逼自己追击。缠蔓掩天里一粉一红,江引不肯罢休追剿着它深入浓雾弥漫。

满境森野迷雾成了它最好的天然屏障。此刻,红衣鬼发出得意的笑,似乎到了它的地盘一般!

江引停留在原地,任雨水滑过他的脸颊,屏息之后,右手凝气一挥间,一切灰飞烟灭,阴冷的密林原是幻象,满目落花香。诡异的红花比人高,诡魅的开在山坡上,江引踩在花海之上,扑面而来的花香香盈幽绕,让人心智不清以为袅袅之中存仙气四色。紧接着的低叱戾声频频而出,充斥遍野,捉不住的诡魅萦绕耳边。

江引持花剑,砍去一切所见红花,花落地一瞬间,吸引来了鬼虫啃食!

“歹毒的小鬼……”

江引知道此鬼就在身边,蛰伏如花瓣无处不在。黑夜最黑之时,月光无法抵达此处,全靠花面光色莹莹幽幽,红色寂光,藏在花瓣上的黑影悄悄向四周扩散,此鬼在地面形成如毯一般黑界地块,试图想将江引如纯然河鱼一般从下而上捕捞起来,使其困在结界内无法挣脱。

江引沉心一探,还能看见它眼眸利光尖锐,躲在某个地方窥视着,其声从地下向上咆叫。

只可惜……

江引微微现笑,他嫌弃周遭其声刺耳喧聒,花剑雄戟耀铓,怒呵一声,锐利深扎进秽土中!

‘哗!’

顷刻间土面之下黑影溃散,随之而来的是哑口无言般的岑静,此鬼雷声大雨点小,瞬间示弱,在爪牙萎靡垂下之际……

江引也拿回了镇心石。他将此物牢牢拳起,倒没有了最开始魂灵抵触。

’唰!‘

花境深处传出一声戾叫!明知如此,可江引的身体却在此时竟有了一瞬间的僵窒在原地!好在江引在声浪击打到自己的那一瞬间闪身回避!

但也使得那鬼狡诈地乘机挣脱,强行逃走!江引眼中冷凝一瞬,地上红花渐渐纷纷然升起,一时之间卷风卷尘,花瓣随着江引缓缓抬手而成一支硕大可以遮天的花,但又在顷刻间花向四野涣散!

‘哗!’

花海波涛,一层又一层逐一破散,后现犹如山外有山一般,这里的幻境变化最后才现真正的人间,江引在树枝上站着,他看见了许闻川的身影……

“噗!”

江引一口黑血吐在了自己的身影上,跪在树枝上,灵魂叫嚣着痛苦。他的手覆在胸口,今夜自己经历太多,也用了太多灵力,自己的灵力早已空洞透支,呼吸撕扯着每一瞬的灵魂,没有仙人泪的加持,神树开始反噬自己。江引高高在上与月平视,他保持着跪姿,手上拨弄着珠串,使自己镇静下来。他笑了笑,嘴角糜丽而溃烂的红,配上这一抹勾唇堪比魅惑。

他虚弱地坐靠在树干上,俯瞰人间一隅。

许闻川的身影写满了不可知的秘密,江引窥探不得的同时,又同样好奇他的故事。

许闻川似乎有所感应,竟回头望了一眼江引的方向,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存在,他面对着仿佛天空的方向痴痴而笑。

而后便带着竹篓想要进入里头产房,产妇的凄叫哀嚎十里八乡都传荡着。

江引捂着耳朵坐在一棵树上,这种惨叫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别于屠杀,这种连绵不绝,生死不如的煎熬和痛楚,比死来得残忍。

江引心中暗自可笑着,那么宝贝镇心石的许闻川心中在意的只有人。

“他不能进!”

有些冲突?江引松开了手,转向他们一侧听着。

“母亲!你别说胡话!大娘和孩子需要大夫!再这么下去,他们都会死的!”

其实在许闻川之前,这家人便喊过乡医来问诊,但这老妇人的想法非常人理解。

“男人怎么能进产房,况且他要看的是大娘的身子!这往后,你,我的孙子被人指指点点,你还不如杀了我和大娘,让我们死了痛快!”

坐在角落阴暗里,双手叠交在杖头上的老妪之声铿锵有力,她咄咄逼人拿着一套伦理道德,在此刻危急关头之时以礼杀人。

“母亲……不会……”

“你要是敢让他进,就不要认我这个娘!”

两人的争执里还伴随交杂着里头产妇孱弱似求救的呼喊,可他们没有一个人在乎。

许闻川怔愣在原地,他看着男主人面露纠结,又看向挡在自己胸前仆人的一只手,他才真正了然当下一切,这个大娘本有许多次活下去的机会,全部被他们拒之门外!

江引虽不懂世人礼数道德,但他看这出人间戏——借以善意的冠冕堂皇是一场血淋淋的见死不救,可不就是谋杀嘛。

他摇荡着双腿,倚靠在树干上,嘴唇勾笑,耳边哀嚎渐弱,见月皎洁明媚,他在讥讽此时怎么没有天道做主?许闻川要保护的就是这样的人?

“生死不及名声,名声不能救人。老夫人,生死面前不应该男女有别,我是大夫,我眼中只有一个可怜的夫人和她即将要胎死腹中的孩子!”

许闻川蹙眉强撑,他看上去淡漠非常,实则脊骨中痛到早已挺不直腰。但许闻川可以把每个字都清晰地说给老夫人听,他的眼睛更是一直一直盯着这家男主人,他优柔寡断,同样桎梏在自尊和面子之中。

男主人见许闻川的眼睛相对凛凛,好像酝酿一场黑色风暴,他一下子肌生寒栗,避而不见。

产婆站在房门口焦急等待,那一股股的血腥味,那一盆盆的血水洒在院中,再一盆盆交替着清水而进。

“许大夫……”

许闻川用力拨开了那仆人的手,快步上前,产婆这才面露喜色,冲了进去,说道:

“夫人夫人,再撑撑!大夫来了啊!”

江引从树荫里瞥见,许闻川停在房门口外,将一张纸条交给了仆人后,他挺秀背影穿披上了斗篷,用他那称作襻膊的白布条缠住了自己的眼睛,摸索着门梁被产婆领了进去。

斗篷下,鲜血渗出。

“烂规矩。”

江引耳边喧嚣慢慢不再,星辰似有难言之隐流露于风,不太太平的风搅着树叶林林作响。

在迎接光明之前总有一段最为黑暗的时光,月星不再,白阳不来。

此间淡淡的草木香冲淡了那浓郁冲脑的血味,产房已经很久没有人声了,除了那男主人还依旧等候之外,院落里空落落的,只有满地的血水阴色。

“啊……”

江引想了一夜的别扭,在天际初晓金边,漫天开始出现柳絮如雪纷飞之时,在房内一声响亮婴啼之后,恍然大悟!——

“哇!!哇!!”

耳边明亮啼哭,崭新地如同此刻的日出。

——许闻川辛苦一夜为什么不用灵力救人?

江引苦恼思索了一会儿,实在无法理解许闻川,且这不是自己所能理解的做法后遂放弃思考。他还见那鬼从屋檐处逃离,江引想着镇心石已然夺回,没必要为它穷追不舍,耗费自己灵力。

他跳了树,却见那家男主人面露一瞬嫌色,好似不满什么?

江引接着上下打量了这个男主人——疼的又不是他,他却摆出一副吃了苦的模样…百思不得其解中江引略带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而后瞧见那仆人鬼鬼祟祟地抱着孩子独自走远,但男主人却是视而不见。

漫天柳絮扰人心绪,乱絮迷人眼,江引在一旁挥袖扇絮,等待着许闻川。

同是站在院落的他难免与这男主人相视一对,只见此人尴尬不失礼貌,好似当那孩子和夫人不存在了一般独自讪讪离开。

江引本不在意这场笑话,直到他听见了远处婴孩的哭声…

还有……“嘿嘿嘿……嘿嘿嘿。”

从四面八方幽幽钻入耳内的嗤笑声似乎偷窥着许闻川所在的屋子,江引蹙眉——不知为何,心中有股诡异的占有欲油然而生,自己的人和东西被人肖想惦念,这种不爽阴魂不散。江引同样还感知到了哭声里类似痛苦的呼唤,婴儿嘤嘤呕哑,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一夜之后,许闻川缓缓走出了门才揭下布条,他眼底清澈,抬头仰望着的天色已是鹅肚白,站在空无一人的院落中,舒畅地通了一口气后眺望着同样方向期盼出现那道粉色身影——江引在哪?

……

江引循着哭声,穿过后院,此院靠山,出了后门便是野草横生处。

他拨开比人高的野草,山壁上卷蕨青苔遍布。

天初晓,灰蒙蒙的天山雾迷蒙,阴凉处肌骨泛栗。只见曲径之处的尽头是一段绵绵长长的青湿台阶,其上有个旧庙高巍藏匿在青幽之中,两阶百梯青苔阴湿,阶上高大的香炉,也没能遮挡住半分身后旧庙门口的巍峨,反倒显得如神明手上的小香炉一般。

仰头才能看见旧庙门全貌,它如高大的牌坊,华丽而破败。金漆红木斑驳,其上写古文雄伟,然而如梦中字形熟悉,似曾相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哪几个字,令人在意而无可奈何。

最是叫奇的是有一棵高大的古树像镶嵌在门中一般雄壮生长蓬勃,从字上横空而出,如佛手伸出慈悲渡人。坐在树上的江引窥见神殿里五人成圈站立,红绳裹像,幡条在顶。

高大的红袍神像冷笑睥睨。不闻生死,诡异森然。

一个妇人跪在一旁,祈哀着什么。而带着木刻神纹的神官面具的一位长者穿着羽服金冠,摇铃大跳诡谲之步。

一连串咒文啊呀在口,神官似天神癫乱,魔妖当道一般滑稽,江引对此咒根本不为所动。

“哇哇哇…”

比起什么都不是的咒文,江引更在意这个哭声,他们却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哇哇哇…哇…”

婴儿的哭声逐渐弱小,好像已经无力抵抗自己的悲惨命运。

顷刻间,风起云涌,树叶簌簌而发出鬼叱…阴风过境。

江引嗅到了一股恶臭,有鬼在这里……

“嘿嘿嘿……”

“嘿嘿嘿……”

熟悉的笑声响起的一瞬间,江引不再拨弄珠串……

幽林阴森灰暗,树冠盖天,灰蒙的清晨是惺忪的醉鬼,天一亮会不记得一切夜晚的骇然。

‘哗……!’

江引瞥见一抹殷红从野草荒野间呼啸而过!

那股阴寒的笑毛骨悚然地钻入五人相对站着的圆圈法阵,一股心虚处在溃散边缘,阴寒令他们浑身发抖打颤。

“大人,大人饶命,这是新皮,新的新的”

那神官摘下了面具,一副江湖骗子的面相,故作难色实则手指发白…

“大人庇护,大人庇护。”

其余四人吓得脸煞白,只会张嘴附和一通,一切突然之间风平浪静。

“官人,那家原想要个男丁,可他家娘子不争气生不出,又嫌女孩占子位,这天嫌地弃,爹不疼娘不爱的,索性我们去外面挖了一个坑,剥了这女娃娃的皮后直接埋了。”

领头之人咬牙一狠心点了头,将女婴带了出去,五人围在坑边,正齐心准备杀死这个生下来不到一天的女婴之时!江引不假思索地直接扯断了自己珍视已久的珍珠手串,五颗珍珠一同夹在指尖齐发而出!

‘刷刷刷…’

“啊!!”

“鬼…”

‘刷刷…’

一瞬不过,五人频频倒地,死相凄惨,江引坐在树上睥睨冷傲,嘴角血意勾勒,眼中戾气隐隐。那股阴风也跟着不见了,树缝之间有些朦朦胧胧的光照射了下来。

颓唐少年第一次对生死有了波澜——天地若是大得辽阔无垠,怎么一个女孩都容不下?若是小得方寸不堪,怎么什么畜牲都有?

她什么都没做,却凭白承受业障。

江引本就此打住,只要这女孩死不了就行。他想回去找许闻川了。

“哇…”

但是,小婴儿羸弱的哭声似哀求挠耳,让江引的心跟着别扭起来,他一跃而下一探究竟。他知道这座神殿一定没有神明庇护,直接大步跨进。

娃娃越哭越大声,江引用镇心石坠在半空摇摇晃晃,没人不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婴儿裹着一张被褥,她的脸脏兮兮,嘴里甚至都吃着土和野草,她好似感知到了死亡,沾染着命运多舛,被迫睁开了双眼。

“你别…嘶…”

江引蹲了下来,抿嘴看着这一幕荒唐而为心一震!他倒吸一口凉气地慢慢坐了下来。

他就这么托着脸直视着她,直视着不沾任何爱恨痴嗔的光,自己就这么始料未及的有幸看见到了人世间最干净的一双眼睛。

而这双眼眸里,她第一个瞧见的人,第一个看见的颜色,是一个穿着粉若桃棠的少年。

“你比光好看。”

说着,江引心头发软勾嘴一笑,正打算将她抱起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开始腐烂,立即胆怯地收回了手时……

‘哐!’

江引先是感觉自己的后脑被雷劈中一般,眼前顷刻间发黑涣散,而后一瞬的剧烈疼痛袭来。江引只感到有一瞬的痛,因为接下来他便倒地昏迷了过去。

他最后的知觉用去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愤懑且咬牙切齿的声音:

“人渣…”

周末时间到!单机真的很快乐,或许这就是糊作非为吧笑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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