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引对外界一概不知,他捂着自己的胸膛,正虚弱地抬头观察着这无尽魔域。他被人拉入了这破地方,出不去。
这里寂静得可怕,一个人时,江引眼前只有如梦一般令自己怅然若失的红光。
镇心石,镇自己。
其幽域三万顷,千万不知深,空明杳茫茫。厌恶的气息缭绕身旁,视野内总有一种相隔江河忘川的遥远感。
江引要去见许闻川,他不要再待着这里!
“何人在此?”
江引乏味地扫视一圈后颓靡地说道,语气中还有些不耐烦。
他垂下的长发,掩着颓曼的眼眸。眼眸微颤就像夜里的竹叶被凉风倘佯,留下片刻心慌。
黑暗中一缕金色淡淡显露,江引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鸩迦夫人…”
空洞的胸膛令江引愈发暴躁起来。
“你瞧瞧你,又瘦了。”
其声如魇,使人高贵而令人畏惧。鸩迦穿着白金华服,身上的蛇鳞随着她的呼吸,光影浮动。
垂坠的玉饰发出上古的威严,从黑暗中走出。
玉冠之下黑郁的长发编成辫子,其间珍珠金饰相裹,发尾垂坠的金触地拖尾。
金乌竖瞳,眸光慈爱但透不进底。
鸩迦站在江引面前,犹如真正的圣女,庇护她的世人。
她用自己的蛇尾抚摸着江引的脸颊,江引反手将它拍开!
江引抬头见到,在这黑境之上,还有一个咎癿翘腿坐在高处,她的耳边又重新装饰了一双手,只是没之前那个富有灵气。
紫月乌鸦在头顶盘旋,她像个无忧小孩,自娱自乐。
虚无的幽域是那么可怖森然,光明不过梦,黑暗才是这里的常态,就连那绝望的黄昏都是奢望。
他们在置于黑暗中,或者说……
这里根本就没有光。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我想人间并不欢迎您。”
鸩迦意味深长地扫看了江引,而后坦然一笑:
“属下本想请尊上回去,但看到尊上玩得似乎很开心,我不愿扫了您的兴致便想找些玩物…让尊上更开心。毕竟…”
轻声而窒息的压迫:
“尊上既然要玩,那当然要玩个痛快。”
鸩迦弯下腰,抚摸着江引头顶。在她眼中,江引就像一个倔强的阴晴不定的小孩。
“怎么玩,怎么痛快是本尊的事,我可以和你玩到底。但我告诉你,不是所有人都是玩物。”
“我可以陪你玩,但你若再像二十年前那般随意屠戮…”
倏尔间,鸩迦优雅地抬起手,伸出细长而精致的三指:
“属下发誓,这次绝不杀任何一个人,绝不杀无辜之人,绝不让人间生灵涂炭。”
江引鬓边冷汗跟着呼吸的起伏,他仰头直视鸩迦,眼中多是偏执的抵触。
江引拍开了她的手,他下意识地摸去自己手腕,却发现手上冰冷,他心中料想不对劲!
“我命你解开幻境!”
江引语气更加冷桀漠然,如野死乌啄的尸体,惨烈不葬的孤魂。
眼眸中幽篁森然如狼在夜间伺伏。
“一场梦而已,醒了,一切也就都散了。尊上又何必在乎瞬息之间,我们即永生。”
鸩迦低吟。
“尊上,我们怎么玩好呢?”
咎癿双手托脸,佯装天真在上方呵呵一笑,讥笑回荡在整片冥域,无言相对的同时,彼此之间气氛压抑如山。
江引闭眸不再废话,灵力展开的同时,抬起手指向咎癿挥挑一瞬,如炬烈赤灼一股涌向一处!
‘嘭!’
顿时,紫月乌鸦俯冲而下直接接下了这招,它包住炽焰的同时!咎癿来不及反应,还来不及呼吸……
不过刹那戾光,一道黑影骤闪!咎癿凭自己的手硬是接下了这股强势的幽火!
“呃!”
江引直接飞跃而上,一瞬刹那咎癿的脖颈被收握而窒,指甲如尖刃抵在她突起青筋上。咎癿嘴角冲出内血,而江引另一只手还握住了咎癿的手。
她动弹不得的同时,余光瞄见手腕上已是淤血乌黑,糜烂只在下一瞬。
“拆了你一双手,结果你还不长教训…那这次我就玩玩你的真手。”
美手难得,她愿意慢慢等待。短发的咎癿嘴角流血却疯鸷狂笑,眼中挑衅依旧,她甚至摊开了手,松弛的手指等待着他的惩罚。
“就算玩坏了,属下照样能杀人。诶!尊上,让那个小半仙做我们的玩物如何?”
咎癿的挑衅直杀江引软肋。
“就凭你…?”
江引眼中嗜血寒光阴鸷,他越握越紧,咎癿手腕逐渐露骨,糜肉从指缝堆积……
“唔!哈哈哈哈!”
说完,黑夜里恐怖的一幕出现在江引面前,万手似箭矢发幽光,向自己运力暴射而来!
江引心下暗骂卑劣,眼中泛寒!他握着咎癿脖颈,手肘向内一拉!
两人旋转调换了站位,咎癿抵在江引怀中胸前,她将正面迎接自己发出的万手攻射!
一切太快!咎癿心头一惊,眼中戾气凌聚,她的獠牙显露她的兴奋。
“这么玩才好玩嘛…”
江引也跟着笑了,高傲恣意地弯下腰,头倚靠在她的肩头,看着她齐耳的头发:
“是啊…”
说完,一切幻手竟停滞在空中,如万佛朝阳,咎癿双眼震撼,江引的灵力已强大到让她看见了自己的渺小!
当江引还有余力将她推出去时,他全身慢慢出现青铜藤蔓缠绕!
慌乱中他一下将咎癿推了出去!千手随着他的慌乱而溃散空中!
一切支离破碎的残肢肉糜溅撒还未落地,竟化成无数花瓣落下。两人身上多少沾着红,咎癿张开双手,黑羽之上红花与羽光,如梦一般荒唐又美丽。
江引看向自己双手手腕,青铜藤蔓捆缚住了他!
“玩过火了,就不是玩了。不要做没意思的搏杀,无趣又不堪。”
鸩迦在空中也似如履平地,优雅漫步在花瓣空中,手掌从容一挥,江引感到一阵恐慑之力,微微一瞥向后!他竟与咎癿已分开甚远!
这个幻境竟可以改变空间!这样之后,江引变得更加谨慎,因为要逃出去会变得更加吃力!
鸩迦似乎看穿了江引的想法,手指一抬,她们已回到地面,亦或者他们其实从未到达过地面,他们一直悬空着。
“姐姐!魔尊他…欺负我!”
“魔尊又怎会欺凌下属?魔尊要对魔界最为忠诚与爱…”
话未说完,江引一下封堵住了声音来源,如巨大的一张网布,笼罩天地。
江引冷笑,眼中多有讥讽……
血肉释花,场面真是伪善又恶心。
他脚踩花瓣,站在两人面前,鸩迦眯起眼睛,她瞧见江引身后…隐藏着一对眼睛。
江引站在幽冥深处,傲睨着一切,身后有着一双庞大的如同日月最初的混沌之眼,只是它还在阖眼沉睡着。
他如天地之山,蔑视愚人,戾尔歧笑一声,江引知道鸩迦看到了什么。
他也不再隐瞒。
“尊上…你会和我回去的,对吗?”
一语终尽,江引欲要毁境冲破幽域,手上冰凉的青铜藤枝蔓延缠绕,缓慢生长却令人瞬间窒息,无法脱离!
他挣脱不得!
鸩迦设下封锁,桎梏住了江引,犹如千百年来他被惩罚的那样…
江引轻车熟路,下一步就要给他桎上千魔骇!他不堪的笑了,自己还是这般被人摆布…
哪怕打破了这幻境,哪怕打破重重幻境后,他的内心也是一片虚妄幽冥,只剩黑暗。
江引眼中急切再次幻灭,他的身躯愈发冰凉,心中撕裂的疤痕血流成川,他的全身,□□正在破碎,他的唇凄白却微微上扬,就像一只濒死的蝴蝶,眉眼间他濒死如尘埃。
“绝不!啊!!!”
从空尽处伸出若干枝蔓上充满倒刺,勾钉住了江引的四肢,他摆脱不得。
脑海中所有的一切全部被痛觉掩埋,江引只记得……
江引…他名字的轮廓模样。
………诡异的美丽叫嚣着死亡,在此刻瞬间!江引似乎充满了新生的的力量!
顷刻间!他肉身破裂!
“呸!”
坐在一旁观阅着的咎癿被突然爆裂的尸体涂抹了一层血肉,她起身时身后手虚弱地拂去她面上污渍,她提起这支手,虽有嫌弃但目前还不想丢弃。
满地的血流成河,引入一处。
那里是黑暗尽头,只见一双阖眼下站着一个郎君,如褪茧成蝶。
江引,他犹如往常,一样在凝望着他们。
只要灵魂不死,他可以有很多很多的肉身。
身后的青铜藤蔓有了可怕的力量,犹如万箭齐发!
鸩迦身上纹饰发着平静的金辉:
“我不介意陪您慢慢玩。”
万千青藤从黑暗中伸出,顿时之间黑色幽境像是被切割成了无数块不均的空间。
“江引!收起你的……”千魔骇。
话未尽,咎癿已被袭来的桎梏缠如茧蛹。
“到你了。”
深处只听得一声命令,鸩迦听后转身看去,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见那道左胸口的幽光如此刺眼迷人,所有人……
哦不。
所有的追随者都在等待着的苏醒。
鸩迦微微一笑后,那铁链在收伏她的瞬间似叛徒倒戈,它被赋予生命般心狠手辣地回向转刺江引。
但与此同时她都忽视了他勾笑一抹,眼眸写满狡黠!
鸩迦始终轻敌,江引好似早已预判,云淡风轻一般向左挪了一步。
“江引!”
那是心的位置!鸩迦顿愕认清之后,紧急扼制住了一切,不对,她直接扼制住了时间!
冻结的一切中,挥袖甩开了一切青藤,危险解除刹那!
绯红的他闪现掠飞过鸩迦的身侧,好像听见了江引讥讽一句:
“怕什么,不过玩玩而已。”
鸩迦一怔,她被江引戏耍了…
转身猛然回看,江引已无无影无踪,一切都发生的猝不及防,她才回神!
顷刻间一切幻灭,他已离开。
鸩迦站在原地痴笑,疯魔一般大笑不已:
“哈哈哈哈哈哈,我一定奉陪到底。”
鸩枷兴奋得全声颤抖。
空然四周一片无声,堵塞沉闷。
她双手自然垂放在身侧,眼前镜花水月处看着底下的满目繁华而堕落——人间的模样。
“世有无妄之福,便有无妄之祸。”
思索片刻,她又伸出三指,开口阴冷,蛇瞳收紧狠毒:
“福祸相依,生死相随,我愿世人死祸难自渡。”
“小家伙,那就让我们玩一场。游戏人间尽兴了,你也就会回家了。”
鸩迦一人缓缓抬起手,冥域瞬间溃散展开撕裂!最后消散的是她那似笑非笑的金眸如慈悲的魔,浅吟杀人的经。
刺眼的阳光在照射进眼睛的那一瞬间,江引用手遮住了太阳。
当江引用尽一切才醒来时,万花川谷的美就在自己面前……昏迷时的他被许闻川抱出来晒太阳,此刻头顶传来如沐春风般的柔声:
“你醒啦。”
江引仰面而去对视,眼前是与湖面波光粼粼相似澄澈干净的许闻川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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