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多久？”

江引起身伸着懒腰，再次睁眼满目清丽的翠绿，阳光，树影，同时映在水面上，岸边的那棵苦楝树好似从未开过一般，青葱依旧。

“嗯……二十天三个时辰还加一柱香。”

许闻川十分认真的模样让江引发笑，哪有人记得这么清楚，定是许闻川胡说。

江引垂下头，短短岁月，于他而言不过就像一场寻欢作乐。但因为许闻川，江引觉得须臾漫长…自己竟与他分开了这么久…

“你睡了好久啊。”

略显遗憾的话语里许闻川的声音却带着愉悦，江引疑惑地看去——许闻川坐在树枝上就像个天真的少年郎，一点都不像他平时谨慎又别扭的性格。

而且许闻川的手中还捧着一叠枯叶。

江引疑惑，莫非这些枯叶又是什么药材？

他就站在树下，看着这个藏蓝衣袍的郎君，一脸的莫名其妙的宠溺。

“江引！”

许闻川一直盯着自己…阳光明媚的光束下，风也有了模样。

“干嘛！”

江引娇蛮可爱，抱手在胸前等待着许闻川。粉色的他落在人间，卷发翩翩。

他能回到他身边，真是…

“你看！”

只见许闻川松开了手，江引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住头顶，不让落叶落在自己头上。

“你快看啊！要飞走了！”

许闻川着急地呼喊道，江引放手瞬间，满目里蝴蝶翩翩！

枯叶蝶像是死亡的落幕，却是美丽的自由。腐烂又美丽的生物，这世间不只有江引。用执着与勇气对峙这天地，在浩瀚荒芜里见太阳升起，在长日尽头…

江引随着蝶翼望向天空，发自内心笑了起来。

蝶翼之后，他看见了许闻川的笑颜，让荒芜万物复苏。

这一刻他没有了那温柔的笑容，却是让江引最为心动的一面，许闻川大声说道：

“你能回到我身边，真是太好了！”

“这算见面…”

许闻川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爬下了树，谨慎的模样令江引破涕为笑。

“这算我们重新见面的见面礼。”

许闻川挥去衣角的苦枝残叶，随心的模样只有江引所见。

许闻川想着，哪怕江引像蝴蝶蜕茧飞走，只剩这具躯壳残留在这里，他也会好好守护着。

但他是幸运的，江引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再次令他的春天绽放。

没有人比许闻川更幸福，更快乐，他们总在离别，但终会重逢。宿命即他们，无人可以阻挡。

悄悄的，岸边苦楝树竟重新开花了，如日昼繁星。

“见面…礼？”

江引单挑眉川，这叫什么见面礼…许闻川这些温柔就和温水一般，就和他的人生一般，平淡又绵长。江引想时，慢慢上前去。

许闻川看着粉裳郎君慢慢靠近，内心心动不已，但江引的眼眸像有魔咒一般让他无法动弹。

江引凝望着他，缱绻的情风中适合做些什么…许闻川稍稍向后仰去的瞬间，便被江引霸道地拉回。

他有些失而复得的惆怅，又有些有些庆幸自己倾尽全力也要回到他身边，许闻川永远不会让江引失望：

“躲什么？你教过我…礼尚往来。”

‘怦！’

顷刻间，苦楝树上白花蜕变百蝶绕风…

许闻川的唇上，心爱的人烙下了他的心迹。

江引踮起脚尖，轻轻柔柔的一个吻承满了他所有心动。

他是无心的野狗，但也是有爱的人。

爱与爱人皆是许闻川。

江引的额头轻触着许闻川的鼻尖，他的发丝贴合着他的睫毛，干净的眼睛里只有爱人的轮廓：

“许大夫，医治我吧。”

他垂眸依旧贪婪地凝望着许闻川的唇，既然木头无动于衷，他便在木上开花，枯木逢春。

“我…”

江引迷离地游移双眼，眼睛像是盘旋的鸟，窥伺迷人的猎物。

这根木头脑袋空空的模样，为他痴傻的模样，自己真的难以自控。

“许闻川，你是我用绝望和遗憾堆叠起来的大梦一场。”

原本灵魂出窍的许闻川一听激动起来：

“我不是梦！呐！嘶！”

情急之下他竟让江引掐自己的脸庞以证明真实，但更没想到江引真的掐得很用力。

“哈哈哈哈，许闻川你这脑子怎么当大夫？”

江引的手环着他的脖颈，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许闻川的脸庞红痕。

许闻川眼中流露了一丝与江引相似的狡黠，一闪而过的瞬间，迅速在江引唇上留下了回应。

江引捂着自己的脸颊，双眼无辜而惊诧，像一只白兔：

“诶！你！”

许闻川从未如此放肆过，他也在慢慢成为一个释放的人。人们常说不知道自己哪天就死了；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何时活着。

但在江引身边，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感受心跳，在他身边才有了生命的意义。

他说道：

“用心爱人。”

眼中的温柔如水，令江引腼腆地脸颊泛红。

“所以，在你眼中，我和别人一样？”

江引轻呼一声，他竟这般轻松地被许闻川抱起，坐在了他的腿上。

“苍生万物在我眼中皆是一般，而你唯是你。与其说我爱世间万物，不如说我因为爱才看见了世间万物，而你就是爱的出处与来源。”

“哼…总归是一样的…你…不要觉得我好哄…就…”

许闻川还在等待着江引糯糯发声，没想到耳边已是他平稳的呼吸，江引就这么心安地在他的肩头睡着，可爱的睡颜…

许闻川宠溺地将江引抱起，小小粉郎睡在摇椅上，许闻川蹲了下来…轻抚着心上人的发丝，眼中徜徉着永恒不灭的温意。

他在自己难以自控的**下，在江引眉间落下一吻。

“愿我的粉郎如太阳光明，吾爱永灿烂。”

“许大夫…”

一个来看诊的人似误入仙境一般，看见了这一幕，唯有他知其非世俗的情深。

他退了出去，就像打开到了一份信笺，偷窥为爱而后默默放了回去。

待到江引醒来时，已是黄昏垂暮，青金融林，天际一片银河隐隐如镜。

许闻川下山去义诊了，只剩他自己独自一人待在万花川谷…

“母亲她……没有办法接受我们呢……”

“人拥有复杂的感情，却简单地惯以千百年来的思想，自由而不自在。”

江引坐在乱坟堆中的墓碑上，他偷听着人间一隅。

“可是……”

此话戛然而止，江引倾头也听不见。

“魔尊大人听够了吗？”

虬站在墓碑后，双手叉腰傲意凌人。

江引托脸不尽兴地啧了一声，看向夕阳，璀璨又冰冷。

“我们……”

江引看见林中走出一人，是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他那充满担忧的水色眸光令江引印象深刻。

晏来一过来，虬便想牵起他的手，却被他避嫌甩开，他垂下头的目光里有着淡淡的忧郁和不甘心。

江引睨视一瞥，为何要甩开爱人的手？他说道：

“我既是魔，便不拘于人的想法。”

江引极浅的如同琉璃的眸色倒映着璀璨的夕阳。

晏来抿嘴犹豫，但还是说了出口：

“不一样的……人便是神魔的一念之差，欲己为魔，渡己为神。就如同神魔的天道一般，人拥有自己的道德规训。”

晏来苦涩地笑了，虬有话难说…看了江引一眼后，便离开了这里。

“如果不能爱他，你要如何爱人？”

江引只把问题抛给了晏来，自己站了起来转身离去。只留下晏来与他夕阳下被笼罩着的黑影，兀长浓郁。

晏来回来时，许闻川正在灾区治病，不知怎么，许闻川觉得今天大家见自己而神色张皇。

但大家不肯与他明说，许闻川就没有放在心上。麒映河也在其中，两人看着对面而来的两人，

“他们怎么了？晏大人看上去心情并不算好。”

麒映河摇了摇头：

“有矛盾了吧？”

余光里微弱的神辉，许闻川看见了虬。

他脸颊上的龙鳞很是美丽，他一直看着晏来，龙鳞对着许闻川。

接着虬找来许闻川。与他在神庙前述说了许久，麒映河待在旁边一言不发。

“师姑她……我理解师姑的想法。但阴阳失调也好，日月颠覆也罢，天地若因为一双恋人而失了秩序，那神明也太没用了。”

虬点了点头。

“蚍蜉撼树。”

麒映河开了口，两人同时沉默之后，虬便离开了。

许闻川解去了襻膊，问道：

“映河，你是怎么看待我和江引的？”

“我不过一介凡人，我哪能参透你们神魔的事？”

许闻川微微一笑，很是温柔，弯弯的眉眼藏满思绪。

麒映河偷偷瞥了他一眼，嘴里灌满了似水一般的蓄不住，他开了口：

“……你明知他是魔，却试图牵起他的手。

你与他才认识多少日，他绝非你想的那般……他接近或许是因为你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或者他就想杀你，魔没有心，他不会爱上任何人！许闻川，江引不会爱你！神仙纠缠于情爱红尘，就是自讨苦吃！许闻川，别为他癫狂了。”

麒映河想起了小时候那一幕，许闻川定是没有见过的。许闻川一怔，他还从未听过映河滔滔不绝。

许闻川指绕着襻膊布条，慢慢徐徐而说出来了自己心声，鬓边碎发映着丝丝残阳。

“映河，我也绝非你想的那般…初见时是我不知神魔，不知死活的就喜欢上了他。

现在也任由自己继续着这份对人家一无所知时就怦然的心动。

他来到我的生命时太早太早，早得切断了后来所有人与我的一切羁绊，可我无时无刻不在庆幸他来得早，庆幸他来得巧，巧得刚好是他。我只想与他拥有羁绊，与他一段春和景明，贯彻我一生的羁绊。”

“牵起他的手……这件事，

我梦了二十年。”

除夕快乐啦！！！1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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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梦醒之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