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月牙泉·七

徐放词并不否认,似乎也没有必要否认。

他拿出翡翠,上面有一瓣花叶残缺了,正是那晚和桃瑾一齐摔落地面时,摔碎了的。

桃瑾头脑愈发昏沉,浑身失了力,软绵绵地瘫在徐放词怀里。

“朝暮,这个,怎么会,在你这儿?”

徐放词咬住残缺一端,低头喂进了她嘴里。

唇瓣相抵,桃瑾张大了眼睛。

近在咫尺的距离,放大了彼此的呼吸。桃瑾仅能看到徐放词垂落的墨发,起伏的脖颈。

血红情线屡屡往桃瑾嘴里钻,她贪婪地吸食了每一丝。而徐放词咬紧牙关,感受着她唇瓣上的每一寸。

过了许久,桃瑾眼神忽地清明,随即明白了前后所有事。

她轻轻推开他,他亦让开一小段距离,但仍咬着翡翠不松口。

直到两人对视许久,他才点点松开牙齿。翡翠重新掉到他颈项之下,浸在月辉中,泛着一线津液的水光。

桃瑾两颊边还残留着红晕,从上至下冒出病态的热气。

她笑着开口道:“徐道长怎会在此?难不成是离了我睡不着了?”

“嗯。”

“嗯?”

“那以后,你都要和我一起睡?”

“嗯。”

桃瑾哽得厉害,“你,你又喝醉了?”

徐放词摇头,眼神却追随着她。不是在观赏一件物品,而是在努力记住。

“没喝醉?那……”她伸出五根手指,认真道:“这是几?”

“五。”

“嘶——”桃瑾再度思索,发问道:“那上次喝醉,你到底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不记得。”

他在撒谎,说明精神头挺好,是真没喝酒。

但桃瑾就觉得更奇怪了,在两人都清醒的时候,他们能挨得这么近吗?

不过她来不及思考更多,徐放词就先行躺下了。

“睡觉。”

桃瑾虽觉疑惑,但也顺势躺下,心中怪异大起:“我们就盖一床被子吗?一起盖?”

“嗯。”徐放词合了眼,呼吸逐渐平稳。

“但是……”

想了许久,桃瑾还是没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说什么。最终不可避免地,沉沉睡去了。

之前住的客栈,附近总种有绿植。沅陵自不必说,附近就是高山流水,飞鸟与鱼。而扬州和岷州,庭院之内、城外郊区,那也是绿树成荫,可供飞鸟暂留的。

故而初阳清早,他们耳边总盘旋着清脆鸟鸣,伴有馥郁花香。

不过到了敦煌附近,除了风沙呼呼作响,就是野兽夜行嘶叫。

烈日当空,沙漠仿佛被日光烤焦了。桃瑾不耐烦地睁开眼,紧皱着眉。她是被隔壁间吵醒的。

就属那薛殷嗓门最大:“金禅!大懒猪!起床了!都该吃中饭了!”

偶尔代青岳小声插两句:“小声点。到时候你别把整个客栈的人都引过来。”

其他人不知道,反正这边两个人都醒了。

徐放词睫毛颤了颤,一睁开眼,就见桃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怎么了?”

“无事啊。”桃瑾躺回了被窝,大胆搂住了他的腰身,语气十分暧昧:“看徐道长太好看了,想抱一下……不,是很多下。”

“嗯。”

“啊?”桃瑾手僵住了,大为震撼:“你,你……”

是她记忆发生错乱了吗?她明明记得,徐放词是抵触妖的啊?不不不,不对,不对。

他现在喜欢她,自然会喜欢她触碰他。要让他难受,应该是拒绝触碰他,或者说,拒绝让他触碰。

“好,我去看看这家客栈有什么吃的。”

桃瑾倏地起身,一下钻出了房。

床榻上被窝空了一半,里面的暖意也在迅速流失。徐放词默默拉回了被角,仰着头,呼吸有些乱……

……

桃瑾和代青岳三人在大堂里碰了头。底下人满为患,除了一些气定神闲喝茶画符的,还有许多歇脚的过路人。

他们只能挤在角落里,啃着干噎馒头。

“你们三个昨天怎么睡的?”

薛殷哈欠连天,怨声载道:“还能怎么睡?隔一个屏风,代姑娘睡床,我俩打地铺。”

代青岳愧疚道:“是因为打地铺你才睡得不好吗?下回换我来。”

“不不不,”薛殷连忙否认:“都是他的问题!一直在打鼾!你确定你是在打鼾,不是在乱吼乱叫吗?!”

“我好不容易要睡着了,你又给我吵醒!你自个怎么听不见呢?”

金禅缩着头,小心翼翼抬眼:“你也打了,你也把我吵醒了……”

“什么?!你不要造谣!我哪会打呼噜?!我从来没听见过!”

金禅弱弱回道:“那我也没听见呐。”

“啧啧啧。”桃瑾转而拉住代青岳手,关切地问:“青岳,你昨天晚上听见没?”

代青岳诚实答:“那倒没有。我是沾床就睡的。”

“那可以。幸好幸好,不过……”桃瑾话锋又转:“昨天是你发现我状态不对,然后让徐放词过来看看的吗?”

如果是这样,那也太奇怪了。只是让他过来看看,他就直接脱衣服上床了?!

“不是。”代青岳摇头:“是徐道长发觉你可能着凉了,问我愿不愿意让你们两个一间,他想帮你恢复法力。”

“但是我有个地方想不明白,”她又疑惑道:“徐道长不是捉妖师吗?他是怎么帮你恢复法力的?”

桃瑾眉毛一跳,昨晚那些朦胧不清的画面都涌了出来。

怎么帮?还能怎么帮?又亲又抱的,这能说出口吗?徐放词倒是用词含蓄,说的好像他要布个大阵法,桃瑾还要打坐一整晚似的。

她苦笑着,企图含糊过去,“法力嘛,不就是你给我一点,我给你一点。他就是给我输了点法力而已。不重要,不重要。”

“话说那掌柜口中的明月教嘞?不是包下了整个三层,怎么不见人?”

大堂里客人小二形形色色,穿各种衣服的都有,但就是不见整齐的门派服。

反倒是他们一桌,三人飒爽骑装,一人穿着苗族服饰,引得周围人注意。

桃瑾仔细注意着那些画符的人,他们并未咬破指腹画符,而是用朱笔写画。不过毛笔所蘸,似乎并非朱砂,倒像是血泥一类的物品。

她鼻翼稍动,嗅到隐隐的血腥味,确定了那就是血泥——血肉碾碎搅拌,可能还混了点草药?

除却画符这一举动,那些人穿着马褂长裤,皮肤黝黑发亮,和冥鸦渡口搬运货物的汉子们一般无二。

她凑过去低声问薛殷:“这是哪门哪派?不是你和陈子昂他们一派的吧?”

薛殷瞪着眼,难以置信她会这么问,“当然不是。无论是我们水云阁,还是昆仑山、空桑城,那都是有统一门派服的。而且就算不是我们这样的大世家门派,一般捉妖组织也都有自己的门派服。”

“捉妖盟都会要求登记的。他们穿的嘛,很明显不是门派服,估计捉完什么妖,还要回去下地干活。至于明月教,我是闻所未闻。”

金禅适时凑过来:“我们要去问问吗?”

两人摸着下巴,也在犹豫。但某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僵局。

徐放词背着两把剑下楼,一走到人群中,就有两人热情围上来:“这位公子也是收到消息,赶过来捉妖的吗?”

某人一身正气,混入其中,确实毫不奇怪。

他们拱手作礼,接着才自我介绍——

那位脸上带刀疤的大哥,咧开一嘴白牙:“在下王竹。”

而那位个子矮小的光头大哥,像是被王竹硬拖过来的,不情不愿地开口:“在下公孙储。”

徐放词看他们一眼,拱手回礼:“不知两位说的,是什么消息?”

“嗯?”

王竹疑惑了,方才第一句,他不过是客套,并非真的询问答案。毕竟还敢出现在月牙泉旁边的,不都应该是奔着那个而来吗?

他解释着:“公子竟然不知?这月牙泉附近,数年有人妖作祟。居民不堪其扰,全都搬走了。连这客栈的掌柜,都在昨晚收拾逃走了!”

桃瑾将茶杯重放在桌上,气愤不已。他们竟然又让客栈的人骗了,虽然目前毫无损失,但怎么能平白无故地给坏人送银子?

不爽,极其不爽!!!以后,笑得那么殷勤的人,都不能信!

王竹接着说道:“那些人妖凶狠残暴,人一般的外表,却比妖要难对付数倍!本来,我们都以为,月牙泉要彻底沦陷了。但是……”

他拱手对虚空作礼,以示尊敬,“仰仗我们明月教的明月真人,他推算出人妖的大劫就在近几日。大劫前后,纵使是人妖,也会羸弱不堪。我们这才前来,想把他们一网打尽,彻底绝了这个祸患。”

徐放词皱了下眉,“人妖?我们并未见到什么人妖?”

“那是自然的。大劫都到了,他们不得躲起来吗?”

徐放词点点头,试探着问:“那王兄可是明月教中人?”

“还不是……”

王竹遗憾万分,但一瞬后又信心满满:“不过很快就会是了!等我除掉人妖,明月真人就会收了我!是不是,公孙兄?”

“呵。”

公孙储不似他那般激动,仍然游离众人之外,“你是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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