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看到指向实质性犯罪的镜头？”祁允问。

如果只是看到邱彩云在江盛涵失踪的差不多时间段内出现，并不能证明她与此案直接相关。

“岂止是指向性，简直铁证如山，”陈询道，“监控下清楚地看到，她把江盛涵装进了行李箱，拖着走。至于那个时候的江盛涵是昏迷，还是……我们倾向于人已经不在了，但是找不到尸体。”

“哇靠！这还要怎样？！直接抓人啊，天网恢恢，铁证到这个地步了，还能给漏了？！”胡七差点跳起来，正义感爆棚。

“有隐情？”祁允问。

陈询道：“那个邱彩云，我们轮番审，她死不开口，拒不交代。这案子，没法结。而且……我有私心，不敢激怒她，万一……万一江盛涵还活着，我说不定可以救她的，但是如果惹怒了邱彩云，江盛涵真的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陈询犹豫了一下，看着祁允说：“师哥，你别怪我乱用技艺，我真的是急了，我悄悄给江盛涵摇了一卦，卦象显示……她真的还活着，只是气息薄弱，怕撑不了太久了。我学艺不精，又希望她活着又怕摇错卦……”

祁允没作声，过了会儿一把攥起竹筒里的摆饰筷子，在双手间飞快地旋转，筷子一根根落到桌上，架成了奇形怪状的图案。

祁允默默地拨弄着筷子，略忖，忽然说道：“是还活着。”

“那我们还等什么？！去救人啊！”胡七满脸兴奋，他起初听到江盛涵被装进行李箱里拖着走，心里就一沉，料着这姑娘多半是被抛尸了，现下听见她还活着的消息，不免激发了救人一命的英雄情怀。

祁允想了想，说：“所以突破口还是在邱彩云，我们得从她的嘴里撬出那姑娘的下落。”

“对了，这个事跟丁小酉有什么关系？”胡七想起之前祁允说过洛阳的案子和丁小酉有牵扯，所以他才陪着祁允来破什么鬼案子。

但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这就是一起老师报复学生的普通案子，动机、证据都有了，就差犯罪嫌疑人的供词，要说特殊，无非就是犯罪嫌疑人的嘴巴硬了点，不肯开口，不肯交代。

祁允看了眼陈询：“那条信息还留着吧？给你胡七师哥看看吧。”

“我截了图，一直留着呢，”陈询将手机里的截图页面调出来，给胡七看，“师哥，你看，邱彩云的手机一直都在我们这里，这是她手机里收到的短信。”

“华彩，我们有救了，酉仙马上要来敦煌了。华彩，保重，勿忧。”

胡七看了一遍又一遍，手指戳着图片放大又放大，这条短信没有多余的字，就这么一句话。

“这什么意思？”胡七一脸疑惑。

“提到了酉仙……”祁允提示。

胡七终于反应过来：“是丁小酉！邱彩云和她的同伙认识丁小酉？！她们还知道丁小酉要去敦煌，给丁小酉下套呢这是！”

“重点是，”祁允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她们知道丁小酉是‘仙’，看起来，发这条短信的人，和邱彩云，也有点来历啊。”

胡七被点通了，看向陈询：“谁呢这是？你们有去查是谁发的这条短信吗？”他十分唾弃邱彩云：“没点来历也不敢杀人啊！恶人！”

陈询道：“这个邱彩云性格孤僻，几乎没有朋友，她的手机也十分干净，近期寥寥几个通话记录都是快递、外卖之类，我们几乎不指望从她手机里得到什么信息了，然后，这条唯一的短信就来了。”他收起了手机：“我马上请教祁允师哥，想问问‘酉仙’是个什么名号，没想到祁允师哥说是朋友，他马上来洛阳，我们再详说这个案子。”

胡七大概了解了前因后果，他挠挠头：“邱彩云的同伙为什么叫她什么华彩？会不会‘华彩’才是原本的名字，邱彩云只是个化名？”

祁允手指轻轻地叩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感的“咚咚”声，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陈询，我要这个邱彩云的资料，你能查到多少给我多少，最好起个底。知己知彼，于我们行事有利。既然要撬开邱彩云的嘴，就应该戳中她心底最柔软处。还有，给她发信息的那个朋友，是什么人？听起来像旧相识，闺中好友？”

陈询应声，给自己的同僚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把能找到的资料都传给他。

“师哥，之前我们就查过，给邱彩云发信息的手机号属地是敦煌，机主叫葛杏花，她丈夫是个二流子混混，有一个女儿，在读大学，据说成绩还不错。这个葛杏花脾气很暴躁，邻里关系不大和睦，据邻居说，她对自己女儿也是非打即骂，小姑娘从小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很可怜。”

“听起来脑筋也不大正常，”胡七补了一句，“和邱彩云一样，人格缺陷。”

祁允心里似乎豁开了一道口子，漏进了光亮，他当即道：“陈询，邱彩云之前那段婚姻的资料有吗？她十几年前独自带女儿搬到本市，那她是离异还是丧偶？”

“师哥你等等，”陈询滑动着手机屏幕，“之前我们就在查，但因为年代久远，又没有中间人，查得很艰难。就在前两天已经有点头绪了，我手下一个小弟就在邱彩云前夫的城市……有了，他发给我了……”

祁允心中紧抽一下，十分紧张地等着下文。胡七虽则也很期待，但他不明就里，权当听八卦。

“怎样？”

“邱彩云的前夫叫余贵华，在家排行老三，人称余三。这个余三不学无术，成天乱混，斗鸡走狗，好吃懒做，年上三十了也讨不到老婆，三十好几出了趟外地，忽然讨了邱彩云这个老婆，邱彩云年轻时据说是个艳光四射的大美人，一个村的人都在议论余三艳福不浅。但是这个邱彩云又不像是自愿跟他的，跑了好几次，大家都说长得美的女人心也活，邱彩云年轻时不懂事，被余三三言两语哄骗到手，结了婚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受不了那气，就跑，找回来就被打，打得皮开肉绽，就那么捱了几年。”

“说是花言巧语哄上手的老婆，这套路怎么像拐卖来的……”

胡七随口一言正中关窍，祁允看着他：“你也这么觉得？”

另外两人对视，齐刷刷看向祁允。

祁允抬头，轻按了按额：“邱彩云的经历和葛杏花太像了，所谓的丈夫都是个二流子，这婚姻，是不是自愿还真不好说。”

“这个事，我心里有数了。”

祁允慢慢靠回椅背，闭目回溯。

其实他还想到了另一个人，原烨的母亲，也和邱彩云、葛杏花一样，“嫁”给了一个一无是处的二流子丈夫。而她，已被铁锤确系拐卖而来。

当初“赤莲”组织拐卖的妇女四散各地，正巧这个案子牵扯了当年其中两个被拐卖的妇女，也是有可能的。

祁允决定赌一赌，见到邱彩云的时候探探她的底，试试她的心理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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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哥，还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下。你见了邱彩云，也好筹谋。”陈询说。

祁允点点头：“你说。”

“在江盛涵失踪这件事上，她的父亲江海态度很奇怪。江海早年离异，前妻盛青，也就是江盛涵的母亲，目前无业，也没争女儿的抚养权，江盛涵是跟她父亲的，邻里都说父女关系是很不错的，但是……江盛涵遇害后，江父对待犯罪嫌疑人的态度很微妙，反而是没有和女儿共同生活的盛青哭喊着严惩邱彩云……”

“怎么个微妙？”胡七没有听出微妙，倒是听出了暧昧。

“眼看江盛涵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她曾经的老师邱彩云，但是江父却似乎很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在失去女儿的巨大悲痛中，还能很理智地为邱彩云求情。很快就有风言风语传出来，说江海与邱彩云长期保持着不正当男女关系……连江盛涵的母亲盛青也拿这一点大做文章，哭嚎着奸夫淫/妇草菅人命，要为女儿讨回公道。”

胡七不说话了，他对“不正当男女关系”这个话题插不上嘴。再者，在他有限的认知中，“奸夫淫/妇”勾搭在一起，共同谋害碍眼的亲生孩子，古已有之，并不算奇怪。人性实在是经不起考验。

“你怎么不早说？”祁允深深皱眉，“这样看来，我们得先去找江海，先攻他。”

陈询显得很为难：“师哥，案发后我们找过他很多次了，他一开始也算比较关心这个案子，一直在问他的女儿怎么样了。再后来，真相渐渐浮出水面，他的情绪就不对了，对我们这边找过去的人一概拒之不见……”

“这样，你是熟面孔，他看见你可能有应激反应，我和胡七去找他。”祁允说道：“之前大家都默认江盛涵已经死了，现在既然确定她还活着，江海想必不会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