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翠翠回屋找出自己亲笔写的情感批注,特意为沈惟一准备的,还是那本刺客与指挥使的故事书,小字清秀可爱,在所有被沈沛白误以为是正义的地方,清清楚楚标注上是爱。翠翠道:“惟一公子把奴婢批注的地方重新看一遍,先得懂什么是爱,然后、再看这本《勾引宝典》。”

沈惟一翻翻那些很用心的批注,微眯眼眸:“我哥还养了个文学鉴赏家在家里?”

翠翠顿时紧张:“不是不是……就认识几个大字,能看懂个别小众图册文字。”

沈惟一颇为认真建议:“要不你去试试考考状元?说不定能考得比陆靖辰还好。”

翠翠惶恐:“那哪儿行啊,奴婢一介丫鬟,还是女儿家,考不得。”

沈惟一不喜欢这个说法:“谁说考不得?你若是想,便去考,盘缠我给你出。”

翠翠道:“不了不了!奴婢实在是胸无点墨,心无大志,只愿看看小书,平平凡凡过完一生。”

沈惟一点头。翠翠忽然小心翼翼试探道:“惟一公子,那个,奴婢画技不错,用不用……”眼神难掩激动。

沈惟一不悦道:“就你画技不错吗?我画技差哪儿了?”

“不差不差,惟一公子的画肯定可好了!”

“我哥教我的,能差吗?”

翠翠连连摇头。

沈惟一得意道:“我还不知道你,你想看啊,自己去青楼。”

翠翠缩了缩脑袋,小声嘀咕:“会被当作变态的……”还会被抓起来,下半生都在大牢度过了……

沈惟一突然怒道:“那你看我和我哥就不是变态了?”吓唬完翠翠,哼哼道:“赶紧回去,别想看我哥!”

天色稍晚,宴会终于结束。沈沛白回家时洪时鹤与他同乘了一段路,还很好心替沈惟一说那位姑娘的好,胡编乱造颇多细节,沈沛白听着听着,越发觉得那位姑娘真的存在。

怀揣着颇多心事进门,听说沈惟一早就回了家,叫上翠翠一起在屋里待了好久,不许任何人靠近。沈沛白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要回自己房间,小褚拦住他,为难道:“公子……惟一公子特意嘱咐过,他这会儿和翠翠在忙……您看……”

沈沛白一时没反应过来,说:“知道了。”然后还想回自己房间,下一瞬反应过来,望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脸色有些难看。

沈惟一居然把人带进他的房间做那种事情?那可是他的房间,他的床。

先前没经历过那种事,才允许翠翠去他房间教沈惟一,可自己亲身经历后知道那事会把衣衫和被褥都弄得好脏,想想就觉得糟糕透了!

不过现下也不是去开门的时机,沈沛白感觉自己额头青筋狠狠跳了两下,扭头道:“送我去我阿爹书房,小褚在这儿候着,翠翠走了再叫我。”

阿爹书房日日有人打扫,还跟阿爹在时一样干净,好长一段时间沈沛白都不敢来,所有跟阿爹阿娘有关的东西只敢想,不敢看。那阵子太忙了,还有一个刚满六岁的小孩子需要照顾,好多个想去陪阿爹阿娘的时刻,都是小孩子的哭声或笑声把他拽回。他总想:惟一还这么小,我走了他怎么办啊?

好多记忆都已淡去,阿爹阿娘的脸已经模糊到只剩轮廓,沈沛白随意抽出一卷竹简,依稀还能记起跟阿爹在这里一起看书时的场景,他怕高,阿爹便把他稳稳抱在怀中,一再告诉他不用怕,不会摔,还是害怕的话,阿爹就说:“阿爹想看第六层那本快摔倒的书,懿懿给阿爹拿一下好不好呀?”

这样一说,沈沛白再害怕也尝试伸手去够,然后阿爹慢慢把他举高,够到了,与他一起坐地上念给他听,不多时阿娘回来,抢着要抱他,于是他坐在阿娘怀里,阿娘握着他的手摇拨浪鼓,阿爹继续给他念小故事听,两个一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的人,一起坐在阿爹书房的地上,只是为了陪他玩……

书房的门被人敲响,宋锐在门外说:“公子,您书房的印章拿来了。”

那一瞬间,沈沛白还以为宋锐在叫他阿爹,好半天才回神,想起时过境迁,现在大家口中的沈公子,是在叫他。

宋锐说:“公子,您资料都不在这边,可能不太方便。要不再等等,应该很快便能回去了。”

沈沛白接过印章,说:“小牧等着急用,快些盖好给他送去。”毕竟与沈惟一做过那事,知道短时间内根本不会结束,不能因为沈惟一一个人耽搁大家时间。

可宋锐却道:“公子可能误会了,我进到书房,似乎听见隔壁在说什么胭脂,不像是……”

沈沛白没说话,匆匆盖好带回来的纸契,交给宋锐道:“让人快快送去庄子,小牧还在等。”

宋锐刚离开,阿爹的书房门再次被敲响,这次是小褚,语气恭恭敬敬道:“公子,翠翠走了,惟一公子在等您回房。”

于是沈沛白让小褚送自己回去,却没进房间,回了自己书房继续盖章,须臾望着手里刻有他名字的印章发呆。

十三岁时阿爹送给他这个印章,从此庄子里一部分纸契都归他管,他说他还有很多地方不懂,这章不敢乱盖。阿爹却说:“沛白不怕,阿爹已经吩咐过,往后庄子认阿爹的章,也认沛白的章。按你心意来,想盖就盖,出了事阿爹兜着。”

那时候他太想帮阿爹分忧了,阿爹也是想照顾他心情,才把那些纸契给他盖,现在想来,阿爹就像是玩过家家哄孩子一样,拿着一张张价值黄金千万两的纸契在陪他玩。

他那时候不知道阿爹是为了哄他,每一份纸契都很认真检查,慎重又慎重地学着阿爹的样子按下印章。后来三岁的沈惟一看上了那个印章,高举着手要拿去玩,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给小孩子玩呢?他只好也给沈惟一盖一个章在手背,逗孩子玩,沈惟一果然安静,静静的看自己手背上的章,对着阳光仔细观察,似乎这是什么新奇的吃的,伸着舌头想舔。他握住小孩子的手腕,解释道:“不是吃的,这是印章,戳了我的印,你就是我的人。”

小孩子不懂什么是印章,但能听懂那句“戳了我的印,你就是我的人。”高兴地仰头大声喊:“爹爹!爹爹!”沈沛白应了几声,小孩子还嫌不够,继续开心地一声声喊下去:“爹爹!爹爹!爹爹!”沈沛白嫌吵,耐心道:“惟一不要喊了,太吵了。”小孩子不听,攀着他胳膊一甩一甩的,满脸笑容追着喊:“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

似乎印章是个很好玩的玩具,亦或是那句“戳了我的印,你就是我的人”实在太能让沈惟一愉悦,隔天沈沛白回来,就听说沈惟一在他书房乱翻,看起来要造反的样子。等他进书房去看,果然一片狼藉,杂乱不堪,而小孩子终于翻到印章,在他自己身上到处盖。

袖子高高撩起,小臂与胳膊全是“沈懿印”的字样,手心手背也全是,更甚至小鞋子不知道扔去了哪里,鞋袜摔在一边,腿上,脚背,脚心,甚至是脚丫子都盖了沈懿的章。衣衫也扯得凌乱,松垮垮地搭在臂弯,胸膛上红戳戳的一片印,肚子上也要盖,凡是能够得着的地方,通通都不放过。

脸上更是,尤为惨烈,沈沛白只看一眼便觉得两眼一黑,已经预想到得多难洗。看见沈沛白回来,小孩子还很开心,继续往自己脸上戳,跟姑娘抹胭脂一样的手法,是他跟沈夫人学的。没红了,沾沾扔地上的印泥继续往脸上盖。沈沛白说:“不能盖了!”眼看着沈沛白越来越近,沈惟一咧着嘴,眉眼弯弯,笑声清脆,抓紧最后时间往自己脸上多盖了好几个章,嘴巴上也有,直到印章被夺走,他干脆抱住沈沛白,尤为兴奋道:“是爹爹的,我和纸契一样,都是爹爹的!”

那次沈沛白给小孩子洗了好久,红色的水一盆盆地往外换,洗肚子时小孩子还非捂着肚子不让洗,让好几个大人摁着手脚洗了四五遍,身上的红色终于消失,可水还是沾有红色,沈沛白索性先给小孩子冲洗头发,一洗才发现头发一滴滴往下渗红水,分开发缝一看,才知道小孩子往脑袋上也盖了不少章。

事后收拾书房,发现用空了五个印泥。

但要不说沈惟一小时候还是挺乖呢,那次之后,沈沛白跟他好好讲道理,说印章很重要,小孩子是不能碰的,耐耐心心讲到好晚好晚,小孩子答应不碰印章后,从此真的再没碰过。像那些无意中听见的“童养夫”的话,沈惟一记性挺好,但沈沛白让他不要记,他便真的匆匆忘记,不问别人,自己也不记。

连接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沈惟一,沈沛白放好印章,问:“房间收拾好了吗?”

身后人没有回答,迈着轻盈的步子靠近,随之而来的还有花香,浓郁扑鼻的海棠的香。

沈惟一软了骨头似的从背后抱住沈沛白,在他耳边吹气,声音像妖精一样诱惑:“哥哥……”

沈沛白拍打了一下圈住自己脖子的手,说:“好好说话。”

“哥,我头晕……”沈惟一穿着颜色极为热烈的红色新衣,身体软绵绵的倒在沈沛白身上,像是没站稳,下坠时沈沛白下意识接住他,本以为他真身体不适,接住人了才发现他脸颊红红的,像抹了胭脂水粉。沈惟一本身嘴唇偏红,肤色又白净,眉尾细长跟描过一样,不抹口脂也极为好看,但现在嘴巴变得粉嘟嘟的,脑袋上别一朵真假难辨的木芙蓉,配上这张乖脸,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水灵灵的姑娘。

“你这是闹哪出?”沈沛白问。沈惟一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笑,活像喝醉了一样,但没有酒气,浑身香得厉害。

毕竟再有两个月就十九岁了,这样的身体抱起来很沉,沈沛白已经没法像小时候一样让小孩子枕在他臂弯玩闹,手一使劲,把人丢出怀抱,说:“起来,沉得慌。”

沈惟一不依,顺势把他按倒,继续看着他笑,乖极了,像清纯的小白花,以不染世事的干净的笑来讨好他,笑完把脑袋把他怀里一埋,像小时候那样开心地在他身上胡乱蹭。沈惟一忘记自己脸上抹东西了,唇上的口脂不小心蹭掉,露出原来的偏红唇色,脸颊的脂粉也蹭不少在衣衫上,露出原来的乖巧面容。

“哥,我好看吗?”

“……好看。”

沈惟一吐着香气,捧着沈沛白脸近看,手指划过沈沛白耳朵,轻轻摩挲,时而揉捏,挑逗一般,顺着耳垂形状勾画,软绵绵道:“哥,头晕……”

沈沛白一动不敢动:“你、别压着我,我叫人给你去请大夫。”

“不要大夫……”沈惟一继续吐着香气,修长手指撩拨沈沛白鬓角的发,“哥,我香吗?”

他把自己泡了半个时辰,果不其然香得不行,他自己都闻到了,很是得意,期待听见回答。

沈沛白道:“香得很,你先起来,我也晕。”

“不嘛。”沈惟一忽然撒娇,乖乖问,“哥,我可以勾引你吗?”

“……”

安静一瞬,沈惟一道:“沈惟一!胡闹!”

“勾引”二字一出,沈沛白知道少年想干嘛了,气得不行,“你到底看上哪家姑娘了,至于这样练习吗?还勾引!人家不喜欢你便算了,能不能有点骨气!”

沈惟一如遭雷劈,“什——么——”

沈沛白推开他坐起,道:“你如实告诉我,到底是哪家姑娘让你这么上心,我直接请媒婆替你先去问问人家有没有那个意思,若有我便带你上门提亲,没有你就不要再想了,也别去中都纠缠人家,好好努力使自己变更优秀,兴许人家就会喜欢你了。”

“……”沈惟一呼吸突然急促,胸膛剧烈起伏,好似被气得不行,突然扔了脑袋上仿真的木芙蓉的花,重重摔门而去。

沈沛白觉得自己说的在理,但沈惟一不知道撒哪门子的气。

摸摸自己耳朵,被沈惟一摸过之后那里还是烫得要命。

“砰——”

门再次被大力推开,吓得沈沛白慌忙放下自己的手,紧张地盯着门口去而复返的沈惟一。

沈惟一不服输地问:“哪种程度才算优秀?”

沈沛白皱皱眉。沈惟一执着而认真道:“在你心里什么才算优秀?我努力学!”

这神情这语气,好似受了极大打击,可也倔强不轻易认输。沈沛白道:“你在我心里一直很优秀。”

沈惟一更气了,“你刚还说嫌我不够优秀!”简直要委屈死了,“你夸陆靖辰要考状元很优秀是吧?是不是我也去考就是优秀了?”

沈沛白不明白沈惟一为什么生气,不是他自己跟洪时鹤说的喜欢中都一个姑娘吗?不是怕他不答应亲事吗?不是只是拿他来练习吗?

沈沛白迷茫问:“……你怎么了?”

沈惟一不服气道:“哥,我也要求取功名考状元!等我考上了,你就可以接受我勾引你了对吗?”

沈沛白下意识道:“不是……”

沈惟一加重语气,难以置信重复问:“不是?”

沈沛白忙道:“是……”

沈惟一语气更重:“是?”他像是确认了,沈沛白的意思就是“是”,愤然转身,行,好歹知道了目标,不至于盲目勾引还被骂!

不对不对!沈沛白慌忙摇头,什么是不是的,糊涂了,被沈惟一带进沟里,连自己说什么都没注意,想起来时一时没摸到轮椅,沈惟一已经转身离去。

“惟一!”空荡的书房再次只剩下沈沛白一个人,他摸到轮椅了,但沈惟一已经走了。

他怔怔望着沈惟一背影离去的地方,忽然不想追了。

小褚说沈惟一回了他自己房间,沈沛白点了下头,收拾收拾被沈惟一弄乱的书案,继续忙碌。睡时虽然臂弯再次空掉很不习惯,但没关系,总会习惯的。

沈惟一怒气冲冲洗掉翠翠教他抹的胭脂水粉,学陆靖辰弄起了头悬梁锥刺股,一夜未睡,奋起读书。天亮后翠翠来送勾引宝典〔进阶版〕,他头也不抬,下笔不停,愤愤道:“勾引暂停,我先考个状元让我哥刮目相看。”

翠翠震惊:“考状元?”这么突然?

“对!”沈惟一把书翻得哗哗作响,写字飞快,“我哥上次夸陆靖辰很优秀,所以我也要考,我要求取功名为朝效力,那样我才有资格回来继续勾引!”

翠翠想也不想便道:“可是为朝效力你就得住在天崇,那公子怎么办?你不跟他成亲了吗?”

“成亲?”沈惟一气得冷笑,“我说了八百遍要娶他要嫁他他都不信!还以为我要娶别家姑娘!!还要替我找媒婆!!!还要亲自随我去上门提亲!!!他怎么可能与我成亲!”

翠翠急道:“可是等你成年了本来就是要嫁给他的啊。”

“等我成年——”

沈惟一笔一顿,抬头问:“什么意思?”

意识到自己嘴快的翠翠疯狂拍打自己的嘴巴,“对不起对不起!是奴婢多嘴!”放下书想逃。

完了完了,她也是真怕沈惟一再去天崇又是好几年不回来,差点说露馅了!

“回来!”沈惟一长腿一迈,双臂一张,拦住翠翠去路,“什么叫等我成年了本来就是要嫁给他?为什么?”

还有这样好的事?

“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完全不知情,一点细情也不知道!”翠翠说着说着,发现沈惟一脸色越来越黑,声音越来越小,“公子不让说……”

沈惟一瞪道:“说。”

翠翠很着急:“奴婢、奴婢说了公子会生气的,万一把我赶出沈家怎么办?”

沈惟一轻“呵”两声,似是感到难以置信,“我小时候你都那样勾引我哥了他也没赶你,我都说要把你赶出去了他不也没赶吗?你至于吗?”

“这这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惟一公子。”翠翠疯狂摆手,正经道,“奴婢可没有勾引,半点都没有,绝对没有!也不敢有那种心思。”

沈惟一道:“说。”

翠翠很是为难:“就是……就是……”

沈惟一拧眉:“你磨磨蹭蹭什么呢?赶紧说,我不告诉我哥,他就赶不了你。”

翠翠都要急哭了:“奴婢一说,公子肯定能知道。”这可是大事,好多年前下人们开玩笑让沈惟一听见了一回,公子立即吩咐下去让所有人都把嘴闭紧,闭不了便离开沈家,从此大家伙儿再不敢私底下胡乱开玩笑,半点没让沈惟一听见。

“不说?”沈惟一吓唬道,“那我要赶你,你现在就离开。”

翠翠苦着张脸:“别呀!那……”

沈惟一:“你再磨蹭。”

“就是、就是……”翠翠豁出去了,“就是你是公子童养夫啊!”

完了……说出来了……呵呵。

既然如此,翠翠视死如归,闭眼一口气道:“童养夫就是从小把你养在公子身边等你长大了就嫁给他的意思你们还签了纸契就在公子那里放着听说上面有你的小手印当年沈家不少人都见过私下里都传遍了但是公子不让任何人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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