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姜娇月孤身一人倒是乐得自在,因为众所周知自己家室出身皆和这里格格不入,况且又极不受霍母待见,所以基本都不会有人主动来与她交谈。
姜娇月放下香槟,开始怡然自得地玩起了消消乐。
不过,这个位置既适合她这样的边缘人,看来也同样适合窃窃私语。
“瞧,这霍家二少到现在都没出现过,那个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女人,背景一无所知,听说连父母都没有,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哄得霍二在美国念书期间就自作主张和她注册结婚了,霍母当时可是气得要命。”
“嗨,男人和女人还能靠啥,不就那长脸,那点儿事儿么。”
“可就这样当个玩物玩玩不就行了,至于将这么一个不知来路的玩意儿当回事去结婚啊,这霍二也真是混不吝。”
“可不么,听说当时霍老夫人气得放话坚决不让这女人进门,原本她看上的可是沈家的女儿,两家本是世交,又与霍二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真可惜啊,这霍二虽比不了他大哥,但也算咱圈子里家世样貌出挑的了,却找了这么个……”
一干闲话清晰入耳,隔着几步远背对着还在谈论的两人,姜娇月不恼不怒,五彩斑斓的消消乐飞速删除又涌现,白皙纤长的手指速度不减,又继续听得其中一人道:
“所以啊,有了前车之鉴,霍老夫人对大儿子的婚事可是慎之又慎,选了又选,这借着各种名头攒局见识物色儿媳,看了一圈,也没有满意的哩。”
“这霍卓钧都过三十了,咱们同岁的儿子都结婚生子,就算再怎么厉害的人就这么单着,也不是事儿啊。”
“你这观念可就老咯,人家可算数一数二的钻石王老五,可不像咱们儿子能力平平高不成低不就只能早早结婚,要我说啊,只要好白菜别再被猪拱了,就是单着也成。”
姜娇月闻言指尖一顿,……好白菜被猪拱,行吧。
像她这样,没背景没家世,门不当户不对的贫民,可能在这些人眼里确实没有什么价值,不过,把霍家这俩兄弟比作白菜……那可真是委屈了白菜。
白菜多白,就是紫甘蓝都得喊冤呐……
姜娇月心中哂笑,一眼未抬,继续锤头在消消乐的世界里忙的好不快活。
作为“身经百战”听过大小议论的焦点人物,姜娇月早已无所谓了,她和霍二一同翱翔于吐沫星子唇舌尖上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是今晚话题的另一个核心人物,这位大伯霍卓钧,姜娇月倒是没有想到,还有人闲得连这位的婚事都敢议论操心。
就是霍母,恐怕现在也不敢随意对自己这位儿子的私事多说什么。
当然,自从霍卓尧和自己闪婚后的一段时间里,霍母因为担心又出什么意外,确实迫切地希望大儿子能早日定下。
可霍卓钧一向极有主见,虽然孝顺,但在个人私事上从不退让。霍母清楚自己儿子的性格,有心无力也奈何不了半分,只能作罢。
就如同今晚,霍卓钧一直陪在霍母身边,场中不乏父母携同年轻适龄女儿前来当面对霍母庆贺的,饶是一群人都话里话外不动声色观察着实际目标人物的反应,也没瞧出半点水花。
不同于对长子的宽容无奈,霍母对二儿子已然尘埃落定的婚事,始终难以接受。
虽然碍于母子关系和大儿子的说情,霍母在第二年松了口,默许了霍卓尧带自己回霍宅参加年宴,态度依然拒人千里,即使对外也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冷淡。
当初,被霍母视为二儿媳不二人选的沈家千金沈佳佳,就是在霍卓尧结婚后的这三年里,还是霍母身边的常客,出入霍宅的次数有增无减。
对于这般豁得出去脸面、执着追寻霍卓尧的沈佳佳这位本该“水火不容”一般的情敌,平心而论,姜娇月也对其大感佩服。
毕竟,沈家在本市也是除霍家外能排的上前列的豪门了,沈氏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对女儿的喜好从小无有不应。
这样一个正儿八经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千金大小姐,为了霍卓尧这般……虚有其表实则无心的人冲锋陷阵,设身处地姜娇月觉得自叹不如。
虽然,对方目标清晰、态度鲜明的就是要搞掉自己,每次见面也丝毫不掩饰的敌意。
就在刚才进门时,一贯如准儿媳般陪伴霍母身边的人竟然不在,姜娇月有意环视了一圈,场中也没看到沈佳佳的身影,真是有些新奇了。
往常,这位大小姐都会早早到场,寸步不离霍母,见到自己都是暗含妒恨,而看到霍母对她的厌烦和抗拒,才能逐渐让沈小姐得意展颜。
很意外,这次沈小姐居然破天荒地缺席了霍母的生日宴。
姜娇月倒不会认为这是其“放弃”霍卓尧的信号。
距离与霍卓尧联系已经过去五天,内容还是为了“共同出席”今晚霍母的生日宴。
对方简短应答电话的间隙,在一众热闹的背景音中,她好像还听见了沈大小姐的声音……
姜娇月不在意,没有过问。
“姜小姐。”
一声清脆的女声近在跟前,打断了飘忽的思绪,姜娇月手指未停,抬眼看向来人。
女人身穿黑色细带暗含性感礼服,面容姣好,约莫二十出头,好整以暇站在面前,戏谑之意明明白白挂在上扬的唇角。
“你是?”
单看这一身打扮就知来者不善。
姜娇月在脑海里搜罗一遍以往各家千金出席的回忆无果,不着痕迹扫过对方脖颈上某奢侈品牌近来新上的限量版珠宝,目光一顿。
大约两周前,顺道搭霍卓尧车出门时,曾在副驾驶位侧门扫过一本珠宝杂志封面,正是此物。
“你不必知道我的名字。”
女人眼中笑意加深,带了毫不客气的味道。
姜娇月眉梢一挑,暂停了手中的游戏,同样回以微笑:“霍卓尧今晚可没来。”
“我当然知道,沈佳佳也没来,而且我还知道他们……一起没来的原因。”
对方故意说得引诱,带着几分骄矜得意,似乎正等着被追问。
可姜娇月向来不吃这套。
面对有备而来的挑事伎俩,在三年里已经见多不怪。
视线远看向女孩身后的大厅中央,霍母和霍卓钧还有来往不断的人上前祝贺,显然没有注意到这里。
姜娇月回看女孩,于是好意相劝道:“这样,如果你是想来告诉我关于他们的事就不必了,今晚的场合……”
女人一声轻笑,未等她说完,开口:“你真不好奇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一起都去哪了吗?”
唉。
姜娇月心中一叹,真想翻个白眼,嘴上快速回道:“不好奇。”并不想继续纠缠下去。
言尽于此,正打算从侧门绕出大厅透气,身后女孩适时调高了嗓音,引得周围人纷纷看来——
“姜娇月,你真是个可怜虫,自己的丈夫和沈家大小姐暧昧不清,居然还有闲心在这里消消乐当缩头乌龟,怕不是为了这霍太太的名头可以装一辈子吧?”
声音尖锐,内容更尖锐。整个大厅似乎都为之安静下来。
……呵呵。
已经转身的姜娇月不得不停下脚步。
原本秉持“躺平到底”心态,以往无论各种刺耳言论或大小嘲弄,她都当忽然飘来的一场臭气,过了也就过了,懒得计较更懒得回应。
只是今晚的场合……
霍母的生日宴上无论发生与自己有关的大小意外,她这个本就不受待见的人,又要罪加一等了。
无奈地闭眼又睁开,回过身来,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忽而强过了霍母和霍卓钧,姜娇月不由撇嘴自嘲一笑。
她明白,那些或惊讶或假装的表情,都在等着什么更大的好戏。
越是在此刻,越要大方得体,露出无懈可击的表情。
尽管,在所有人看来,她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笑话。
注视着眼前挑起波澜的始作俑者,不含任何愤怒或羞惭的表情,语气平静如水,宛若还带了一丝轻松的恬淡:“阿尧和沈家小姐从小就是朋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我当然相信我的丈夫,多谢你的关心了。”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眼泪婆娑,出乎意料得令很多人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不过,这样轻松的态度恰恰激起了女孩的失望和愤怒。
对方不依不饶,心有不甘的愤恨眼神瞪向这边,似乎还要开口之际,身后立时围过了几人。
方特助上前拦在了女孩和姜娇月之间,有些紧绷的唇角在看向自家老板时更添了严肃。
姜娇月透过人群,看到了远处脸色黑沉的霍母已然气得离场,而一步步朝这边走来的霍卓钧面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波澜不兴却莫名让周遭变得更加沉静压抑。
他的眼眸一如既往幽深透亮,与自己丈夫一般深刻立体的轮廓英俊而锋利,不同的是沾染了上位者的肃杀气息,显得令人难以亲近。
霍卓钧脚步停在她两米之外,看着她言简意赅,半点眼风都未扫及左右,“弟妹若是累了,可以陪母亲一同休息会儿。”
姜娇月气息微滞,点点头,没再理会眼前这场闹剧,跟在霍卓钧身后越过层层看戏的人群。
身后,方特助态度礼貌而强硬道:“这位小姐请你现在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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