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墨宫(8)

万灰扬现在正站在白霞夜的房间门口。

他看准了,城主一大早就出去往城西方向进行所谓的“行动申请”了。现在是傍晚,按理说城主应该很快就归来。万灰扬伸出手,再一次对自己即将要做的事产生了怀疑。

两天前他收到了弓爵的来信。其实他可以更早看到那封拴在信鸟腿上的纸张,但由于连续多日阴云密布,万灰扬没有去树下进行练习。那墨宫的信鸟又是只认树不认人,带着送给万灰扬的信件,停在墨宫的那棵巨树上。平日里靠着巨树最近的十一妹也没有告诉过他有信传来。万灰扬拿到那些信的时候问起来,十一妹只是笑嘻嘻地说如果信件有人拿了,自己就不会再管,让他去找国越江和孟珺讨要说法。

“真是对不起,可这是墨宫的规定。”国越江用着温柔的模样,作出严肃的表情说。

“只是登记一下,没有私自阅读。”孟珺道,“你可以自己去里面找。”

两人让开藏书阁的大门,指了个方位,示意万灰扬进去自己找。

万灰扬走进去,正巧看到镜焱之在低头阅读着一份资料。万灰扬凑过去挤了挤,是束熙的。

“真是奇怪,”镜焱之侧过脸来确认来者是万灰扬后主动分享道,“这里写着束熙是树下人‘信使’的亲传弟子。但是我家的书记载着,信使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携妻带女隐居到素苍山里了,至今没有其后代的消息。”

“这有啥奇怪的?”万灰扬道,“信使愿意隐居,束熙想要出山,这并不矛盾啊?”

镜焱之沉默了一会儿,道:“应该是我想多了。”

万灰扬从那段异样的沉默中察觉出隐瞒的意思。他明白,有些东西镜焱之知道,但不想告诉他。这倒是无所谓,每个人都有保留自己秘密的权力。但是,“你为什么要翻我们的档案啊?”万灰扬好奇道。

“身为一个镜家人的习惯。”镜焱之道,两只眼弯成了月牙,“知己知彼。自己的同伴当然是了解的越多越好。”

万灰扬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他这几天闲得无聊也来翻档案来着,但在他眼里,档案上都是一些基础信息和基本身世、人生经历成就、相关事件一类,连能力介绍都没有。前几届罗兰信子的能力倒是很详细,使用方法破解方法都有记录。不过那些有能力介绍的档案所对应的主人,在档案中都有两行红色的字迹:死因,以及推测的敌人能力。

除了镜家人,历代罗兰信子竟然无一幸存。而绝大多数人的死因都是“不敌双血营人”。

万灰扬大概理解到为何皇城与双血营人势不两立了。

但又有一个问题,仇恨从何而来?据档案显示的背景,这一届罗兰信子除镜焱之外,大多是父母双亡、被灭族或在族中不受待见的孤儿,与前几届罗兰信子并无亲友关系,而双血营人似乎只是按着罗兰信子杀,城内双血营人伤害平民的消息是少之又少,集体性仇恨也无从谈起。

就在这时,万灰扬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他当即说了出来:“城主换了几届了?”

他没有看到镜焱之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

镜焱之微低下头,让右眼的镜片微微反射出白光遮盖住他的眼神,道:“果然,你也发现了吗?”

万灰扬的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的跳,他感觉自己正在接近一个真相,即使他从未有意探寻。

“据我家先祖留下的书记载,”镜焱之道,“一直都是一个叫白霞夜的。从黛历开始,距今已过去……一百多年了吧。一直都是他。”

万灰扬认为自己找到了一个非离开不可的理由。

拿回三卷密封完好的信件,万灰扬才想起来自己忘了问镜焱之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也是他突然想到来拿信件的原因。

昨天晚上虽然在镜焱之的文稿里看到自己的名字让他感觉很尴尬,但出于对弓爵之书《情报搜集须知》的尊重,他还是顺带着记下了内容。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一直对其中的一句话很是在意,因为里面出现了弓爵的名字。

“骛殿弓爵写给万灰扬的信里全是黏腻腻的问候,不知情……”

他这才想到弓爵可能会给自己写信。但是镜焱之怎么会知道?

万灰扬回到房间内打开信,看到里面都是一些对他日常生活的询问,落款日期是他刚到墨宫的那两天。按时间顺序来看,前两封还是用平和的口吻来关切地问候和询问万灰扬何时回骛殿。而两天前写完的那一卷则是带了暴躁,数落着城主的不是,甚至在落款直接用醒目的朱砂写着“请回信”三个大字。所幸万灰扬看完信后并不觉得有多黏腻,但还是没有排除镜焱之偷看家人给自己写的信的可能。

算了,万灰扬摆摆手,这里面又没啥重要情报,他看了就看了吧,都是好朋友。弓爵也不会蠢到把重要情报写在这种东西里。弓爵从来不告诉万灰扬重要情报。退一万步,就算有重要情报, 镜焱之也是墨宫的人,大家都是一条战线,就当作内部情报互相交流了。

还好是镜焱之,万灰扬松了一口气。要是让那些失去亲人的其他的罗兰信子来看到这些来自亲人的关怀,估计会更看不起他。

给弓爵写完回信,放飞信鸟,万灰扬看看天空,估计时间是下午。他不再去打扰镜焱之,转而找到了同样很闲的刘十君。

刘十君由于智商原因不宜参加搜查活动,再加上其能力特殊,是通过自己的心跳感受他人心跳用以侦察,他自称为“单方向的连结”,平日里包揽了宫内的巡逻侦察工作。万灰扬随便往某个地方一站,不一会儿就能看到绕着宫转圈归来的刘十君。

万灰扬急着实行自己的计划,见面连声礼节性招呼都不打,直接问道:“你觉得城主会讨厌什么?”

后来万灰扬后悔了,至少这个问题不应该问刘十君。

可是他当时认为刘十君蠢到不会骗人,一定会实话实说而不是屈服于城主的权威刻意回避;又因为常年在殿内巡逻跟随城主,了解到的情报一定准确。当刘十君说出来他的答案后,万灰扬甚至觉得十分有道理。

刘十君是这样说的:“城主的话,应该是非常讨厌别人私自闯进他的房间吧。因为只有他的房间是禁止我们出入的。”

万灰扬点点头深以为然。

刘十君想了想,又补充道:“想想也是,城主也是普通人嘛。如果有人私自进了我的房间躺在我的床上,我会恨不得让他三天吃不上饭。”

万灰扬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好兄弟。”

所以现在万灰扬站在城主的门前,准备迈出那禁忌的一步。他可能面临着城主的怒火以及被逐出墨宫继续漂泊的未来。他就是想要这样的结果。万灰扬不可否认地有一丝丝期待,城主的房间,一定藏着什么秘密,一旦被他撞破自己绝对会被记恨上。再加上躺在城主的床上,让城主觉得自己轻浮浪荡,一气之下赶自己出去执行任务直面危险也不是不可能。

万灰扬有十成十的把握白霞夜这个人下不了手杀掉自己。

他很是得意,以至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一套逻辑放到城主对他的态度身上,可谓漏洞百出。

他最终还是推开了门。白霞夜虽然平时向罗兰信子们宣告他的房间为禁地,但是门上一把锁都没有。白霞夜相信罗兰信子们不会擅闯他的房间,也没有哪个罗兰信子辜负他的信任。

幸好我不是他们的一员,万灰扬给自己洗脑,踏入了那个除城主白霞夜本人外从未有人踏入过的禁地。

没什么奇怪的。平平常常。万灰扬大失所望。既没有什么危险的宠物、恐怖的刑具、少儿不宜的画面,也没有特别见不得人的衣物或是陈设,白霞夜的房间就和一个普通的罗兰信子的房间一样,一张床一张书案两把椅子一个柜子,都是普普通通,甚至没有一点象征城主身份的东西。若硬说有什么让万灰扬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大概就是书案上放着的那把装在剑鞘里的剑。

那不是他的临渊吗?不愧许久以来的佩戴观赏摩挲,万灰扬一眼就认出来了与自己分别许久的战友。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万灰扬此时意识到事情真的如他看到的一样不对劲,拿上剑就跑的话,他还是有机会的。

但万灰扬不忘初心的品质偏偏在这时发作出来,他直接把自己的剑扔出窗外,探头看那剑被楼下的草丛掩盖,心想走的时候再捡不迟。随后绕着白霞夜房间贴着墙角转了两圈,确认这位于正殿上方而不与其他人的房间在一起的地方里没有什么机关暗道,床上也没陷阱。他深吸一口气,把外衣脱掉随意搭在椅子上,噗地趴在白霞夜的床上蹬掉了靴子。

城主的床,爬上去也和自己的床感觉上没什么区别。但是那可是在别人房间里的床,在心理上有一丝罪恶的满足感。本以为身为城主的床更大更舒服的万灰扬在此刻突然对自己离开墨宫的理由产生了一点怀疑。万灰扬不好意思再碰对方的被子,只是习惯性的将双手埋到枕头底下。然后在边缘处摸到了两个硬硬的东西。万灰扬收回手臂把那东西抽出来,就这趴姿把那俩东西摆到眼前。

两块木制的雕牌。其中一块是弓爵送给自己的殿主令牌。另一个是块六边形的牌子,大小和弓爵送给自己的牌子差不多,也是穿着十二色丝线。一面上面刻着两朵不同种类的小花,下面写着工工整整四行字,因为时间的磨蚀已经看不清楚了;另一面刻着白霞夜的名字。这一块木牌很明显年代已久,手工制作粗糙的边缘微微发黑,看得出它即使在主人努力的保护下还是难逃岁月的侵蚀。

万灰扬思考了一下,把本属于自己的那块牌子揣进兜里,六边形牌子重新推回枕头底下。他翻了个身,换趴为躺,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俨然自己是这个房间的主人。现在就等白霞夜回来了。

——这样是不是不太妥?不知道躺了多久之后,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万灰扬心中响起。

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属于白霞夜的脚步声已经停在了门前。那扇为了证明有人进了他房间而虚掩着的门,正在缓缓被推开。

白霞夜: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好的事啊?

万灰扬由于长期不锻炼脑子,智商正逐渐向刘十君靠拢

镜焱之:万灰扬这家伙也还没那么傻

万灰扬:我有自己的逻辑!

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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