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灰扬眨了眨眼，开始平复心跳。夏歧临走前将自己的剑解了下来，放到万灰扬身边。

“他应该不太想看到我。”夏歧解释道，“我先躲一躲，你拿着，好歹能防身。”

“灰扬，”束熙把夏歧迎回巷子里，探出头来道，“你抓一把沙子朝那个韩皓清扔过去。”

万灰扬点头照做。那一把沙子飞至韩皓清上空，便纷纷生出石头来，劈头盖脸的朝着韩皓清砸过去。韩皓清又想抬手抵挡，再次意识到自己的手臂抬不起来，只好立刻原地蜷缩起来，将头部护在背下。那石头是万灰扬之前捡的普通的小石头，也造不成多大伤害，劈里啪啦一阵就过去了。

对方深谙出血后不能剧烈运动的道理，因此选用了最简单的防御方式。万灰扬立刻得出结论。那边的束熙对自己的计谋未能得逞很是愤怒，气势汹汹地提着剑就冲了出来。

韩皓清毕竟也只是个少年，距再次拿起剑来到现在不过数十天。方才连续使用能力极大地消耗了他的体力。根据能力使用“等价交换”的原则，他的能力每发动一次，在五分钟后自己的身体也会虚弱一次。现在距他挟持万灰扬，刚好五分钟的时间。看着提剑砍来的束熙，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呼喊道：

“我撑不住了！”

那边的神秘人原本一手一个小朋友打的正乐呵，听他这一声呼喊，干脆不再耗费时间，猝不及防抬脚狠狠踹在莫晡时腹部将他踹出去老远，随后松开尹尘尽的剑，几乎是眨眼间就从方才的战场上来到了韩皓清身旁，举手挡住束熙的剑，大致扫了一眼韩皓清身上的伤。

“还好，死不了。”那人低哑地说了一句。一手按住各个穴位为韩皓清止血的同时，另一手应付着束熙。尹尘尽也再度冲上来，但迟迟因为顾忌原则无法下手。

不知何时，立在道路中央的树，已经变为了两棵。

“你们带不走他。”那人接着道，“至少在我在的时候。他不是杀人犯，只是无意中获得了能力。”

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意，仿佛只是在应付一群难缠的小鬼。

束熙的动作慢了下来，几次剧烈的喘气后，他的眼睛骤然瞪大，好像想起了什么，他把剑一收，插回鞘中。

“我当然知道！”站在一旁的尹尘尽道，“姐姐想把他带回去保护起来。”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竖起耳朵听他接下来的话，就连夏歧也走出来双手一摊示意暂时停战。

尹尘尽狠狠瞪了束熙和夏歧这两个来自皇城的罗兰信子一眼，随后嗤笑了一声，道：“你们还不知道你们的城主做了什么好事吧？”

他开始讲述自己所知道关于城主的一切。为什么树下人只存在于罗兰信子中？树下人，原本是天生的能力者，但为了避免树下人能力泛滥而对没有能力的普通人造成歧视，城主每发现一个民间的树下人，便会毫不留情将其杀掉。因为城主能力强大，翻手覆掌之间便可灭掉一个家族，无人敢寻仇。好在天生的树下人稀少，城主无需多费力气。但是，看似讲究公平的城主也有自己的私心。城主发现，墨宫内的圣树可通过根部将已死之人身体内的能力吸收，转化为果实，吃下果实的人即可拥有相应的能力。于是，他将杀死的人埋在树下，将他们的能力提取为果实，再从民间挑选无依无靠的孤儿来选择性赐予他们能力，使他们成为服从自己命令的“罗兰信子”。而这些能力往往只是辅助性的，真正有伤害力的能力都被城主自己私吞。

“虽然不知道你们的城主意图为何，但是，利用无依无靠的孤儿这一点，他就已经足够无耻了！而你们的皇城，竟然还将他奉为神明，顶礼膜拜，简直不可思议！”尹尘尽发泄般的说出这些话来，就连本不在怒斥对象范围内的莫晡时和韩皓清，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带着面具的那个神秘人却是低低笑了一声，道：“说的不错。这些是你姐告诉你的？”

“你说什么……？”夏歧一直维持的微笑表情此刻竟有些扭曲，他本想开口，那神秘人将手指竖在面具前，做了个噤声手势。仅剩的理智提醒着夏歧他奈何不了这个在场实力最强的不明身份的人——所有人的能力在他身上都不起作用，只好先压下心中不快，闭了嘴等着他们的对话。

“对。”尹尘尽一昂头，露出骄傲的神色。

“你姐姐，是何许人士？”那人又问。

“她叫尹菱。”尹尘尽道“她知道很多皇城的内幕。”

“你看到你姐姐，会不会想到月亮？”那人又问。

尹尘尽显然没有找到这些事之间的联系，因此他这次提高警惕，保持沉默，不再回答。

“算了。”那人见他不回答，于是作罢。低头一看韩皓清的血已经止的差不多了，蹲下身来将他背在背上，准备离开。

“这个韩皓清，是不是也算是要清理的对象？”束熙突然开口道，“不管怎么说，城主都要清理这个韩皓清吧？”

“正合我意。”夏歧终于完全收起了那副笑眯眯的神情，脸上露出严肃的神色。他弯下腰拔出鞘中的剑。

合作已然破裂，夏歧执剑在手，压低身子，目标直指那人的腿部；束熙则从侧方攻击，闪亮的剑光卷着猎禽的尖啸，自上而下冲向韩皓清。尹尘尽几乎在同一时间反应过来，甩开莫晡时，用一种近乎极限的起式去拦袭来的两人。万灰扬在一旁看得清楚，那种剑法最多只能挡下其中一剑，另一剑会刺进尹尘尽的□□。

想到这里，万灰扬稍稍把眼睛睁大了些，视线锁定那个黑衣人，想要快速结束战斗。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人在他刻意发动能力的目光注视下，竟然连个冷战都没打。

简直就好像……能力对他无效一样。

这不可能。

另一件令万灰扬意想不到的是，尹尘尽冲到半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似的，身形摇晃出一个怪异的角度。就像是被无形的大气所眷顾，手中的剑灵巧的划出一道弧线，奇迹般的将夏歧的剑挑起，撞上冲下来的夏歧与随行的猎禽。当事的三人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一情况的出现，动作短暂的僵住了一下。然而既然已经发生便没有因此而停战的道理，夏歧束熙立刻斩下第二剑，站稳在正确站位的尹尘尽依然挡下。

剑刃互相碰撞摩擦，刺耳的金属声音回荡在万灰扬耳边。尹尘尽从交锋中抽出神来向万灰扬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叫他快点帮忙。万灰扬犹犹豫豫，礼仪性的向前走了几步，又站住脚，决定不去当这场“内讧”的搅屎棍。

万灰扬无意干涉，却有人暗中作梗。

原本立在道路中央的那两棵突然出现的树，悄悄的将枝杈生长到了万灰扬身后。感受到身后有响动，万灰扬以为是莫晡时又要不自量力的参战，回头想要劝阻，却被一根光秃秃的树枝戳中了脑门。

“兰 宫”

蓦的万灰扬脑中浮现出这两个字来，随后他的思维便不受控制的开始活跃起来。城西经历的种种自发地汇聚成一条单向的线索，指向曾经去过的兰宫。万灰扬本不想深究城主为何要抓韩皓清，对韩皓清能力的由来也只是有所好奇。而此时，却有一种超出常人的力量在驱使他产生强烈的探索兴趣，让他觉得自己不得不去兰宫一趟。

韩皓清，到底是什么人？

兰宫里那扇暗门，到底藏着什么？

无尽的疑问给了万灰扬逃离这里的借口。他最后看了一眼在战斗的那边——莫晡时已经提起剑来重新加入战场，尹尘尽和那神秘人在抵抗中节节败退。韩皓清的外袍被几人混战所掀起的剑风撕扯，化作片片染血的碎屑掉落在地上，不过他本人倒是还有一口气。显然作为墨宫一方，万灰扬没必要再加入；作为尹尘尽的好友，万灰扬即使加入也不能扭转局势。

万灰扬离开的心安理得。

他大摇大摆的回到霞宫，顶着谭氏姐弟质疑的目光提出了出城申请。

“我临时接到城主的任务，要我去调查兰宫。”万灰扬道。他觉得自己编的很有道理。

谭风雯看着他，面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不相信”三个字，嘴上却顺着万灰扬的话说：“山里那个废墟？”

万灰扬点头。

“那太好了。双血营你知道吧？也在山里。”谭风雯笑道，“替我给他们的头儿带个话，说‘谭风雯虽然不服城主的管制，可也没沦落到和双血营同流合污的地步’。记住了吗？”

万灰扬无言以对，只好继续点头。

谭风雯满意的拍了拍万灰扬的肩：“痛快人，我喜欢。风空，去把南面的沙阵打开。”

万灰扬跟着谭风空往外走了一段，又想起件事，折回来问到：“谭宫主的能力是控沙吧？想请您帮个忙。”

穿过沙墙来到山中，万灰扬深吸了一口气。感慨着还是山里的空气好。明明外面是大晴天阳光正好，城西里却是一片风沙乌烟瘴气。凭借着记忆中的方位，万灰扬一路向兰宫的方向摸过去。他没有剑防身，生怕遇上什么山中的凶禽猛兽，只得压低身体揪紧神经，顺着那些有踩踏痕迹的路前进。饿了就嚼两口随身携带的干粮，累了就倚着树干稍作休息。愈往深处树林愈密，交错的枝叶挡住了天空，形成一张由树木组成的巨大囚笼，模糊了时间。

万灰扬也不知道向前走了多久，总算找到了一条熟悉的路。数月前他和尹尘尽就是从这里出城的。路上有不少新踏上的足迹，想必尹尘尽在他被关在墨宫后也曾多次进出皇城。

过往的种种，回忆起来倒别有一番滋味。

万灰扬沿着那条路放慢脚步向前走，边走边计划接下来的方向。他打算一口气走到兰宫，却在远远望见那条贯通树林横穿山脉的河前停下了脚步。

熟悉的河旁坐着一个陌生但万灰扬终生难忘的人。

如果可能的话万灰扬真不想认出来他。可惜事与愿违，那个装束也不变一变的人即使隔着很远也注意到了万灰扬的存在，警惕的回过头来，自然地注意到了没有隐藏举动的万灰扬。

·好消息 作者终于想起账号了

·猜猜神秘人是谁呢

·感谢诸位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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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城西（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