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神庙

我请问这位神棍先生,您不如先找找这布阵之人究竟在何处,我们该上哪儿去弄死那只死虫子。”小满翻了个白眼。

“我上哪知道去?”

三人走进了神庙,此地远离市镇,黑夜将整个山头都笼罩的死死的,只有这一处庙宇闪烁着鬼魅一般的火光。暖黄的火光将树影打在照壁上,诡异地在白墙上蜿蜒摇晃。铜鼎上的香仍在前赴后继地燃烧着,带着此地百姓的美好憧憬直上云霄。

铜鼎之后是神庙大殿,虽说是大殿,也不见得就有多恢弘,只不过比前院多了几个台阶,稍稍将地基抬高了些。殿内有一女神赫然肃立,低眉和目,手执花剑,衣袂翩翩。面前摆放的是琳琅满目的贡品,其余三面有长明灯相随,身侧有经幡幢幢,殿内几根大立柱被掏出了无数个方格,也都各自摆放着数不清的蜡烛。此间火光与神明相映衬,经幡偶尔遮住女神的一角,有说不出的诡异与庄重。

宋子筠三人站在神庙前院,女神像透过大殿的红漆木门,透过袅袅的香火与他们正对。不知是不是视角的缘故,宋子筠看那冼太夫人却有种莫名的不适。

金水心直口快:“这神像怎么看上去怪怪的?”

小满一把捂住他的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周围立马有人听到了金水这大逆不道的言论,便有人说:“哪里来的外乡人!竟敢对冼太夫人不敬!”

“是啊!这是什么日子,也不瞧瞧,话是能乱讲的吗?”又有人应和。

“这不是前段时日才来郑县的那个道士吗?跟卖糖水的柳寡妇不清不楚的那个。”有一位胖妇人说道。

说完几人同时捧腹大笑。

金水老道哪见过此等场面,满脸通红,本来自己就是来招摇撞骗贪点钱财罢了,怎么就扯上私通寡妇的罪名了?

金水哭笑不得,不是说此地百姓迷信,忌讳鬼神吗,怎得他一身道袍还抵挡不住流言蜚语,合着他们的神难道只有冼太夫人,我三清六域诸神难道不配?

还真就不配了。

不等它辩解,就有人继续说:

“亵渎神像,冒犯神灵,将他绑了!待庙会结束之后交由执事处理!”

接着就有三五大汉上前来将他左右擒住,瘦弱的老道士怎么抵得住,一下就被死死地按住。金水向宋子筠投去求救的目光,可未曾想后者压根没有看他一眼,就连小满也是覆手而立装作不认识。

金水立马做出一副凌然赴死的姿态,被几人拖去了后院。

接着就有人问宋子筠:“这位姑娘看着面生,莫不也是同那老道士一路的?”

宋子筠道:“并非。”

小满赶紧上前打圆场:“这是我远房表姐,专程来郑县找我的。我便把她也带来瞧瞧这庙会。”

说完,咧嘴笑了笑。

十里八乡的人基本上都认识小满,都晓得他是义庄收尸的小子,虽说不是什么好名声,但也总算是能让人不再起疑。

那人看了看小满,也不再多说什么,但仍旧一脸不耐烦,但保留着表面上的客套:“原来是客,那便移步厢房稍作休息吧。再晚几刻钟有降神会,外乡人礼节不周,恐怕冲撞神灵。”

宋子筠顺势随着那人的指引进入了侧院,进入了一间厢房。小满屁颠屁颠地紧随其后,压低了声音说到:“大师姐,老神棍不救了?”

“不救。”

小满被她回答之干脆利落吓到了,咽了口唾沫,心想:“我若是跟着大师姐混,死一百次都不够的。老神棍自求多福吧。“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小满环顾四周,喧嚣和灯火已经被抛在了二人身后。

侧院里只有少数几个休息的妇人,穿着皆尽显其华贵。虽说为表诚心,有提前几日几夜的沐浴素食,但仍想着法儿地彰显自己的地位。虽是素色衣衫,用的却是南方的思云锦,裁的也是京城近日最流行的式样。首饰要淡雅,那便用到南疆的各类银饰,西域的各种玉石。身上也要熏上最贵气的香。

小满心里嘀咕:这几个妇人都快被自己的粉脂腌入味了,何必在此地装模做样。

“等。”宋子筠无视了几位贵妇人的目光,径直向前走。

“啊?那要是蛊虫突然爬来了怎么办?我们连布阵人都还未找到,到时候万一来不及救人怎么办?”

“你跟这庙里人大多很熟?”

小满呆呆地应了一声。

宋子筠接着说道:“你出去与他们闲谈,将道长的真实身份暴露出去。”

小满反应极快:“大师姐你想让布阵之人自己暴露。”

西有青城这个名号可不是白叫的,金水身为青城山的人,本就会为不少人所忌惮。再加之金水的名号之大乃是人尽皆知的,虽说早年有些劣迹,但混江湖的大都知道他的厉害。他曾走访大江南北,出入南疆毒沼、西域大漠,收集了各类秘术阵法,写就了一部《九州秘闻录》,可谓是风靡一时。此书一出,金水老道声名大噪,可谓红极一时。说不定这位利用诡道秘术来炼丹就是从老道的书里看来的。

如此便是关公面前耍大刀,那人吓也得被吓出来了。

“若布阵之人有恃无恐,压根不出现,又当如何是好?”

“想法子让他知道阵法出了问题,使其自乱阵脚。”

“哦~怪不得大师姐方才如此果决说不救那老神棍,我就知道你并非如此无情之人,”小满伸长了脖子,一脸严肃地问道,“那我们如何让他知道?”

宋子筠这次干脆懒得回答他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小满莫名其妙起来,被宋子筠看得后背发毛,只好愣愣地离开了厢房,浑然不知自己的智商其实已经遭到了质疑。

前院仍旧是人声鼎沸,小满虽说也是郑县本地人,却没有这么多鬼神之忌。一来这求神拜佛求地是风调雨顺、家国安定,或是为亲人祈福、家宅安宁,又或是为自己求来神灵的福祉,但小满一无亲人二无家宅,与师傅做着最不受待见的活,只求能够生活。二来小满与师傅都穷得吃不上饭了,只有个义庄供他们栖身,但庄子里毕竟死人比活人多多了,不论是阴间的还是阳间的合在一起都凑不出多少银钱,哪还供养得起那摸不到看不着的神仙。

小满硬着头皮开始往人堆里混,东拉拉西扯扯,也有不少熟面孔爱与这小子攀谈。小满故意扯着嗓子开始吹牛,先是将方才刚一进门就被抓的老道士的身份神秘兮兮地讲了一遍,又把自己最近协同官府作案胡吹海吹了一遍。他说的绘声绘色,竟让周围听着的人都忘了那衙门是何其不作为。

但他十分的故事里有九分都是在扯淡,他将自己连日的经历稍加编纂,丝毫不提及宋子筠和金水道长发现阵法的事。只是将自己十六具尸体的情况说了出来,着重讲了第十七具尸体。讲到末尾时,已经有颇多人围上前来了。小满见众人听得起劲,自己也越编越来劲了,吊高了嗓门把刘三从头到脚的死状描绘了一遍,人群躁动。此时小满余光瞥见远远有一个背影正匆匆离开,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走廊的一端。

小满知道效果达到了,于是借口离开。只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就已经从人人嫌晦气,变得人人欢喜了,巴不得把他留下再多讲些。看来就算再敬畏鬼神,也脱不了人性,喜欢听这些个家长里短的琐事,在背后嚼嚼舌根子,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把别人的苦难化做自己的谈资,换的自己茶余饭后的一笑,何乐而不为呢?

人们总是这样无情,就算披上了神明的福泽,也掩藏不了他们内里的腌臜。可就算是这样,小满还是觉得,今晚这里的所有人都得救,这是为什么,他一时半会儿还想不清楚。

这边已经有人开始用小满的话来吓唬小孩了:“你看,日后夜里要少在外面乱跑,别哪一天也像那些人一样死得那么惨咯,连冼太夫人都救不了了——”

那边有人说:“那刘三前几日才在怡红院出尽了丑呢!付不起钱还要去嫖,真真是不要脸了。遭那些个老鸨和娘们好一顿羞辱,这才又跑去码头找哪个婊子的弟弟撒了一顿气。”

“那的确死的活该啊,你们说,莫不是那婊子寻仇给他,给他弄死了——”

“那也说不准,哥几个日后可得小心着点啊哈哈哈——”

接着又有女人的声音:“你个死鬼,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去鬼混了?”

“欸!欸——夫人,手下留情,留点面子。”

“你还知道要面子啊!”

接着又是一场起哄,一场喧闹。个人带着对这十七个个死人的揣测,似乎没舍得分出自己的一点怜悯之心,又诚心诚意地为冼太夫人叩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头。

冼太夫人是一位有着赫赫战功的女将军,虽为女子,但却有审时度势之才,一生骁勇善战,护卫一方百姓平安。又有一说是海神妈祖之妹,有护佑一方风调雨顺的本事。

小满在心中嘀咕:这些人拜的真的是神吗?

“是心中的**,”金水清了清嗓子,趴在门上,从门缝间伸出了他那张嘴,只听他又说,“鬼神真的存在吗?你们大可扪心自问,自己向神灵的祈求又真的应验了吗?有仔细想想,是否每一次的参拜都在向神明发愿,若是神真的存在,法力无边、无所不能,那他真的会闲的没事挨个挨个地听你们的愿望吗?你们拜的究竟是神还是心中的**呢?”

门口看守的两个显然是愚昧的乡野村夫,被金水老道一张嘴说得一愣一愣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是没能说出话来。

金水还道是把他二人说动了,谁知道他们摆出了一副死猪在开水里游泳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说的他们压根听不懂。顿时又瘫坐在草垛上,不住地嚎叫:“太上老君啊,弟子这会儿拜拜您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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