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台上，几个穿得花里胡哨的男人围着歌手，其中一人抓着歌手的胳膊，想把他拖下高脚椅。
酒保冲上去，被捅了几刀。
“谁也别动谁也别动啊！”蘑菇头男人拿刀指着人群，刀尖划了个半圆，“老板今天要这人，谁拦谁就是跟老板作对，没你们好果子吃！”
“哪个老板啊？小云哥你又傍上大佬了？跟我们透露透露呗。”
小云哥骄傲地扬起头，鼻孔朝着众人：“谢孟敬谢老板，西厂就他家的，没了他这儿就是一块烂地儿！”
“谢老板都八十多岁了，积点德吧，他妻子打死好几个小三了。”
“八十岁怎么了？八十岁正值壮年！比你们这些穷不拉几的二三十岁好多了！”小云哥用力拽了拽歌手，“跟我走！”
“砰！”吉他的面板扇在他脸上，直接把人扇晕。
后面的小混混一拥而上，控制住了歌手的手臂和肩膀。
童昕诚三两步跨上乐台，一拳一个，打到了七八个人。见有人拿出枪和电击棒，他扑过去和那些人缠斗。
等他制服所有不良分子，收缴他们的作案工具，歌手已经不知所踪。
童昕诚心情极差，逼问他们人去了哪里。小混混们起初不肯说，用荤话调戏童昕诚，断了几根骨头后终于老实了，说他们是谢老板派来的，一共十三个人，全被打倒了，真不知道歌手的下落。
这些家伙故意拖时间。童昕诚忍住揍人的冲动，冲到光线不佳的街道上。小巷子四通八达，哪处都很可疑。
“咚！”不远处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童昕诚往那个方向赶去，赶到时发现几个醉汉趴在地上，应该是不小心滑倒了。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睡一宿不死也冻残废。童昕诚把这几人拖回酒馆，看到酒馆里空空如也，客人和混混都不见了。正要下班的酒保告诉他警察来过一趟，做了些记录就走了，混混也被放了。听得童昕诚直皱眉。
“老杨看着他们长大的，他们父母这些年也不容易，关进去了还得求人，能放一马是一马。”
“暴力胁迫他人，触犯人权法，理应受到制裁。”
“人权法不保护黑户。”
“……他是黑户？”
“嗯。这里有很多黑户，失踪了也没人管，我们都习惯了。”
童昕诚心情沉重地回到街上。
他怎么会是黑户？
黑户要么是逃犯的孩子，要么是星际流民，活着都很费劲，哪有余力学习音乐？
他这水平都可以直接登台演出了。
知音难觅，那歌声确实勾起了他的兴趣，他不介意为此用点权力。
童昕诚打开通讯器，刚拨通一个号码，就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
“啊，对不起……”撞人者神色惊慌，美丽的蓝眼睛睁得很大，斗篷和泥巴都掩盖不了他的绝色。他回头看了一眼，忽然紧紧抱住童昕诚的腰，把脸埋进后者胸膛。
急促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但童昕诚还是躲进巷子里，把抱着他的人护在身后。
一伙人出现在视野中，正是小云哥和他的小弟。“给我搜！这些巷子全别放过！”
童昕诚缓缓后退，退到一个拐角处立即飞奔。原本抱着他的人被他单臂抱着，随着跑动上下颠簸。等童昕诚跑到安全地带把他放下，他张口吐了一地。
“没事吧？”童昕诚帮他顺气，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粗鲁。
“我没事。”那人呼出一口酸臭的浊气，用袖子擦了擦嘴，“谢谢你。”
“他们为什么抓你？”童昕诚盯着他的脸。
“我之前帮谢老板治病，他不敢动我。最近病好了，他就想抓我陪床。”那人边说边警惕地观察四周，“谢老板的眼线到处都是，我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太久。”
“他抓过多少人？”童昕诚跟上他。
“我来这之后见他抓过两个，都是黑户，政府不管。”
“这里有很多黑户？”
“嗯。他们工薪低，又没有人权，能提高施工进度。”
“都是从黑玫瑰星系来的？”
“这我不清楚。”
过了一会，童昕诚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离开这里，可我不知道去哪。”那人低下头，似乎有些难过，“我是被拐来的。他们用我敲诈我的家人，结果飞船失事死了，我就成了黑户。”
“那你……”童昕诚顿了顿，轻咳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兰珊。你呢？”
“童昕诚。”
温度已降至零下二十，还不到最冷的时候。路面上结了冰，基本看不到行人。童昕诚穿着军队特制的保温服和作战靴，除了头有点冷，和身处室内区别不大。兰珊就不行，那身廉价斗篷到处漏风，他身体又弱，不一会就被冻得嘴唇乌紫。
“去我那吧。明天我送你离开。”童昕诚抓住他冻成冰棍的手搓了搓，放进自己兜里。
“你那？”
“格威酒店。”
兰珊摇头：“那酒店是谢老板开的，他带人开房都在那里。”
“……”童昕诚面色微变，“谢老板和当地官员关系很好？”
“谢老板提供了当地政绩的三分之一，其他的我不知道。”兰珊看向他的脸，“你房里装了监视器吗？”
“我检查过，没有。”
“他经常把开房的过程录下来，床伴不听话就威胁公开。”
“你被拍过吗？”话一出口童昕诚就后悔了，“咳，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被拍过。”兰珊看向别处，“但我拍过别的。”
灯一盏盏熄灭。两人走了五十分钟才来到城区边缘的旅馆。旅馆的墙是沙土和粘合剂的混合物，贴满防滑瓷砖，总体还算洁净。兰珊在机器人的扫描口晃了晃资源卡，机器人转身带他们上楼。
旅馆只有两层，呈六边形，第二层只有六个房间。机器人把他们带到楼梯口对面的那间房——也是面积最大的那间房——帮他们打开房门，提醒他们“洗澡时小心滑倒，滑倒了概不负责”，然后哼着小调原路返回。
“我忘了跟它说要两间房……”兰珊注视着机器人的背影。
“房间大，不用两间。”童昕诚审视房间内部，对此不甚关心，“进来吧。”
兰珊见他不反感，自己也不好矫情，走进屋里关上了门。
房间是一室一卫，因为简约而简洁。窗外的防护网很结实，门板也是货真价实的合金，基本不用担心睡到一半屋里进贼，或一觉醒来人财两空。
床是两米的大床，躺两个成年男人绰绰有余。童昕诚还在想要不要打地铺，兰珊已经进盥洗室洗起了澡。
这么美好的夜晚，单单睡觉太可惜了。童昕诚想和他聊聊音乐、聊聊乐坛，如果他愿意，童昕诚可以帮他一把，让他的歌声被更多人听见。
谢老板和黑户的事必须有人管。
童昕诚不想用通讯，就写了一篇简要的报告。正要核对细节，兰珊开门出来，叫童昕诚去洗澡。
“你在干什么？”兰珊走到他身边，好奇地看悬浮光屏。
童昕诚点了两下把光屏收起，说了句“没什么”，起身进了浴室。
浴室里响起了水声。兰珊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睡衣、几条不同尺码的内裤，准备等童昕诚洗好后递给他。
不到十分钟，童昕诚就洗好了。兰珊以为他会在里面换，他却光着身子走出来，自己到衣柜前挑衣服。
他挑了套分体式睡衣，并且没有穿内裤。穿好后回到浴室，把两人的脏衣服都洗了，晾在腾出来的衣架上。
“……”不知该说他有洁癖还是没有洁癖。
童昕诚心情不错，弄完后就躺在床上，和兰珊面对面聊天。
“六个月前，那群绑匪来这里买矿石，飞船在降落时坠毁。我被他们关在一个屋子，被两个人看守着，侥幸躲过一劫。那两个看守我的人和当地人起了冲突，被警察就地处决，于是我自由了。”
“自由之后我遇到了洛丽丝的老板，他欣赏我的歌声，同意给我一份工作。那时我还不知道在酒馆工作就要被猜。我的同事告诉了我，我才知道自己上了贼船。”
“谢老板派人跟踪我，拍下我脱衣服的照片，还想溜进我住的地方……但他没有得逞，还差点被人曝光到网上，从此他就不敢明着来。”
“小时候喜欢看书，最喜欢和我哥哥比赛，不知不觉就记了很多东西。”
……
房里的灯熄灭了，动静却越来越大。机器人连通了屋里的扩音器，请两位客人文明就寝，却没有收到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