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一的状态很不好。童昕诚给他测了心率，扶他到休息室，还没坐下就被叫去开会。

“审判继续。”四平八稳的电子音响起。

童昕诚皱了皱眉，接入通讯后不客气地说：“受控人疲劳过度，暂时不能出庭。测试结果没有问题，故意伤害罪名不成立。”

“他们涉嫌非法基因改造，按道理应该被剥夺公民权利、限制人身自由，直到确认无害。”

童昕诚眉头紧蹙：“有证据吗？”

“100%的契合度，只有改造人能达到。”

童昕诚双唇抿成一条缝：“这不能算证据。”

“这个结论经过充分论证，是机甲界公认的事实。警察总署已批准对狄一的逮捕令。”

“狄一没有任何性格缺陷和攻击倾向，这点我可以作保。”

“您已为兰珊作保，一年内不可再为他人作保。”

“总之我不同意你们带走他。”

通讯那头沉寂了一阵。

“刚接到通知，警察总署撤销了逮捕令。具体情况涉密，您无权知晓。”

通讯中断。

童昕诚感到一丝不对劲。

他和审判庭接触不多，但从未有人对他这么不敬。

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这么有底气？

军事基地里的所有通讯都受到监控。童昕诚暂且搁置这点疑惑，小跑回休息室，打算尽快带狄一走。

一进门，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凝结。

机甲队长背靠墙壁站得笔直，正对狄一休息的沙发。狄一仰躺着，一手遮着眼睛，看样子还在晕眩。

童昕诚走到沙发旁，问机甲队长：“你怎么来了？”

“想和他讨论一下技术，可惜不是时候。”机甲队长不无遗憾，“不能多留个把小时吗？”

童昕诚靠着沙发屏：“感觉怎么样？能走吗？”

“一般吧。”狄一声音含笑，“要不你背我？”

“能走就起来。你队友在等你。”童昕诚拍拍他屈起的膝盖，抬脚往外走。

“你忍心把我留在这吗？”狄一撑坐起来，噙着一抹坏笑。

童昕诚回头看他一眼。

“再不起来我真走了。”

狄一一眨眼就到童昕诚身边：“这么绝情？太伤我心了。”

童昕诚健步如飞。

“这么不禁逗？难怪他喜欢逗你。”

童昕诚忽然停下。

—“你是想和我约炮吗？”

—“你真好看。”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说话的人面容模糊，却让他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他对这个人很熟悉。

可想不起他是谁。

仿佛有个尘封的宝箱，缝隙里透出金子的光芒。箱子上有把锁，钥匙被他落在了某处。

“我想试试‘工战一体’。”童昕诚脱口而出。

狄一挑眉：“怎么突然想试？”

“兰珊造的机甲，我想……”童昕诚重新迈步，转头看他，“不介意吧？”

“我不介意，尨奇未必愿意。机甲现在是他在维护。要不我替你说说好话？”

“谢了。”

两人来到室外。狄一的眸子变成银色，童昕诚戴上了隐形夜视眼镜。停机坪附近没有士兵巡逻，两人很顺利地登上飞行器。童昕诚取下眼镜，启动了驾驶程序。

灯光照亮了黑夜。近处的沙砾随风飘飞，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飞行器升到高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两小时后出现在第六行政星。

空防部对非定点跃迁管得很严，只有登记过的军用飞行器和特批的民用飞行器有这个权限，并且不能妨碍正常的交通网。童昕诚把跃迁终点定在距离选手村二十公里的高空，启动推进器加速盘旋下降。

天空晴朗，云层很薄。飞行器预计二十分钟后着陆。狄一戴上了氧气面罩，在休息舱里闭目养神。童昕诚站在操控台前，以半连接的方式进行驾驶。

半连接和远程连接不一样。远程连接虽然也能一心两用，但拥有完整的驾驶权。半连接只能掌控部分，另一部分由智脑控制，可以被空防部侵入和接管。所有非定点跃迁的民用飞行器都采用这个模式。

“离地高度一千九百五十八米，即将进入对流层。”

“空防安全系统已启动。”

童昕诚调好参数，正想进舱歇一会，瞭望屏突然显示有飞行器接近。

童昕诚凝神观望。

一个黑点在云里一闪而过。它先围着童昕诚他们转了两圈，随后以直线接近。

那是一台机甲。

“未知机甲距离过近，是否启动攻击程序？”

“不启动。”童昕诚切换成手动驾驶。

机甲的外形已清晰可见，果然是“工战一体”。

“陌生机甲请求通讯。”

童昕诚选择接通。

“比一场？”尨奇的声音传来。

“怎么比？”

“我打，你逃，如果你能安全降落，就算我输。”

“你就不怕坐牢？”

“你们有一个人死了也算我输。怎么？你不敢？”尨奇轻蔑地笑。

“赢了我要‘工战一体’。”童昕诚肌肉绷紧。

“可以。怕你没这个本事。”

飞行器猛地向地面斜插而去。

正常的飞行都是正对飞行方向，这一下子变成了斜对，可把狄一吓了一跳。

他还没来得及吐槽，童昕诚又换了个姿势，变成背对地面下降。

尨奇的第一波攻击在这时来临。

斜飞能最快拉开距离。背降能最快落到地面。除了重力加速，飞行器还能助推，可以说是最简单粗暴的玩法。

可要直接撞上，他俩赢是赢了，命也没了。

尨奇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首先要降低飞行器的速度，那六枚炮弹就是冲推进器去的。

没有推进器，飞行器就是只任人宰割的乌龟，胜利非他莫属。

机甲战的回合以毫秒计，眨个眼都可能尘埃落定。童昕诚堪堪闪过三枚炮弹，剩余三枚结结实实轰在了推进器上，炸出一朵漆黑的蘑菇云。

尨奇迅速穿过云层，音爆冲击波将黑烟驱散。

不见了。

尨奇扩大扫描范围，在三十公里外发现了他们。

原来是用了跃迁。

音爆声再次响彻天际。

跃迁之后，飞行器离地面不到五百米。

自由落体只需要十秒。

只要尨奇的速度不超过九马赫，童昕诚就会获得胜利。

“已突破临界值，是否启动第二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