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名海盗低着头跪着，五名海盗在笼子里蹲着。从门外走进一名精悍的男人，握着一把泛着银光的手/枪，枪口对准了地面。

“说吧，你们都知道什么？”林小沫没找到板凳，站着说话嫌累，索性把外套脱下来铺在地上。

海盗们不想开口，但嘴巴不由自主地动了：“乌斯西图成立于276年前，起初只是送一些孩子女人给那些贵族当玩物，后来有个首领看上了这片生意，要我们帮他揽财，他负责提供‘货品’。那些‘货’不仅漂亮，脑子也很聪明，每次都能卖一大笔钱。”

“船长换了16代了，那个首领还是首领。每次我们去取货，他都是那副摸样。”

“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他时来时不来，身边总有几个打手，我们想和他说话都不行。”

“货的名单没有。谁去记那些东西的名字？那些东西是不是人都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也不清楚，记了怪瘆人的。”

“买家？买家更不可能了。我们只负责看货，收钱都是船长小蜜的事。那个小蜜也是首领给他的，长得可带劲了。”

“那个小蜜叫啥名来着？我记得船长提过，好像叫什么羌荷……”

“那个小蜜在哪？”林小沫打断了海盗的七嘴八舌。

“船长从不离开那个小蜜。”

“这么重要的日子，他肯定去拍卖场了。”

林小沫看向那个最先开口的海盗：“说一下你们的上下游，都有哪些人？”

海盗报出了一串人名。

“那些货从哪取的？”

“每次都不固定，船长去哪就去哪。”

“莱姆星，α-169星，天鹅星，水云星……”

“‘货’的信息在哪？”

“没有信息，要么只有船长知道。”

“船上应该有。”

那个精悍的男人突然猛地转过身，正对仓库门口。

林小沫也停止发问，凝神细听。

有什么东西往这边来了，数量还不少。

精悍的男人一动不动，神经绷到了极致。

有个东西从门框旁冒了出来。

那是一个血人。

或许不能称之为人。因为它半边身体是空的，露出残破的内脏和白骨。脸上的皮肉掉了，牙齿像某种动物的旋齿，眼睛被挖走一半。但他还在行走，甚至通过什么传感器辨认方位，以致呈现出动物的行为。

精悍男人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他用的是狙击弹，因为不知道这东西的移动速度，一开始只是试探。

结果子弹一打穿那东西的头颅，剧烈的爆炸就席卷了整个仓库。

滔天的火焰散去后，海盗的物品被焚毁一空，他们人却还在。

这样一来，所有资料都被销毁了。

精瘦男人换了把手/枪，是他最初拿在手里泛着银光的那把。这是星系里为数不多的反物质手/枪，可以填装反物质子弹，全星系有资格配备的不超过50人，都是神枪手中的神枪手，命中率无限接近100%。

又有几个血人冒出头来。男人一枪一个，很快用掉了半个弹夹。

一团团蓝色的火焰接连燃起，遮挡了男人的视线。

反物质子弹并不稀奇，数百年来有不少人研制过，现在用得最多的却是这种。

作为暗杀专用的湮灭弹，自然是动静越小越好。这名设计者却不知怎么想的，偏要弄出蓝色的火焰，像为死者办一场妖冶的葬礼。

但他们还是会用。因为这种子弹有个无可比拟的优点——它能自动识别目标的边界，达到完全毁灭而不波及其他东西。

没人知道其中的原理，但所涉及的高端学科一定不少，至今没人能仿制出来。

火焰虽然碍眼，时间也就两三秒，能忍则忍吧。

男人弹无虚发，动作却慢了下来。

太多了，而且还在源源不断。

湮灭弹打完了怎么办？这些东西上街伤人怎么办？林先生要是出手，身份暴露的风险有多大？

就在他心念流转的时候，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枪管。

“别浪费子弹了。”林小沫朝身后撇了撇头，“往那边打。”

海盗们吓得面如土色。

方才那可怕的爆炸让他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不仅活了下来，还没受半点伤。

他们暗自窃喜，认为自己对林先生还有点用，不至于这么快被杀。

既然还是要杀，为什么要救他们？

“我还没问你们的名字。”林小沫对左边第一个人说道，“你叫什么？”

“塔……里。”

蓝色的火光燃起，结束了他的生命。

“你叫什么？”

“狗蛋。”

又一簇蓝色的火焰。

轮到一个瘦猴模样的小孩时，他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林先生在我们那被称为‘天使’，传说有他的地方就有公道。我刚加入不久，没做过什么坏事，林先生不能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林小沫并不动容。

“我知道资料藏在哪。你想找首领，我可以帮你。船长带我去过他的基地，他没想到我能记住，但我记住了。”瘦猴抛出了橄榄枝。他相信林先生不会拒绝。

林小沫笑了。

他蹲下来，视线与瘦猴平齐：“我只要见过你们就够了，船长。”

被他称作“船长”的人呆呆地看着他。

“船长都换了16代了，你怎么知道他长什么样？每任船长都是你吧？”

瘦猴的脸色变得阴沉，随后大笑起来。

“就算你看出来了又怎么样？我不会死，我会一次次复活！”

“那个羌荷，你不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吗？你不想知道她干了什么吗？”

林小沫摇摇头：“不想。”

男人扣动了扳机。

蓝色的火焰包裹了那个人。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属于他的生命舱蓦地爆燃，连同他的生命信息一起消散。

复活的概率是0。

林小沫一个一个问他们的名字。蓝色的火焰明明灭灭，把最后一名海盗也带走了。

湮灭弹也打完了。男人拿出了新的枪支：“林先生，请您把他们聚在一起——”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也不需要说了。

一台机甲不知何时出现在林小沫身后。它高达3米，全身银色，身形细长，没有弹舱也没有发射口，似乎只是一堆华而不实的铠甲。

但它不是。它的全身都是武器，因为它是由超高密度反物质组成的。

这些反物质来自宇宙各个角落，已经累积了十年，谁也不知道它的威力有多大。

全星系仅此一台，也只有一个人能驾驭它。

一般的机甲都在5米以上，光驾驶舱都要占2-3米。驾驶员的身体并不随机甲运动，他们的意识和机甲相连，躯体进入休眠状态，驾驶舱就是战斗型的休眠舱。

契合度越高，休眠状态越深。所以机甲驾驶员不仅要意志强悍，躯体也要强悍。

但银天鹅的驾驶员和机甲是一体的。林小沫不需要强健的身体，机甲会帮他补全；他也不需要顽强的意志，他的神经网络就是机甲的操控核心，契合度是100%。

他也不需要战斗。敌人只要触碰到他，就会灰飞烟灭。

林小沫静静地站在原地，和银天鹅一起面对上百个飞奔而来的敌人。

那些东西特意被人做成恐怖的模样，一打就爆，可谓用心良苦。

它们扑向了银天鹅，带着一片尸山血海。

林小沫想起他和孙向远相遇时的场景。

当时他们只有10岁，孙向远一脸老大不情愿，张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别把概率用在我身上。”

他自负天才，就是喜欢攻克难题。他追求拼尽全力后的成就感，而不是虚荣和名利。

林小沫答应了他，一次都没有用过。

银天鹅是孙向远攻克的最大难题。为了研制成功，他翻遍了所有领域最权威的著作。现在军中流行的湮灭弹，只是这项研究的副产物，他花的心思还不足1%。

这个人一直凭自己的努力保护他，也许是唯一能毁灭他的人。

所以他信任孙向远。

蓝色的火焰连成一片。血人张着血盆大口，像来自地狱的厉鬼，恳求天使降下救赎。

明明是场毫无悬念的战役，男人却隐隐感到不安。

敌人处心积虑布下陷阱，不可能让他们这么轻松。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林先生消灭这些怪物后，又会发生什么？

他拨通了长官的通讯。

他的长官是位男士，回应他的却是女士的声音：“你长官去上厕所了。你有什么事，小帅哥？”

“……”

“行了不逗你了，有件重要的事和你说。”女士似乎感受到了压力，正了正辞色，“敌人的目的嘛目前还不是很清楚，总之和失控有关。你呢就多帮林先生打打下手，以后多拿几个弹夹，像这种送人头的事情就主动揽过来吧。”

“如果他对杀戮没有排斥，对生命没有敬畏，那他离失控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