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沫解决完那些血人，出现了短暂的麻木。
虽然不会受什么伤，但会让他和银天鹅的融合时间缩短。
他和银天鹅只能融合20分钟，这是他的体能决定的。
大多数时候，20分钟足够了。
但这次不一样。
他一共发出了两条指令。
一条是：消灭血人的概率为1。
另一条是：误伤的的概率为0。
视野里已经没有血人了，银天鹅却告诉他，任务仍在执行。
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主导银天鹅，他可以撤销或修改尚未执行的指令。
但如果指令执行到一半，银天鹅就会把它执行到底，连林小沫都没办法阻止它。
他的概率必须为1。这不光是银天鹅的准则，也是林小沫的准则。
还有血人隐藏在镇里，情况不容乐观。
林小沫又发出两条指令：所有血人聚过来的概率为1，漏网的概率为0。
不一会，他们看到了一群人。
那是一群军官。
血人站出来的概率为1。
非血人站出来的概率为0。
敌人站出来的概率为1。
非敌人站出来的概率为0。
死人站出来的概率为1。
活人站出来的概率为0。
……
林小沫一遍遍地用概率筛选，最终确定了这87个人。
他向最高行政长官署提出了申请，申请时间是10分钟。
然后他去了拍卖场。
拍卖场变成了一片火海，到处是烧焦的尸体。他确认了没有活人，立即去找童昕诚。
于是他就在羌荷的希望下来到她面前。
时间越长，林小沫就越难受。
但他还是把概率稳定在1，所以被筛出来的人一动不动。
童昕诚只听了一半，但他不傻，立即明白了整句话的意思。
他仔细观察那群人，没发现什么异样。
“为什么杀他们？”他问银天鹅。他知道银天鹅能说话，高端机甲都有对外通讯功能，之前它还和“羌荷”交谈过。
但银天鹅依旧没理他。
童昕诚心里很不爽。
他多次提问，却都被当成空气。
如果再被无视，他就直接动手。
沉默了很久的高个男人忽然出声：“能把他也捆起来吗？他太吵了。”
他问的是银天鹅。银天鹅没有无视他，往这边转过头来。
它没有说话，男人却像得到了什么指令，遗憾地瞥了眼童昕诚。
童昕诚从他眼里看到了轻蔑。
本来他就看这个男人不顺眼，如今对方主动挑衅，他也不想忍了。
“5号，决议还在进行，请善待这些官兵。”男人身上响起一个声音，童昕诚认出那是第一星域最高行政长官的声音。
“是。”男人肃整地回答。
“童少将，请你保持安静，不要影响银天鹅行动。”
“是。”童昕诚眉头紧蹙。他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但他显然没资格参与。
银天鹅，你到底想干什么？
会议大厦的高级会议室内，屏幕上陈列着60条概率指令，屏幕正中有个倒计时，此时只剩2分30秒。
“仪器数值有无异常？”
“没有。”
“失控的概率是多少？”
“0。”
“孙仪湘，这种情况可能吗？”
“有。生物体征是一种算法，如果人死了，算法还在运行，就好像仍活着——但他是个死人，没有独立意识，随时可能倒戈。”
“有办法鉴别吗？”
“很遗憾，没有。意识这种东西没有具体指标，只能通过行动反映出来。他们和梁军官接触过，有一定概率被动手脚。”
“林先生能把他们恢复吗？”
“林先生不能让死人复生。你看他的概率，已经筛过很多次了。”
“敌人是用什么手段做到的？”
孙仪湘顿了顿：“目前还不清楚，但和虚拟生命有关。”
“孙向远能否攻克？”
“我说过，他们随时可能倒戈，现在还不清楚传播机制。如果是通过空间场，留在这里是最好的。”
最靠近屏幕的小姑娘又说：“距离概率归零还有1分钟，是否执行？”
“下面开始倒计时。”
“56、55、54……”
“仪器数值有无异常？”
“没有。”
“47、46、45……”
长官们陷入了沉默。
87条人命，都是军区的年轻才俊，牵涉到的家族势力非同小可。
一旦处理不好，就会有倾覆之灾。
一边是绝对客观的仪器，一边是从未出错的武器，该怎么选？
“36、35、34……”
“20、19、18……”
“13、12、11……”
“我相信人。”第一星域最高行政长官说道，“执行。”
“同意。”
“同意。”
“同意。”
……
“毒蛇。”
男人原本举起了枪，听到最后一个词，又把枪放了下去。
童昕诚的目光很凌厉。银天鹅凭什么判定这些人该死？又为什么让别人替他执行？
87名少校以上的军官，他知不知道判处这些人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他们的家人要求银天鹅上军事法庭，就算最终没有定罪，舆论压力也会让他寸步难行。
那一刻，他对银天鹅的担心，居然超过了对这些人的同情。
银天鹅始终没有动手。它身后的夜空中忽然亮起数道星光。
那些星光越来越亮，等到了眼前，才发现是发光的子弹。
这些子弹没入军官们的身体，燃起了蓝色的火焰。
更多的“星光”落下，准确无误地命中目标。
不到一分钟，这场审判就落下帷幕。
银天鹅完成了任务，直接原地消失。那个男人也用了跃迁装置，不知去了哪里。
剩下童昕诚和14名幸存的军官。
其中有个军官叫龙旭宁，他一被解开就重重给了童昕诚一拳，通红的眼里满是悲愤：“你就这么让他杀？！古濯言他们犯了什么罪？你都不问清楚就让他杀！”
“我问了。”
“然后呢？！你问到什么了？”龙旭宁一把拎起童昕诚的衣领，“我和他们相处了半个月，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还有那个男人，他二话不说上来就打，你觉得他是什么好人？！”
童昕诚猛地推开他：“他只有一个人，你们有多少人？这么多人都对付不了一个人，活该被人绑。”
“你！”龙旭宁又一拳揍了过来。
童昕诚躲开了。他的拳头被另一个人接下：“关他什么事？你要是能徒手对机甲你也去。我们等了你们这么久都没过来，你揍他我还想揍你。”
龙旭宁朝杨颜朔怒吼：“救你们？我们7个兄弟被炸没了，87个兄弟中了邪，其他人还被绑成螃蟹，怎么去救你们？！”
“到底怎么回事？”童昕诚皱着眉问道。
龙旭宁的胸口剧烈起伏：“我们埋伏在乌斯西图的飞舰外，有个满身鲜血的人往里面走。有人开了枪，然后是爆炸……我们7个兄弟被炸死，其他人离得比较远，没被卷进去。后来又响起好几声枪响，139个满身鲜血的人走进飞舰里。我们担心是敌人布下的陷阱，不敢轻举妄动。那台机甲和那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那些兄弟就像中了邪似的聚过去站成队列。”
“我们以为是敌人新研制的武器，对那台机甲开了几枪，就被那个男人打倒了。”
“那你怎么对许郁栖说会来救我们？”
龙旭宁瞪大眼睛：“我没说！我连看都没看！”
许中校连忙翻开和龙旭宁的通讯记录：“你明明说你……操！记录怎么没了？！”
他惶恐地看看童昕诚，又看看杨颜朔：“我真的看到他回复了！他说马上赶来，还说海盗炸了。”
“赶来的是那台机甲。”秦少校说了一句。
众人默然无语。
那台机甲怎么知道童昕诚他们有危险？
如果他是敌人，就不该救童昕诚；如果他是友军，为什么不和他们通气？
“银天鹅一向独自行动。”童昕诚忽然说道，“有什么问题，回去问行政长官。是他下的命令，银天鹅只是执行。”
他在包庇那个人。其实他很清楚，如果没有银天鹅的申请，最高行政长官署不会进行决议。最后下令的是行政长官，要杀他们的是银天鹅。
杨颜朔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许中校和秦少校心里也不好受，那里面也有他们的认识的人，虽然交情不深，但也算共患难的朋友。龙旭宁平复了心情，准备动用家族的力量追查这件事，起码把那个驾驶员拉出来鞭笞。
他们这次的考核可谓全军覆没，但没人为此感到遗憾。
他们活了下来，这已经是最大的庆幸。
就在他们心情沉重地往回走时，俞醇呆呆地看着孙向远把手臂放下来，手上的枪还冒着热气。
他刚刚朝天空连开数十枪，子弹划出奇异的弧线，而他垂着眼根本没瞄准。
孙向远把枪收回腰间，没有和他对视：“独家制造，不卖。”
“……”
孙向远好像累得不轻，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身形微晃地往船舱里走。
救回来的人被安置在了各个房间。人太多了装不下，就分给了其他队，平均每队都有3-4人。
观察员会证实他们没有作伪。俞醇更好奇那些子弹打的是谁。
跟小沫有关吗？
一个多小时后，他从杨颜朔那里听到了整件事的经过，震惊地闭上了嘴。
他没有说他们去过海盗的飞舰，也没有说他见孙向远开了枪，他说那些人是主动向他们求助，所以他们决定帮忙。
小沫在房间里睡了。童昕诚正想进去，被孙向远堵住了。可惜他没能堵多久，因为童少将心情不好，直接推开他锁上了门。
俞醇看着他忿忿离去的背影，想起了他说过的话——
“你会杀人吗？不会杀人就别说什么保护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