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桂魄

很轻。

这是童昕诚扶起他时的第一感觉。

第二感觉便是心动。

虽然像瓷瓶一样易碎,虽然在地上挣扎了那么久,那双美丽的蓝眼睛依然清澈宁静:“谢谢。”

他捞起拐杖,绒衣掩饰着他的单薄,裸露的双手骨节分明,被寒风吹出了红痕。

公交车已经走了,下一趟还要等一个多小时。他看了眼公交站牌,没有停下来等待。拐杖一下一下敲击地面,支撑着那对修长却无力的腿。他一步走不了半米,街道看不到尽头。

“你要去哪?我送你。”童昕诚喉头滚动,尽力使声音平稳。

那个人回过头来,脸颊透着浅红,笑里是杏雨梨云:“不用了,我想走走。”

童昕诚默默跟在他身后。

他走到哪里,童昕诚就跟到哪里,一直跟了两条街。日暮西沉,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双手也磨出了水泡。

童昕诚很有耐心。通讯器被他调成了静音,他向指挥处递交了休假申请,共申请了20天,是他积攒的所有假期。

他不会再放这个人逃走。

终于,前面的人转过身来,无奈地看着他:“跟着我干什么?”

“没跟着你。”

“你要去哪?”

“去你去的地方。”

那个人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前方的建筑:“我去那里,你也去吗?”

童昕诚看过去,心脏仿佛被狠狠捏了一下。

那是一家豪华酒店。

过了一会,他垂下眼眸,状若平常:“嗯。”

那个人继续往前走。

他顶着那样一张脸,行动不便,理所当然会被人收入囊中,膝下承宠。

再硬的骨头,也得向现实低头。

可万一他不是自愿的呢?万一他想有人帮帮他呢?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置之不理。

那个人走到前台,从经理手中拿过一张卡,转身往电梯走去。

童昕诚紧跟在他身后。

电梯能自动定位房卡的楼层,完全保护客人的**。童昕诚留意地数了数,这栋楼共有27层,最后停在了20层。

房间没有号牌,用的是文名,比如霜筱、松涛、菡萏、玉琼……

那个人刷开了“桂魄”的房门。

房间被打扫过,毛巾被褥焕然一新,看不出有什么痕迹。那个人走进去,灯光自动亮起,除了禁闭的柜门和床底下,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在别人的住处翻箱倒柜并不礼貌。童昕诚克制住了拉开柜门的冲动,那个人却主动从里面翻出一件衣裳,然后脱下了外套。

他穿了厚厚三层,第二层是毛衣,第三层是背心。脱下毛衣后,雪白的锁骨和大半胸背暴露出来,像一片未经开拓的□□:“满意了吗?还想看什么?”

童昕诚愣了愣。

那个人又把外裤脱下来,只穿着一条短裤,漂亮的长腿上没有半点淤痕:“我要去洗澡,你可以看看床底下有没有人。浴室就别进来了,我怕你把持不住。”

他直白地戳破了童昕诚的心思,一点没有羞赧或回避的意思,真的拎起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水声很大,大到能听出那个人在干什么。

那个人洗了半个多小时,头发上还滴着水,腿不知怎么好了,出来时没拄拐杖。他盯着童昕诚身上的污渍看了两秒,面不改色地移开目光:“柜里有衣服,拿了去洗澡。”

童昕诚没动。

“童少将。”

童昕诚站起来,扯下一件宽大的浴袍,越过那个人进了浴室。

太失态了。

他从没这么出过丑。

童昕诚把自己埋没在水声里,身体的躁动不仅没有平息,还愈演愈烈,叫嚣着需要安抚。

他没做过这种事,也放不下昔日的教养和尊严。他宁愿被欲念折磨,也不愿受它胁迫。

“我来帮你。”浴室的门突然打开了,那个人穿着拖鞋走了进来,“都一个小时了还没好,前台都来投诉了。”

说完,他径直朝童昕诚走来。

童昕诚步步后退,很快退到了底。那个人不由分说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欲念。

后来发生了什么,童昕诚想了很久,怎么都记不真切。

他们好像接吻了,又好像跌进了浴池。反正他醒来是在床上,身边躺着那个人,双目紧闭,睡得很沉。

他只记得浴池里的水很多,一波一波地溢出去。地板湿了一片,站上去很滑,贴上去更冷。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没看到什么痕迹;又看了看那个人,从脸上看不出什么。他拉开被子——青紫的斑痕触目惊心。

“你昨天像磕了药一样,又哭又闹,差点把保安引来。”“睡美人”转了个身,背上也是青紫遍布,“满意了?”

童昕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不记得了。”

“你是不记得了,不然你能哭到明天早上。”那个人疲惫地把被子扯上来,“去上班吧,不然你领导要来捉奸了。”

他的申请还没通过,按理说他还要去军队报到3天,把工作交接好。但他不想离开这个人。

所以他坐了起来,却没有下床。

那个人见他不动,像昨天那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童昕诚又看了他几分钟,掀开被子踩上地板。

他什么都没穿,昨天干完了就直接睡了。脏了的衣服已经洗好烘干,被机器人熨了几遍,乍一看还以为是新衣。

可他已不是昨天那个人。

童昕诚穿戴整齐,想跟床上的人告个别。对方却用被子盖住了脸,拒绝跟他说话。

他有些失落,但还是轻轻地关上门。

到了前台,他特意留了联系方式,请小姑娘在那个人离开时联系他。

赶往基地的路上,他还觉得不真实。

他就这么轻易地拥有了这个人,甚至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也许他不该离开。

在羌家宅邸里,童昕诚的房间,林小沫睁开了眼。

他动了动手指,又动了动胳膊,最后动了动腰和腿,决定再躺一会。

侍女来叫他吃早饭。他忍着某处的疼痛爬起来,更衣洗漱,在侍女叫第四遍前开了门。

羌家的小辈不止童昕诚一个。羌济思上将有5个兄弟,每个兄弟下面又有起码2个子女。童昕诚有4个表兄、2个表姐、3个表弟和4个表妹,大多数时候都在外面,有重要事情才回来。

其中一个表弟叫羌冰晨,今年16岁,正在某所贵族学校上学。现在正值假期,他听说童昕诚回来了,当天晚上就从第二星域赶过来,结果从房间里走出来不是表哥,而是一个陌生人。

谁都知道他表哥一向注重**,连他都没进过表哥房间几次,这个人却堂而皇之在这里住下,是什么关系不言自明。

羌冰晨很不服气。表哥这么一表人才,他不少同学都争相“贿赂”他,请他帮他们创造机会。为此他还拟了份“候选名单”,准备一回来就给表哥过目。虽然大概率会被当成废纸扔掉,但他好歹达成了使命,那些钱起码能赚1/4。

这位“表嫂”一出现,别说1/4了,说不定还得赔人家利息。

而且他看不出这位“表嫂”有什么配得上他表哥的。杨颜朔起码长得还行,这个……羌冰晨自己是完全提不起兴致。

因此他对林小沫没什么好脸色,话里话外都带着刺,希望让林小沫“知难而退”。

他和童昕诚不同。童昕诚祖孙三代都是羌家的顶梁柱,从小就被当成精英培养,对人品礼仪要求极高。他祖孙三代都是吃干饭的,不惹是生非就行,不指望他有什么出息。

羌冰晨也散漫惯了,狐朋狗友一大堆,吆喝一声就招来一大群人,聚餐旅游从不担心没伴

他学的是商学,这副性子倒是如鱼得水。

林小沫不会和小孩计较。羌冰晨一个半大的娃,也不是在市井长大,骂得最牛的也就是问候他十八代祖宗,人身攻击什么的还不如爱情小说里的丈母娘,搁他眼里就像小猫挠痒痒。

但他表哥是真的生猛。林小沫都有点后怕,要是再来一次他会不会死在浴池里。

这天,童昕诚去了基地,林小沫在餐厅用完早餐,想去参观一下羌家的后花园,看看童昕诚长大的地方。

羌冰晨偷偷摸摸地跟在他身后。林小沫起初以为他社恐,后来听到他半小时内接了40个电话,为他表哥“拒绝”了28个“表嫂候选人”,才知道这小子只是单纯的脑残。

羌家还有这样的人,并不像洛子嫣说的“都是正经的榆木疙瘩”。

林小沫来到花园的池塘边,想蹲下来看仔细,某个部位却不允许。他于是站着欣赏池里的鱼。

别人养鱼是为了观赏,他们家养鱼是为吃。

所以这些鱼不好看,甚至还有点丑,但林小沫很喜欢。

他看到这些鱼,就想起一道道菜。他还能看出哪条最鲜美,哪条滋味平平,哪条适合清蒸,哪条适合爆炒……

除了鱼,池塘里还有另一种动物——

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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