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辰昏昏沉沉，轻微的失重感让他知道自己身在某个飞行器上。

“……诺维拉不行就伊兰蒂斯，只要成品让我满意，我免费为他们代言。”

“不用执着于款式，我只在乎尺码和期限。”

“能发的都发一份。各大军区、排名前百的家族，都递一份请柬。”

“跟哈蒂亚斯的负责人说，要是腾不出场地，明年就不用在第一星域待了。”

……

谁让他这么大火气？

林溪辰睡眼朦胧，见童昕诚刚好把通讯掐断。

“……”他扶着发晕的脑袋坐起来，身上传来阵阵疼痛，“跟谁打电话？”

“一个下属。”童昕诚直视前方，身体绷得很紧，“你要是累就再睡会，到了叫你。”

“……去哪？”林溪辰清醒了大半，昨天他可没说要出门，“这下面是什么？”

“总部。”童昕诚垂眸看向下方，“到了你就知道了。”

第一星域军区总部位于第一行政星东半球，与最高行政长官署隔着地心遥遥相对，放置着超过三百万架重型武器。这些武器密度极高，被超维矩阵排布在地表之下，硬是维持了整颗星球的质量平衡。

从空中看，总部就是一片平整的绿地和为数不多的楼房。这些楼房不超过三层，造型也正正方方中规中矩，但能在里面办公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总部没有训练场，只有军事指挥中心。只有在办理特殊事务时，普通军人才会来到这里。

比如：结婚。

军人是第一星域唯一可以携带枪弹的人，他们的配偶很容易接触到这些武器。指挥中心必须保证他们身份合法、精神正常、品行端正，以免他们滥用武力、泄露军情或煽风点火。

职级越高，流程越复杂。像童昕诚这种级别的，办个把月都有可能。

他们需要做体检、基因检测、心理测评，还要进行应激反应模拟测试。调查员会到他们的家乡做考察，甚至约谈他们的亲戚好友，综合各项指标给出结论。

允许结婚的，每人每年可领5万星币补贴，军人配偶可享受高端医疗，军人每年有10天婚旅假。如果生了孩子，可以免费就读军校，拥有优先入学权。如果军人因公牺牲，配偶每年可领20万星币，直到寿终正寝。

不允许结婚的，双方可以保持亲密关系，但军人晋升受限，没有任何优待，就算有了孩子，抚养费用也由双方自行负担。

对童昕诚而言，这些优待有没有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林溪辰愿不愿嫁给他。

林溪辰想让他失望，想让他放弃银天鹅、去开始新的恋情。

为此还愿意满足他，让他把梦境中的事付诸现实。

还告诉他自己命不久矣，让他妥善考虑，不要一意孤行。

一意孤行。

童昕诚望着下面的停机坪：“到了。”

林溪辰整理好衣服，走到操控台前，和童昕诚并肩站立。雪白的衬衣略显宽松，被他穿出了小马甲的清纯感。纯棉布料勾勒出他又长又直的腿，以及好看的腰线和臀线。

童昕诚看了他一会，忽然把他横抱起来：“疼就别走了，我抱你去。”

“我能走。”林溪辰颇感意外，但没有惊慌，“放下吧，别人看到了不好。”

“没什么不好。”童昕诚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你走得慢，这样省时间。”

林溪辰想了想，决定随他去。

他确实不想走。童昕诚不嫌这样丢人，他也没必要矫情。

童少将身份显赫，降落后就有两名士兵上来迎接。他们被提前告知童少将此行的目的，为了让少将的未来配偶感到军方的体面，特意换上了最帅气的制服，准备恭恭敬敬地向两位新人行礼。

结果舱门一打开，童少将从上面下来，他们齐刷刷保持着立正的姿势，却惊得忘了言语。

林溪辰看了看这两名士兵，低声对童昕诚说：“你吓着他们了。”

童昕诚低头看路：“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穿再好的衣服也没用。”

“你想多了，他们只是来欢迎你。”

童昕诚抬起头，看向那两名士兵：“登记处往哪走？”

两名士兵面面相觑。其中一名士兵指了指远处一幢建筑：“那儿，往那儿走。”

童昕诚睨了他们一眼，抱着心上人朝那边走去。

两名士兵呆立几分钟，这才想起要向长官汇报。

晴空万里，寒风却还凌厉。童昕诚走在空荡荡的平地上，既要抱着个人，还要防止被刮倒。

林溪辰有些心疼他：“你要带我去登记处？”

“嗯。”

“你要和我登记结婚？”

“……嗯。”

林溪辰轻轻把他的头扳到正对自己：“你和一个要死的人结婚？”

童昕诚站住了。

“我做不了基因融合手术，不能和你有后代。以后你有了孩子，就算走的是合法程序，他也继承不了你的遗产。”

童昕诚默默地听。

“我得罪过很多人。他们奈何不了我，就会拿你开刀，甚至动你的家人。我死之后，他们会把愤怒全部发泄到你身上，用的手段你想都不敢想——那几十个军官就是例子。”

林溪辰顿了顿，忽然叹了口气：“就算不结婚，我也会继续满足你。”

童昕诚凝视着他：“你满足过多少人？”

林溪辰愣了愣：“什么？”

“我说，你满足过多少人？”童昕诚收紧了抱着他的手臂，“你在床上这么平静，好像早就习惯了。是不是谁对你有好感你都会让他进去，玩腻了就找下一个，然后对他说‘我要死了’？”

林溪辰看着他。

“是。我对每个喜欢我的人都这样。我和很多人上过床，被很多人抱过、亲过……”他笑道，眼角有泪光，“我腻了之后，就会让他们忘了我。”

童昕诚没有动。他已经动不了了。

“你要把这样一个人娶回家吗？童少将，就不怕我荼毒你的兄弟姐妹，搞垮整个羌家？”他残忍地微笑着，美丽变成了刀锋，把童昕诚割得生疼。

林溪辰的反对在意料之中。他的话伤不了童昕诚，令童昕诚难过的是他说话时的表情。

这是经历过多少痛苦，才能一边伤害自己，一边表现得漫不经心？

“好啊。”童昕诚的视线滑过他的嘴唇，停在他的鼻梁上，“我强/暴了你，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

“羌家要是这么容易被你毁掉，那也没什么可惜的。”童昕诚接着往前走，“要是你死了，我就孤独终老，告诫羌家的后辈，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

“童昕诚……”

“至于你说的那些仇恨——都做到少将了，还被恨得少吗？”童昕诚掂了掂，把林溪辰要说的话掂回嗓子里，“有些孬兵确实很怕死。羌家要是和他们一样，早就被逐出第一星域了。”

“还有，以后不许叫我童少将或童昕诚，”他俯下身，凑在那人的耳边，“要叫昕诚。”

那一刻，四周寒风刺骨，怀抱却温暖如春。

“昕诚。”童昕诚走到登记处楼下，林溪辰拽了拽他的前襟，“放我下来，我和你走进去。”

童昕诚把他放到地上，揽住了他的腰。

他们一个穿着修身的蓝灰色制服，另一个穿着休闲的衬衫长裤，站在一起却没有丝毫违和感。

郁萍秋见过许多俊男美女，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养眼的。

尤其是那个穿便装的，不用化妆就能拍结婚照。相比之下，那些搽脂抹粉的小明星都俗气死了。也不知道童少将是从哪里搞到的，难不成是从小养的童养媳？不然怎么从没听说过？

童昕诚简单介绍了他的来历。他没有说林溪辰来自特别行动队，只说他身份特殊，高层看了自然会知道。他们来只是做个汇报。

他这么含糊其辞，倒是让郁萍秋起了疑心：“童少将，那你说说他的生辰、年龄、家庭情况、最喜欢的食物和最爱看的电影。”

“……”童昕诚看了林溪辰一眼，突然福至心灵，“星历1177年4月10日，25岁，父母健在，最喜欢吃烤鸭，最爱看《星幻梦恋》。”

林溪辰盯着他。童昕诚以为他不高兴，安抚地握紧了他的手。

林溪辰垂下眼眸，接受了他的表态。

这是林小沫报名表上的信息，童昕诚觉得他们的眼睛有些像，无意间想了起来。

郁萍秋初步打消了疑虑。但童少将是军方的重点培养对象，22岁正是他事业发展的关键期，并不是结婚的最佳时机，所以她多问了几句：“你为什么想和他结婚？晚几年不行吗？”

“怕他跑了。”童昕诚实话实说。

郁秋萍的疑虑回来了：“跑了？你们要是真心相爱，晚个四五年又如何？就算有了孩子，以羌家的能力抚养成人完全没问题。如果你现在担心他跑，结婚后还是会担心他跑，那个时候又怎么办？”

“他的追求者太多，晚几年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好。结婚后他就住在羌家，总比在外面安全。”

这个答案让郁萍秋满意，但不足以让她信服。

“那你们发生过关系吗？”她问出了最要命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