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星域的某个会议室里,四个人病恹恹地趴在桌上。首座坐着孙仪湘,端着杯香醇的提神饮料,放下杯子时,饮料不小心洒了出来。
“我被砍了6刀。”坐在离首座最远的方脸男人说道。
“4刀。”
“2刀。”
“1刀,头掉了。”
他们齐刷刷地望向孙仪湘。
“咳嗯,”孙仪湘用拳头轻轻掩住嘴,“每刀500星币,待会打到你们账上。”
“报告,”方脸男人颤巍巍地举手,“我要求加薪。”
“那你立马滚蛋。”
举起的手缩了回去。
孙仪湘恐吓完下属,气势恢复了几分:“我们的拟真实验非常成功,可以说是一项全新的产业。无论在商界、动物学界还是教育学界都具有重要意义。想想看,在忙碌的工作后投身大自然,化作一只飞鸟尽情翱翔,领略千奇百怪的物种风情,这难道不是人类自古以来的梦想?会有多少人为这个梦想买单,又会创造多少就业机会?到时候你还愁没钱花?”
“那也得有命花呀。”那位被砍了头的小伙子嗓音沙哑,“我都以为我死了。”
“实验前你也没说要被砍。”
“也没定个计划。”
“你要补偿我们的精神损失。”
其他人一人一句,软刀子耍成了花,却没人真敢往孙大奶奶的窘态上扎。
要被人知道堂堂孙教授像只受惊的鸵鸟,她把实验室炸了都有可能。
孙仪湘威严地拍了拍桌子:“连这点惊吓都受不了,怎么和那群脑里有坑的蝎子们干?他们杀起人来可不干脆,至今已有85个密探被折磨死——我们的研究就是为了减少他们的痛苦。”
方脸男人和卷发青年敛了笑意,肌肉男和竹竿男也不再出声。
抢占道德制高点,一直是孙大奶奶的杀手锏。没办法,谁让她有个在公关部工作的前夫?
童昕诚一路上吐了几次,被林小沫半架着来到河边,硬撑着一个人洗完了澡,还把林小沫赶到看不见他的地方。林小沫架好了帐篷,等了半天都没见人影,跑到河边一看——童昕诚晕倒在了岸上,衣服上沾了些泥土,整体还算干净。
林小沫把他扛到帐篷里,先把他的衣服扒了,换上那件轻薄的保暖外套,然后把洗过的蛇草莓捣成泥浆,从他的牙缝间喂进去。
童昕诚已经把毒素吐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是要补充营养。那件被毒血浸透的衣服要等童昕诚醒来才能取出口袋里的东西,目前的果蔬就只有蛇草莓。
喂给童昕诚之前他已经试过这种果子,吃下去不会中毒,没准还能解毒。
只不过童昕诚不大配合,牙关咬得很紧,喂进去的果汁都从嘴角溢了出来。
林小沫想了一下,决定采用比较温和的手段。
童昕诚做了个梦。
梦里有河,有树林。他站在河滩上,清凉的风把头发吹向脑后,全身说不出的舒爽。
他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有着天使的面容,眼里倒映着湖光山色。雪白的肌肤缀着水珠,为他平添了玻璃般的脆弱。
当他仰望的时候,整片天地都为之一寂。时间凝固了,世间再无比这更美的景象。
他们四目相对,眼神交织着旖旎的暧昧。童昕诚想让他上来,远离水边危险的地方。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水面下窜了上来,血盆大口迅速笼罩了那个人。
童昕诚不知哪来的神力,竟在一瞬间从数十米外奔到水边,把那个人从蛇口中抢了下来。
巨蛇吓得落荒而逃。他抱着**的人,胸怀确是滚烫。
“吓到了吗?”童昕诚低头问他。他的睫毛还滴着水,媚态尽显,与他惯常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没有说话,用行动作了回答。
童昕诚被热醒,只觉得天旋地转,视线模糊不清。他被人扶坐起来,耳边传来清雅的嗓音:“张口,喝药。”
他下意识地服从。吞下三勺粘稠的液体后,他才意识到喂他的人是谁。
他还在梦里?
林溪辰穿着件格子T恤,把旅行包垫在童昕诚的后腰,搅动着碗里的红色胶状物。他的手腕纤细,腕骨微微突出,十指骨节分明,明明没做什么坏事,却让人心生邪念。
童昕诚刚领教过这双手的厉害,如今看它纤尘不染地悬在一旁,内心多少有些不甘。
林溪辰任由他看,直到手里的碗见了底,才开始和他算帐:“又梦见我了?”
“嗯。”童昕诚专注地盯着他。
林溪辰把碗具放到一边,以免它们摔坏:“我没死,也不会消失,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出现。你要是嫌累,就把婚退了,我不怪你。”
“你是真的?”童昕诚抓住了他的手,细腻的触感从指腹传来,“这不是梦?”
“真的。你没意识到你喝了什么吗?”林溪辰轻轻把手抽出来,“我不能呆太久。林小沫在附近,他来了我就得走。”
“为什么?”童昕诚皱眉。
“他可以抹杀我的存在。只要他不希望我活着,我就真的会消失。”林溪辰无奈地笑了笑,“他嘴上说讨厌我,其实还是留了余地。”
“所以,别让他受刺激。”
林溪辰说完,甚至没来得及道别,就原地消散了。下一秒,林小沫从帐篷外探进来,欣喜地展颜一笑:“你醒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有,你哥走得太早了。童昕诚口是心非:“没有,谢谢你。”
“谢什么谢?照顾你是应该的,我们是搭档嘛。”林小沫瞟了眼他手边的空碗,“饿不饿?我这还有吃的。”
“我不饿。”童昕诚试着动了动,发现身体灵活如初,“过了多久?”
“不到8个小时。天还没黑,不如我们今晚就住这吧。”林小沫警惕地扫了眼四周,“你的衣服我洗了,洗之前在帐篷外拖了一圈。其他野兽闻到蛇血味不敢过来,安全可以保证。”
“你怎么洗的?”童昕诚饶有兴趣地打量他。自己的衣服加上装备少说也有20公斤,林小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肯定要借助外力。
“我把机器人召回来了。它帮我们站岗,你可以安心睡了。”林小沫吸了吸鼻子,“你又梦到林溪辰了?”
“没有。”童昕诚断然否定。
“那你有了新欢?”林小沫还在空气中嗅着,“是那种味道,错不了。”
“……”童昕诚屈起一条腿,挡住了林小沫飘过来的视线,“你是狗鼻子吗?闻过一次就说错不了?洗好的衣服呢?拿来我穿上。”
林小沫没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你该不会见了林溪辰吧?”
“……”童昕诚缴械投降,“是,我见过他了。”
“你俩在帐篷里……干了什么?”林小沫脸色发白,一副“捉奸在床”的表情。
关你什么事?我和他是合法夫妻,干什么都可以。童昕诚说道:“没干什么。他喂我喝药,喂完就走了。”
林小沫的脸色愈加难看:“怎么喂?嘴对嘴吗?”
“用勺子喂!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童昕诚忍无可忍,因羞恼而耳根泛红,“出去!衣服给我拿过来,再说一句我削你。”
见他真急了,林小沫也没再作妖,扔下衣服后便留他一个人在帐篷里。
童昕诚将装备尽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损坏,才穿好衣服走出帐篷。
衣服上没有毒液残留。军方的作战服都采用分子排布技术,光滑得用千万级的显微镜也看不出凹凸,任何分子级的物质都能被冲刷掉。
黑夜降临,帐篷旁升起了篝火。温暖的橘黄色火焰向天空伸展,见证了人类波澜壮阔的历史。
林小沫坐在篝火边统计今天的“成果”。白天4个小时,机器人“游荡”了陆域面积的四十六分之一,拍摄到2万多种植物和672种动物,连种群密度都做了估计,可以说十分给力。
要是将工作时长提升至10小时,还需要18天才能完成任务。
会不会有些长了?
童昕诚在林小沫左侧坐下,见他愁眉不展,猜到是任务出了问题:“进展不顺利?”
林小沫皱眉点了点头:“还要18天才能拍完。”
童昕诚用树枝撩了撩篝火:“家里有事?”
“没事。就是赶不上开学了。”上学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事,关系着他能否获得自由。
“休学一年吧。这一年你只管参加考核,其余的事我会安排好。”童昕诚的侧脸被火焰照得魅惑,看得林小沫移不开眼,“能跟我说说林溪辰的事吗?”
“说什么?”林小沫心情不错,没有回避这个话题。
“你埋怨过他吗?”
“埋怨过。”
“……”童昕诚斟酌着措辞,“你埋怨他是因为他抢了你的东西?”
“不是。”林小沫把腿盘起,右手托着腮,“是因为他根本不配那些东西。”
“哪里不配?”童昕诚平心静气地问。
“孙向远是上将的儿子,本来该上贵族学校,养尊处优,结交很多朋友,但他为林溪辰放弃了。我的父亲本来在核心研究院工作,为了给他一个安稳的家,放弃了毕生的梦想。而你本来能顺风顺水完成考核,因为他的突然出现,一切都乱了套。你说,他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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