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个小时后，孙向远带着郑恩联、俞醇以及“深入交流”过的塑料未婚夫踏上回程的路。

慕风桐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口。俞醇看到五个人把一台复杂的仪器搬上了飞舰，想问孙向远那是什么，又想到他们正在冷战，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一路保重。”慕风桐的谦和多了几分温度，目光在慕莲书身上停留片刻，“莲书就拜托你了，孙君。他没见过世面，还请你多多指点。”

“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他。只要他不惹麻烦，少不了他的好处。”孙向远话里有话，最后一个登上舷梯，“走了。”

“代我向林先生问好。”

孙向远没有回头。

舱门关闭了。

飞舰缓缓升空，升到100米的高度后直接空间跃迁，瞬间消失在星球上。

慕风桐仰望了一会，一名下属恭敬地走过来，低声说道：“曦文君。”

“什么事，说。”

“芷阳君自杀了，据说是为了天月君。”

“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不用请示我。”

“是。还有议政院的六位长老，是不是可以放出来了？”

“直接处理掉。”

“……是。”

飞舰上，四个人待在各自的房间里，等飞舰穿越了空间场，才陆续从房间出来，汇聚到餐厅。

孙向远狼吞虎咽，吃的是舰载机器人做的食物，餐盘摆满了整张餐桌。慕莲书坐在舷窗附近，边喝饮料边看一本从“老家”带出来的书。俞醇不认识书上的文字，随手查了一下，是古代某个族域的语言。

这对“夫夫”隔了四五张桌子，一个不顾形象地吃，另一个曲高和寡地看，品味差了十万八千里，不用想也知道婚后生活会有多么不幸福。

郑恩联坐在孙向远邻桌，吃完后也不着急走，打开通讯器不知在看什么，一脸高深莫测。

俞醇不想同孙向远说话，但他有义务把决定告知孙向远，这是基本的尊重。

俞醇坐在孙向远斜对面，等后者打了个饱隔、心满意足地靠在椅子上、机器人把餐具都收走，才肃然开口道：“我要退出。”

孙向远抬眼瞅他，显得并不吃惊：“申请提交了？”

“嗯。”

“行。我跟我老爹说一声，到了就直接把你送回去。”孙向远仰头眯了眯眼，见俞醇没有走的意思，不由多说了几句，“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

“回去后一年内不能离开星球，这做得到吧？”

“嗯。”

“行吧，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学术上无关钱和命的事，我能告诉你的都会告诉你。”孙向远仰靠在椅子上，为两人的谈话画下句点。

俞醇没有动。

“老大，那你的考核岂不是失败了？”郑恩联走过来，双臂撑在空椅子的椅背上，“醇儿，真不打算再跟着哥见见世面？”

“不见了。”

“那我可太伤心了，像醇儿这么体贴又聪明搭档可不好找。老大，你要不试着挽留挽留？”郑恩联面朝孙向远，身体微微侧向俞醇，“我要是你我肯定挽留。”

“挽留个屁。”孙向远懒洋洋地闭着眼，“回去做实验多好。远离那些是非纠纷，睡觉也睡得安稳。”

“也是哈，醇儿的才能要在学术上才体现出来，到我们这反而浪费了。整天打打杀杀的，也不符合醇儿的性格。”郑恩联转向俞醇，“改天请你吃顿好的，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少将，你也来吧？”

“婚礼那天请你们。”孙向远看了看通讯器，似乎在考虑良辰吉日。

“……”郑恩联低声道，“还要办婚礼啊？”

“我不去。”俞醇冷若冰霜。

“爱来不来，又没求你。”孙向远丝毫不给他面子，心不在焉地用指尖轻敲桌子，“你和郑恩联来一个就行了，主要跟我老爹对对口供。”

郑恩联扯出一个笑容：“那我该怎么说？你这婚礼什么时候办啊？”

“回去就办。到时候把各大家族都请来，规模大概有1000人吧。”孙向远望着天花板，不知为何有些走神，“在婚礼上闹点绯闻，让支持和反对的人互撕，民众的注意力就全在掐架上，什么战争、海盗、结盟……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切都过去了。”

“老大，你不会真这么打算吧？这么做有什么意义？让人觉得你们夫妻不和？”郑恩联皱眉思索，想不出个所以然，“恩爱夫妻不是更能糊弄吗？”

“你仔细看，那边，他那张脸像什么？”孙向远朝身后右侧扬了扬下巴。

那边只有慕莲书，端坐在窗边，嘴角似有似无的微笑勾得人心痒痒。

郑恩联盯着那张雌雄莫辨的脸，犹豫了一会才开口：“狐狸。”

“勾不勾人？心不心动？”

“……一般吧。”郑恩联讪讪地收回视线，心里七上八下。

“你的意思是他没魅力？”孙向远挑了挑眉。

“不是……”

“得了吧，瞧你那点出息——狐狸精怎么了？还能把你吃了不成？”孙向远没好气地说，“他来就是要去勾人的，勾搭上了笼络人心。你以为他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啊？睡一觉就要以身相许？又不是谁都是童昕诚那种冤大头。”

俞醇站起来，脸色苍白如纸。

“像那种至死不渝的爱情啊……醇儿，你期待一下就够了，反正我是不指望了。我结婚就是为了利益，其他的一切都是虚的。”孙向远也站起来，双手叉腰，和俞醇面对面，“知道什么样的将领才是好将领吗？就是为了一场战争的胜利，即使对方睡了你老婆，你也要放下芥蒂和他合作。”

反正我做不到。郑恩联心里嘀咕。

“那些石榴裙下的风流鬼，就是被心爱的女人戴了绿帽，想不开，气不过，刀剑向着自己人，自己把自己作死了。那才是真正的愚蠢。”孙向远直视俞醇的双眼，无情而冷酷地说，“所以我最烦那种扯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还有那些怎么甩都甩不掉的黏人精。醇儿是明白人，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有利，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俞醇死死盯着孙向远。孙向远见他悟得差不多了，招手让郑恩联过来，两人一齐出了餐厅。

餐厅里只剩下慕莲书和俞醇。

孙向远带郑恩联来到驾驶舱，把舱门锁上，关闭了飞舰的监控系统：“距离第二次跃迁还有69小时，我们轮流站岗，发现不对第一时间启动应急程序。”

“明白。”郑恩联看了遍操控台，确认没有自己不懂的，把话题转向了别处，“老大，你那婚礼啥时候举办？我好腾出时间，不然被别的事冲掉了。”

“不用腾，你就当任务执行，到时候会有人通知你。”孙向远半坐在操控台边缘，和郑恩联间隔不到2米。

“不是……”郑恩联挠了挠头，“我怕我女朋友找我有事。”

“你还有女朋友？”

“……”

“准备结婚吗？”

“准备这次考核后就结婚。”

“有孩子了吗？”

“没有，没结婚哪能要孩子？她倒是想要孩子，没准我哪天就挂了，有孩子还能留个念想。但要是真挂了，她没名没分，一个人拉扯孩子多不容易？所以我就没让。”

“谈多久了？”

“9年。她供我上的军校，没她我就是个街头混混。”

“她大还是你大？”

“她大，大我10岁左右。”

“这么说她今年37了，是该有个孩子。那她家境好不好？”

“她没家，和我一样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经常资助那儿的孩子读书。”

“那干嘛不早点结婚？结婚了还有补助。”

“你以为我不想？我一开始也想快点把婚结了，后来才知道军部对已婚和未婚的军人是两种态度。已婚的军人，顾及他们有家室，一般不派出去执行危险任务。未婚的军人，反正无牵无挂，就拿着当炮灰用，上升空间也大得多。”

“我要是一辈子当个少校，退役了顶多干点保安警察的活，运气好的话能做个维修工。但要是做到中校，起码能有点积蓄，做点生意，没准能成个事业家。像少将你，随便怎么选，再不济也能进研究院，不会有我们普通人的苦恼。”

“所以你打算评上中校后就结婚？万一没评上呢？”孙向远抓住了重点。

“没评上就没评上吧！我也认了。大不了多努力几年，多攒攒军功，也不是完全没机会。”

“我给你个机会，就看你想不想抓住。”

餐厅里，俞醇往门外走，被慕莲书叫住了：“等等，我有话问你。”

俞醇背对着他：“有问题问孙向远。”

“你和他发生过关系，是吗？”

俞醇僵在原地，过了半天才转过身：“是又怎么样？”

慕莲书笑了笑，合上书走过来：“我就想知道他那天有没有叫一个人的名字。”

“谁？”

“林小沫。”

餐厅陷入一片沉寂。

俞醇淡漠地移开视线：“没有。”

“哦，那我知道了。”慕莲书挂着温婉的笑容，与俞醇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