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

车下高速时,常铭和张大智说先回趟家再去公安局,张大智立即换了导航目的地。当常铭想给施宇打个电话,张大智突然提议道:“给施总一个惊喜吧。”

“也可以。”

常铭接受了他的提议,多看了两眼施宇当年偷换的合照屏保,将手机放进双肩包,又掏出录音带仔细检查一圈,才放回羽绒服的内兜。

到了京大附近又开始堵车,张大智直言道:“常律师,要不然辛苦您走一程?我翘班过来帮得您,得早点回去复工,一会儿公安局那边可能要麻烦您打个车。”

常铭感激道:“没事,这两天耽误你时间了,你给我个银行卡账号,我把误工费补给你。”

张大智拒绝道:“不用了,常律师您也太客气了,帮您就是帮我们施总,没差别。虽然现在公司是金小姐管事,但我们都相信施总一定会回来的。”

常铭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下了车。

胡同里的壁灯不到一个月又炸了,这回常铭却不着急给它换新的,将手中垃圾扔进垃圾桶,他反手摸着书包上的钥匙,走进了漆黑的巷口。

刺鼻的毛巾堵住口鼻时,常铭没有过分反抗,只是手垂下时拽断了拉链上的钥匙。常铭再醒来,眼前一片黑暗,冷风吹来,耳边响起塑料袋的声音,浑身上下感觉不到一丝外衣的束缚,身体止不住地打着冷战。动了动手指,手心传来疼痛感,似乎被人用东西钉在椅柄上,不过都快被冻成冰块了,所以这判断也不一定准确。

两个男人的对话传来。

“你他妈能不能把脖子上那玩意儿摘了,反正今天他也不可能活着走出去。”高仕杰的声音响起。

变声男没搭理他,高仕杰又道:“你别翻他衣服了,我都说了没什么录音带你偏不信,再说就算有也不可能录下关键证据,我那天就气了她几句。”

变声男似乎翻找得很烦躁,低骂了一声“操”。

高仕杰还在一旁絮叨:“他们现在怀疑死老太婆是我气死的所以才找录音带,可你心里最清楚她究竟咋死的,现在整这一出是想把这条命也按我头上?”

常铭内心一动,果然范母的死有乾坤。

“你他妈闭嘴,还他妈嫌说得不够多!”变声男终于出声,问道:“你找的人到底有没有跟紧他?”

高仕杰不爽道:“你要是不放心当初就自己跟!是谁为了搞个什么不在场证明,放着那么长一段高速不下手,非拖到人下车,现在找不到东西别想把责任推给我!”

说实话,有高仕杰这么个队友,变声男属实没必要变声。

“我操。”变声男忍无可忍,想必揪起了高仕杰的衣领威胁他:“你再啰嗦一句,我把你一起送下去。”

高仕杰吓得不再说话,常铭听见了剪刀剪布料的声音,暗想今天可能连一条底裤都留不住了。

高仕杰沉默了一分钟不到,又开口:“你直接烧了多省事。”

变声男道:“你他妈还没吃够备份的亏?我今天必须找到录音带,看那天到底录了什么!”

“我看你是怕把你也录进去。”高仕杰幽幽道。“你找吧,我走了。”

变声男气得把剪刀砸地上:“我他妈当初为了帮谁离婚惹这一身骚?”

帮离婚?

范莲娇和高仕杰的笔录都没提到这点。缺少杀人动机,这也是高仕杰被判无罪的理由之一。有人曾怀疑他是为了逼疯范莲娇独吞范母遗产,但若是如此,他直接杀死范莲娇反而更保险。可若是为了无累赘离婚,或者第三者要求,动机就坐实了。

高仕杰显然心虚了,绕开话题:“你找到没有?找不到干脆直接问他!”

常铭听见变声男走到跟前,右手传来一阵疼,高仕杰又说:“你别拔,失血过多死太快,我有办法。”

常铭的手逃过一劫,很快背上就传来了灼疼感。别说,高仕杰可能是施宇派来救常铭的。蜡烛滴在背上虽然很疼,但好歹是热的。高仕杰应该是将整根蜡烛倒过来,常铭感觉整个背部很快被蜡覆盖,痛感也增加了几级,身体也恢复了些知觉。

“怎么还不醒,被你打成植物人了?”高仕杰问道。

“滚开!”

变声男推开高仕杰,用另一个尖锐的东西扎进了常铭的右腿。装晕的常铭再也忍不住,咬紧牙关也没能挡住破嗓而出的吃痛声。

“哼,挺能忍!”变声男敏锐道:“醒多久了?刚才我俩对话都听见了?”

常铭抬起头,咬牙装傻:“你们是谁?为什么绑我?”

“哟,还装呢!”

变声男似乎打算再给常铭来一下,被推到地上的高仕杰突然把人拦住:“醒了就抓紧时间问,别又把人扎晕过去!”

变声男采纳了他的意见,问道:“录音带在哪?”

常铭不能让他们太容易得手:“什么录音带?”

变声男冷笑一声:“嘴还挺牢,我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他话音刚落,常铭就感觉大腿像被扔进了绞肉机,骨肉全碎。

“咦……”高仕杰不忍道:“你下手轻点!”

“高主任?”常铭叫道。

高仕杰立即慌了,喊道:“他认出我来了!快杀了他!动手啊废物!”

“不假仁假义了?”变声男呵道:“滚一边去!”

“你不敢,我来!”高仕杰作势就要扑过来。

“录音带!”

常铭高喊一声,变声男立即拉住了高仕杰,掐住常铭的脖子,逼问道:“在哪里?”

常铭哆哆嗦嗦道:“求……求你们绕过我,录音带就在……就在……羽绒服口袋里。”

“你放屁!”变声男用力掐道:“我都找了没有!”

常铭艰难呼吸:“可我就……放在……口袋,你们可以去问……坐在我身边的……保镖,他……可以……作证。”

变声男手上松了松劲:“别想耍花招,我们一会儿就把他也抓来!”

常铭急促喘息道:“可他真的看见了,他是唯一可以替我作证的人。”

喊杀的高仕杰突然问道:“真的只有他看见了?”

“是是是。”常铭连连点头。

变声男问:“你什么意思?”

常铭接话:“啊?”

变声男嫌弃地松开他:“没问你。”

然后常铭听见高仕杰答:“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录音带有可能掉在了那个‘唯一’的证人——保镖车里了。”

变声男骂道:“少他妈在这阴阳怪气!”

高仕杰赔笑道:“这只是一种可能,也有可能掉在抓他的地方了。你不是把他衣服和包都剪烂了也没找到,就连他的手机都被你泡进硫酸桶里。”

变声男似乎思考了一阵,回过头重新掐住常铭的脖子:“你最好别想耍花样。”

常铭畏缩道:“不敢不敢。”

变声男对高仕杰道:“我去找录音带,找到之前他想死都别让他死了,找到之后……”

变声男讥笑一声:“随你处置。”

“好好。”高仕杰谄笑道:“您慢走,快去快回。”

常铭听见变声男离开的脚步声,随后他感觉高仕杰在向他走来。

“常律师,你说你耳朵那么强干吗?害我都不能多留你几分钟。”高仕杰装模作样道。

常铭求饶道:“求求您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我出去一句话都不会说的。求求您,饶我一命,我只是个拿钱办事的律师,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周玉清的案子您知道的吧?就是我帮他辩护的。我真不是好人,不会去揭发您的。”

高仕杰明显不信:“不揭发我你帮范莲娇打官司?”

常铭立即道:“那是因为她说只要能申请再审就给我四十万,我就找了一些不疼不痒的证据把钱骗到手,但其实那些证据根本翻不了案。更何况您又没杀人,只是范莲娇那个疯女人在胡说八道而已!”

高仕杰心思微动,激动道:“对,我根本没杀人,是你们冤枉我,还害我丢了工作!”

常铭急道:“我没想害您丢工作,七氟烷的事情我一开始压根就不知道,是周玉清告诉我说附一院吴亿德在卖七氟烷,后来我去问吴亿德,吴亿德说是他把七氟烷卖给你的。”

高仕杰仿佛受了多大的冤屈,怒骂道:“他妈的纯扯淡!老子根本不认识这个杂种!”

常铭了然道:“难怪我总感觉吴亿德在袒护一个人。”

高仕杰问道:“你什么意思?”

常铭道:“您刚才说您不认识吴亿德,可是吴亿德却向我和严警官都承认就是他把七氟烷卖给了您,这不是栽赃您就是想袒护某个人。”

高仕杰沉默下来,常铭又道:“当然,我更倾向他在栽赃您。”

高仕杰用凶器指着常铭的脖子:“你少在这挑拨离间!”

常铭吓得发抖道:“我没有,高主任我都死到临头了哪还有胆量干这种事,我就是不想我这条贱命脏了您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的手,我想攒点阴德。”

“是吗?”高仕杰动摇了。

常铭连连点头道:“是,您根本没有杀您的孩子,法院早就把真相公之于众,严警官也和我说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您杀人,我再傻也不会相信一个疯子。”

“是啊,我根本没有杀人,我是个医生,我的手是救死扶伤的手。”高仕杰喃喃道。

常铭:“您是个医生,您更是附一院的高主任。您现在只是虎落平阳,总有一天您一定会东山再起,到时候您说不定就能成为远近闻名的‘高院长’。”

“高院长,高院长……”高仕杰重复着这个称呼。

对啊,他虽然从附一院离开,但正如常铭所说,法院早就把“真相”公之于众,比起范莲娇,大部分还是信任他的,就连最器重他的院长在他临走的时候都劝他别灰心,他一定会重回附一院的。而且,最近已经有不少私立医院向他抛出橄榄枝。只要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结束,他还是那个人人称赞的“高医生”,他还会成为人人敬仰的“高主任”,甚至“高院长”。

高仕杰的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向往。

常铭见时机差不多,试探道:“高主任,您能不能帮我把头上的东西摘下来吗?”

高仕杰立即清醒:“你少骗我,你手里还有录音带!”

常铭叹了口气,道:“高主任,我实话跟您说,根本没有什么录音带。”

高仕杰的凶器又抵向常铭的脖子:“你诈我们!”

常铭慌忙否定:“没有没有,没有要诈您,我只是想诈刚才那个人。”

高仕杰松了些:“仔细说说。”

常铭道:“高主任,您有所不知,吴亿德和我有仇,他跟那个人想借您的手报复我。”

高仕杰松开凶器,凑过来逼问道:“怎么回事?赶紧说清楚。”

常铭装成虚弱无力的样子,道:“高主任,您能不能帮我包扎一下腿,我不跑也跑不动,但我不想让您做吴亿德和那个人的替罪羊。”

高仕杰心动了:“你边说我边给你包扎。”

“谢谢。”常铭将当年胡同里的事情娓娓道来,高仕杰帮他拔掉腿上凶器时他咬牙缓了许久,差点疼晕过去,高仕杰为了让他保持清醒,直接在他伤口上倒起了酒精,催道:“接着说,快点!”

常铭奄奄一息:“好的,自从范莲娇委托我翻案的时候,我就怀疑是有人帮她找的我,否则她一个关了四年的人怎么就突然跑出来,又恰好撞上了我的车。我在查案的过程中,也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一开始我以为是您的敌人想借我搞垮您,直到我见了周玉清,他和我说当年就是吴亿德让他找的我,我才意识到吴亿德不是想借我搞您,而是想借您之手来搞我。”

高仕杰粗暴地帮常铭包扎,冷笑道:“想一石二鸟,做梦。”

常铭就像没听见他说的话,接着道:“爬乌栖山的时候遇见的歹徒也都打着您的名义,可他们却见人就杀,生怕我对您的恐惧和敌意不够大。于是我就想了录音带这招,就想诈吴亿德袒护的那个人和他当面对决,并不想把您卷进来。我旁边的保镖他很清楚,我从潘大爷家什么都没带走。我说让他作证其实是想让您离开,谁料他现在一个人跑了,留您在这替他善后。”

高仕杰的气场已经变了,常铭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他趁机道:“他一直藏在暗处,等哪天我和您一个死无全尸,一个成了真正的杀人犯。”

高仕杰重复道:“真正的杀人犯。”

常铭下最后王牌:“还有一件事我也心存怀疑,当年范母在您离开后明明还活着,就算您和她发生过争吵,也不至于四个小时后才把人气死。但依我的判断,如若您今天背上了我这条性命,他们一定会把范母的死也推到您头上。”

“他们敢?”高仕杰高声道。

常铭煽风点火道:“对一个杀人犯来说,多一条命所有人都会认为正常。”

高仕杰开始后怕:“那现在该怎么办?”

常铭道:“高主任,您把我放开,我伤成这样也跑不掉,但我想除掉黑暗中的那个人,今天我就是做好‘同归于尽’的心理准备来的。”

高仕杰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

如果常铭和那个人都死了,这世上再没有人知道当年的秘密了。

“行,我放了你。”高仕杰扯开他头上的塑料袋:“但今晚你是死是活都不要再找我。”

“放心。”常铭看着他:“您不是也知道我的秘密了,就算我能活着出去,也不会再接任何对您不利的案子。当然,如果您有需要可以免费找我帮您辩护。”

高仕杰冷笑道:“不用了,你们律师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随您心意。”常铭客气道。

高仕杰帮常铭先解开了左手的绳子,开始帮常铭拔右手的东西,竟然安慰道:“忍着点。”

常铭这才看到那只手扎的竟然是个梅花尺,而之前被高仕杰拔出来扔地上的是一把剪刀。高仕杰拔梅花尺的时候,常铭的左手已经摸到了那把剪刀。

当高仕杰拔出梅花尺的时候,常铭连喊都没喊一声,左手握紧剪刀对准高仕杰的颈动脉就扎了进去。高仕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手中还握着流血的梅花尺。

“你……”

常铭利落地拔出剪刀,高仕杰脖子上的血喷了他满脸,衬得他嘴角的笑更加狰狞。

高仕杰半分钟就断了气,常铭把人从手边推开,拿起地上的酒精对准右手就倒了下去,麻木的手终于感觉到了疼痛,他竟然松了口气,露出真切的笑容。缠完一整圈纱布,常铭这才试着起身。冻僵的四肢变得异常沉重,常铭没有时间磨蹭,把剩下的酒精全部倒在身上,灼伤感唤醒肌肉,常铭得以从椅子上离开。他脱光高仕杰的衣服,用最里层的棉衣缠紧受伤的左腿和右手,随后穿上衣服,把**的高仕杰搬上椅子,梅花尺扎进他右手的时候,余温尚存的身体打了个颤。

常铭恶趣味道:“忍着点,高院长。”

他拿起地上的剪刀扎进了高仕杰的左大腿。现场伪装得差不多,常铭这才抬头看四周环境。

借着昏暗的灯光,常铭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仓库,摆着各种各样的实验设备,有的管道还有液体在流动,常铭想起被迷晕的时间,显然不是过期七氟烷能到达的威力。有人把这个仓库改成了实验室,在研制类似七氟烷一样的药物。这个人一定有强大的医学背景或者天赋。仓库三面无窗,只有椅子背对着的地方有一扇门,此时正紧闭着。常铭只需走过去,打开就能逃出生天。但他转过了身,找到了泡他手机的硫酸,拿着它熄灭了仓库的灯光和蜡烛。

拖着沉重的脚步,搬了把椅子朝着高仕杰和铁门的方向坐下,像小时候等常德盛回家一样,耐心地等待。

仓库静了下来,常铭无声地数着硫酸腐蚀手机发出的声音。

“咕噜”,一。

“咕噜”,二。

“咕噜咕噜……”

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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